“千万滚远点。”我说。 年溪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易拉罐旺仔,比学校小卖部卖的那种一百二十五毫升打了很多的旺仔。他递给我:“分手快乐。” “没谈怎么分?”我白了他一眼。 “哦那我就不用浪费了。”年溪从我手里抽走。 “你有病吧老子刚插管子……” “插……”年溪重复我那句话里最复杂的字眼。 “滚。” 这一段路走的还算是愉快的,一进入班级感觉明显就不对了,以前特别喜欢坐我座位跟张茜扯天地的一个两百斤我都觉得少了的胖子出乎意料地没坐下去,宁可翘着个屁股姿势难看也不坐我位置。 “墩,你今天很奇怪啊?”我习惯性以这种方式跟他们进行一周里最开始的问候。 胖墩抬眼看了我一下,一句话都不说就走掉。 没判断错的话,临走前的眼神有一丝鄙夷。 果然和昨晚张茜描述的一样。 ┄ 前一晚。 “暴露什么了?我的裸睡习惯?”我在QQ上逼问张茜。 “你不知道?”她问。 “我知道还用得着问你?”我有些不耐烦。 “你和时迟。”她一语道破。 我和时迟的事情。 没有最新情况前晾谁看都是两个很好的哥们,我可以毫不晦涩地说。但发生那件事后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张茜,”我坐到座位,搁下书包,假装很淡然地从抽屉里拿出除了名字外什么都没动的练习卷:“那个……英语周报。” “没。” “生物的呢?” “没。” “地理?” “也没有。” “那历史,你不是还挺喜欢的吗?” “自己找吧。我去上个厕所。”张茜说。 神经病啊,之前要上厕所从来都是很不斯文地表示去尿个尿。 午自修,一个人吃完午饭后回宿舍想歇会儿,发现早上起来忘记关的电台灯还亮着,而至少在二十分钟之前就到了这里的张坎和黄奕维若无其事地躺着睡觉。 时迟不在。 有些心烦。克制住自己不要想太多,站在走廊看着人来人往努力平息心情。但是直觉还是很难欺骗得了我自己的,他们是故意的,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刻意回避我。 或者说像一个幼稚的词,孤立。 我离开了,疲惫,但算不上困。宿舍后头种着几棵千年古树,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很快就被我霸占。一个人躺在长石椅下跟个智障一样,但享受,看着零零落落的枝叶背后藏不住的蓝天白云,听着我叫不出名字的鸟唱着我形容不出来的歌。 双手环起让自己脑袋枕着,一闭眼,竟很快就进入梦乡。 ┄ 也没想过自己躺着就能够睡着,更没想过自己能睡得那么熟那么安稳。毕竟是个在初一的时候从上铺滚下来摔断腿过的人。 校园冷暴力(下) 那天强吻时迟的事不知道被哪个嘴贱的传了出去。一时间,时迟接收到的八卦和关于不要跟一个gay交朋友的劝说不计其数。时迟也是厌烦透顶了吧,那天走近我们共同的宿舍,弯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你要干嘛?”我着了急,嘴里的泡面差点吐他一脸。 他停住了手上的事,走近我,把我碗里还存留着的几条泡面的叉子拿起来:“以后少吃点泡面。”他把叉子还给我。 “那你是你要走了吗?”我感觉他是在回避。 他又顿了顿,看着我,半晌才开口:“泽筠,我也害怕。” “我向你道歉不行吗?” “泽筠,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叫做没那么简单?我喜欢你那么久,我们在一个宿舍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就要走而不是之前?” “因为当时还没发生那种事!”他甩开我,然后补充: ——“对不起,泽筠,我觉得,我真的不喜欢一个人的话,更不应该给他任何希望。” 我忘记了当时他把这句话赤裸裸地砸在猝不及防的我身上时,我是什么感受。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坎和黄奕维也相继收拾好行李,他们大概是觉得跟这样一个我住在一起不安全,倒也不看看我亲谁吻谁都是择人的。 “妈的,你们本来就应该滚蛋!”我冲他们的背影。 学校没那么奢侈,对于我这种成绩一般的人来讲,更不可能给我多大特权。没人愿意和我住同一个宿舍,老师劝说很多次,他们也拒绝很多次,奇怪的是没有说理由,只是像些傻孩子一样执着摇头。 我偷偷在年段室旁边站着,我害怕老师知道这件事的真正理由,我是gay,强吻过一个男孩,他们觉得和我相处,不安全。 尽管誓说天不怕地不怕,但我终究有一个软肋叫时迟,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因为班级同学的流言蜚语会疏远我(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再有老师的介入的话,我想不止我,他也会被逼疯。 舍友们出门的时候看到躲在一边的我,而我眼里容纳的只有他们其中之一的那个男生——清瘦高冷的时迟。 时迟一句话都不说,擦肩而过。 张坎伸手来拽住我的衣领,我刚才转过头来,瞪着他。 “我警告你年泽筠!”他瞪得比我要夸张很多,“刚刚是时迟不让我们说这件事我才不说的,但是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可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龙阳之癖!” “我也警告你。”我握住他的手撬开,“要是敢说的话,我弄死你。” “……” “我退宿,宿舍换你们,你们住回去。”我补充。 而且我,说到做到。 晚自习到九点半,从这座城市搭着公交车到另一座小城,距离不远。当我一身疲惫坐上别人的车子时,下巴指着手看着窗外,知道自己跟他越来越远,且我还是一个人。 我没恼火,这座城市,无处可发泄。 如果硬要形容形容我的情绪,从我的茕茕孑立和莫名其妙而来的怅然,即可看出“孤独”二字。
