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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维的朋友酒后失态，拉扯着一个伴娘的胳膊动手动脚，换上轻便中式旗袍的凌菁推门而入，无视父辈扫视而来的眼神，蹬着高跟鞋上去就是一巴掌，嫌不痛快，举着瓶茅台酒朝桌上泄愤似的一砸，怒骂道什么杂种都放进来。 指桑骂槐的意味太浓，惯来脾气火爆的陆维恶狠狠地箍住凌菁的手腕警告她注意言辞。 在座的宾客怕得罪两家人，既不敢拦更不敢看，手机死扣在桌上，就差和其他人相互串词，万一有视频走漏也与他们无关。 祁戎接完电话回来，气球鲜花装点的梦幻婚礼现场一片混乱，布置抽奖的桌台推倒在地，舞台灯光熄灭，昏暗中放着嘈杂的喜庆音乐，掩盖了争执打斗声。 好笑着收起抽奖号码纸，祁戎单手解开西装纽扣，把西装外套盖在歪在台阶上失神的凌菁腿上，再转身去拦住正在冲张维动手的凌菁堂哥。 对方没控制力道，反手就是一挥，眼看一拳要落下，一道身影挡在他们之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重心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捂着嘴角咽了口血沫。 陆维冷静下来，率先跑上前查看对方伤势，对方摆摆手说无碍，只是问他自己中奖的平板还能不能领。 陆维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不对付，但也说不了重话，最后灯光亮起，一众人对凌乱的狼藉视若无睹，一对新人更加，浓情意切地牵着手，一桌桌轮番敬酒。推杯换盏之后，婚宴散场，两家人聚在酒店套房里争吵不休。 接过伴娘找来的药箱，江濯钻回隔间的浴室给伤口上药。 半撑在洗漱台上，江濯微扬着下巴，打量了会嘴角的伤口，刚折断一次性碘伏棉签，浴室门忽然打开，屋外花瓶碎裂的声音紧接着砸了进来，在密闭空间回荡着。 对上镜中人的视线，压在嘴角的棉签没收住力，江濯一下摁得重了，嘶了一小口凉气。 “需要帮忙吗？” 低沉冷淡的嗓音声声入耳，江濯有一瞬的恍惚，想到对方高中时说着相似的话，懒散语气里总是藏着笑意，很淡，收在尾音里，而不是像现在，客套得只是与陌生人的交谈。 江濯望着镜中自己褪去稚气的五官，嘴角染着红色碘伏而显得有些可笑，怕疼，牵扯出一个更为滑稽的微笑，“不用，谢谢。” 对方并未离开，比划了下白色衬衣上大片的红色酒渍，“不介意的话，帮我上个药？” 江濯想告知对方自己赶下午的航班，打算把药箱塞给外头的随便什么人，让其他人帮他，等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浴缸边，对着光裸的后背肌肉线条愣了很久的神。 “可以帮我了吗？” 江濯胡乱应着，手搭在浴缸边，半倾着身替他涂着药，隔着层衣服布料贴近祁戎的后背。动作间，发丝垂了点在祁戎的后颈上，扫得祁戎有些发痒，抬手去撩开，不小心擦过了一处柔软。 “抱歉。” 暖灯全点着，没有开排风，浴室溽热，江濯压低了点领口透气，“没事。” 祁戎侧头看向镜子里的背影。 酒店厅宴里烟酒味混杂，身边人却一点都没沾，淋浴间瓷砖凝着水珠，应该是简单洗漱过，脱掉敬酒时那套端正笔挺的西装，换了一套宽松的浅灰色毛衣，周身浸着清冽的沐浴露的味道。 祁戎指尖敲了敲浴缸，轻轻地皱了下眉，“江濯？” 半天没有听到他回应，祁戎继续道，“凌菁告诉我你叫这个名字。” 分明没有喝辣口的酒，江濯却觉得喉咙干涩。许是凑得太近了，碘酒也刺眼睛，江濯闭眼轻轻转了下眼珠，听到自己紧巴巴的回答，说，“是。” 祁戎面色沉静，说，“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我叫祁戎，以前和你一个高中的。” 原以为时间足够模糊一个人的名字，声音，长相，直到此刻江濯遽然意识到，这只是属于对方的专利。 松开断裂的棉签，江濯丢进了垃圾桶，“我记得。” ---- ———— 来了
第28章 28 在此之前，江濯假设过很多次和祁戎重新见面的场景。 比如在海棠花路，坐在已经租售的别墅台阶上，问他是否也是替祁忻确认漏水情况。 比如出席祁戎根本不可能在场的实验班同学会，告诉他当年缺席的毕业照被他保管着，如果需要，可以归还。 比如在寒暑假结束专业实习返回榆城的时候，等在航站楼里空望着人潮，听着来自可能的中转城市的航班信息，计算意外相遇的可能性，回头一看，笑说好巧。 哪怕是一个月以前章末那些混乱的酒局，万一万一，真的遇见了，真要问起，他也能坦然介绍并告知对方自己的恋爱关系。 唯独没想过是在桦城，谈不上寒暄的两三句话之后，冲到马桶边一阵干呕。 江濯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全是胃液，摁下冲水键，抽了两张纸擦眼睛，走到洗漱台捧着水漱口。等压下胃里的不适感，江濯把药箱放到对方手中。他的喉咙被酸水火烧过，沙哑得不像话：“抱歉，你找别人帮忙吧。” 前后不到十五分钟，但仍旧还是会错过航班，江濯只能改签。和其他人礼貌告辞后，江濯向陆维身边的助理要了一张房卡，提上摆在玄关的行李箱回房休息。 凌菁半曲着腿眯眼看着江濯的背影，对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祁戎暧昧道：“你在里头对人家干嘛了？” 