第28章 合理解释 退宿第一天不太适应,在马路上晃了好久还喝了罐雪津,热心的司机师傅停在我身边摇下车窗问我上不上去。 我点了点头,把空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也没来得及打量一下眼前这人所表现出来的善良淳朴是真是假,就上了车。 “小帅哥,一中的?”司机问。 “嗯。”我似答非答。 “挺不错的学校。”司机往车后镜看了我一眼,“喝酒了?”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 “遇到什么事了吧?” 我还是点头。 “哎呀,年轻人。”司机说。 很云淡风轻的一句,但让我想起了时迟曾说过的:“哎哟,年轻人。” 从学校到家里的距离,在以司机这样小心翼翼的车速,足够我小眯个近十分钟。 司机没说话,但唱起了歌。 “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 我很小声地接了一句:“为何没力气去捉紧这一点火花……” 是啊。 为何? 虽然化学常年不及格,但我也知道“酒精易挥发”这个常识,也特别清楚这个点老妈一定已经在床上,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浴室里,淋浴头的水自上而下湿润我的头发直至脚底,清凉又寒冷的感觉才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家里的洗发水已经从去屑实力派的海飞丝变成了一个满是英文字母我也只能看出个大概的大罐,挤出来的是很好看的天蓝色,味道也很好闻,只是不小心滴进眼睛里的,不知道该用多少无缘无故的眼泪才能去缓解。 洗完了才发现没拿浴巾,没这个勇气光着身子出去,我也就徒手甩了甩身体,穿上睡衣走了出去。 在全身镜前一看,看着湿了的自己:“真好,我年哥依旧帅气。” 所幸,自己还是自己。 至少是外表,再往深处的,我自己都不敢对自己保证。 洗了脸也吹干了头发回到房间,老妈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我便更为肆无忌惮地在客厅里大肆寻找被她藏起来的手机。很不出意外地正躺在某个唯品会快递盒里。 缩进被窝里玩,一解锁就有消息浮上来。 没关静音也没调小音量,特别关心的音乐一浮上来吓了我一大跳。 时迟。 这货带手机来学校?还跟我同一时间在线? ——“在吗?” ┄ 他发了一个传说中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开头,但还是让我欣喜不已。 “我清醒着。”我回复。 时迟找了个“抠鼻”的表情包发过来。 他在那边,排版。我等了好久,没等到,是睡着了还是藏得不好被查宿老师没收了,我不知道。 知道了,也不能帮他去欺骗搪塞,也不能想尽办法减少他的损失。 躲过了一晚,但第二天破天荒五点半起床的老妈一下楼就被坐在厨房倒腾着速冻饺子的我,很吓一跳。 “你没事回家干嘛?” 不是“你怎么回家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而是听起来很不怀好意的“你没事回家干嘛?”,果然是我亲妈。 “我在学校犯了点事。”我挺老实地交代。 自从初二那会牵着半初恋的手在马路上被她抓包后,她也就不相信我是个什么单纯的好学生了。 所以这样直截了当,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犯什么事了你?”她问,倒也不是很凶。 我还没那个勇气,没那个准备,去迎接老实交代后她的反应。我没敢出柜,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转了两圈,才勉强想出一个合理解释。 我笑了笑:“课堂上严重违反纪律,上次午休睡过头了被生管锁在宿舍,旷课一下午。退宿了。” 意料之外。 大跌眼镜。 她哈哈哈笑出声来:“真不愧是我儿子,这都傻到家了……”
第29章 你的脾气得改改了 一瓶的量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事,但前一晚的事竟然说忘就忘。 只记得回到班级里,冷漠的人依旧冷漠,做作的人依旧做作。张坎和黄奕维还有一些跟我也就仅次于见面打个招呼的人,能疏远的也就都疏远了。 我总觉着他们这种“孤立”幼稚过分,他们能走就走,能滚就滚,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太重要的人。 在科学楼里面过夜,时迟告诉我说,他喜欢我,我是他朋友里面很特别的一个。他夸我温柔,贴心,这是以前。他会顾及我的感受,我微妙的情绪,这也是以前。以前的后来,他冷漠出了我没见过的样子,我倔强的脾气开始允许自己突破底线。 像个疯子一样拼命道歉,乞求原谅。给他买他最喜欢的科比的运动手环,给他买大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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