祁戎套了件帽衫，褪去应酬时矜贵，换回干净的学生气，低头敲着手机回复方以淮的消息，头也不抬：“高中同学，叙个旧而已。” “哈？”凌菁想起来，好像确实听他们提起江濯也是榆中的，“不过你怎么还记得他？” “我爸给我看过他的照片。”只是作为唤醒记忆的一环，江濯这张碎片拼凑不出任何高中印象，就连手机联系方式都没有，而后祁忻默默收好照片，再不多说一句。 凌菁还想说什么，主屋又有人在大声呵斥她的名字，翻了个白眼，把房卡递给祁戎：“我先走了，最后一晚，你在周边再转一圈吧，这里的温泉还不错。” 祁戎来到桦城已经有几天了，白雪封城，去过不少景点，现下对温泉兴致缺缺，看了眼时间，朝酒柜边的陆维走近：“有空的话，找个地方再喝一杯吧。” 酒精作用，江濯一直睡到后半夜，感到胃部抽疼便又皱着眉醒来，摸索到手机，赤脚搭在拖鞋上，点了药品的外卖。在等药送到的空当，江濯整理了几份论文资料，下载了几页国外优秀设计的图纸，心不在焉地看了一遍，合上电脑，决定等在楼下大堂。 咖啡厅过了营业时间，零星坐着几个人在聊天，江濯没什么坐姿地歪在角落的沙发里，怀里塞着一个抱枕，不停地刷新着配送外卖单的界面。几公路的路，预计到达时间不断在改变。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手机响起时，江濯接过沾湿的纸袋有些不好意思，连说了几声感谢。 按下电梯，江濯撕开纸袋，把几盒药取出来，将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转身时电梯门开，里面有两人，一个年轻男子没骨头似的软在另一个人怀里，忘乎所以地激烈交缠亲吻。江濯假装当自己没看见，按下楼层键后死死盯着跳转的数字。 楼层抵达，江濯正打算离开，手被人拽过去，药撒了一地。 “怎么不打招呼？” 江濯皱眉，“你认错人了吧？” 说着挣脱开对方的手，胡乱地捡起药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时，江濯发现套间的次卧亮着灯。奇怪，出门前他有开灯吗？ 江濯给陆维发去消息，又想到是新婚夜，不好打扰，输入消息后又删掉，转而询问陆维的助理是否把套间房卡给了其他人。 对方回复很快，【应该是的】 拧开瓶盖，江濯吞了胃药往次卧走。 本想替对方关上门，手握着门把手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江濯颏肌轻微收缩，嘴唇紧闭。 一人侧躺在床上，衣物未褪，手机钱包等杂物都丢在一旁，光站在门口就能闻到很重的酒味。 吞咽下的药片好像逆流黏回了喉咙里，江濯在对方有些重的呼吸声里，很轻很轻地顺气。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正面对着窗户，下颌紧绷，手搭在枕头上，攥起一个角，手背青筋微凸着，许是睡得不安生。 窗外，城市夜景少了白日的喧嚣，落雪，白皑皑一片，连鳞次栉比的钢筋骨架都添出柔和。 拉上窗帘，关掉屋里的灯，刹那间，满屋昏暗。 太安静了，江濯听到胸腔里鼓动的心跳声，藏在霜天里，却比积雪坠枝还重。迈着发麻的腿，江濯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抚平着他的眉头，末了，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覆上他的手腕，摘掉硌手的腕表，江濯挪用对方的酒意，短暂地触碰着，说话的声音也轻，细不可闻，在夜色里补上未尽的话。“好久不见。” 初春夜长，祁戎醒来时天色依旧昏沉，手肘抵在额头上，压下太阳穴的钝痛感，松了松卫衣领口，往上一拽，半裸着上身去次卧的浴室洗了个澡。热水拂去了胀燥，沐浴露氤氲在空气里，倏然想到昨天在他人身上闻到的味道，也是这般冷冽而清爽。 莫名的，迟来地觉得不适合。 拿过浴巾系在腰间，祁戎随手擦着湿发往厨房走，路过主卧时发现门依旧敞开着。昨天回来时实在头疼，匆匆瞥了一眼就回屋了，本想着要是凌家或陆家哪一方的亲戚朋友，多少要打个照面，现在看来省了客套。 倒了杯热水，祁戎给祁忻打去电话。算上时差，恰好是晚上11点，结束短会的祁忻刚回到家，嚷着要和他视频，“给你看看鱼缸，新来了位小朋友，超级肥的。” 祁戎无视他：“我一会就回榆城了。” “和以淮联系上了？” “嗯。” “挺好挺好，好好玩吧，”祁忻有些感慨，“都四年没见了吧，时间真快啊。” 说完感觉话太老派，祁忻轻快道，“我估计以淮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祁戎不太认同：“按照他的性格，概率太小。” 动身回国前在微信上有过交流，三言两语间逐渐熟络了，杀回来一句狠话，问他这么久没联系，是不是打算死在外面。 祁戎原计划是参加完凌菁的婚礼，准备在复学前到南澳转一圈，被方以淮隔着网线问候了一遍祖宗十八代，反复考虑了一番后才决定回趟榆城。 谈不上近乡情怯，只是多少有些陌生。 “说到这事，郑礼问我需不需要给你安排住的地方，还是你要住酒店？” “我住以淮他们宿舍。” “住学校？”祁忻有些惊讶，转念一想觉得再好不过，“还是以淮会安排，你花上一两个月好好感受下国内的学校氛围，也多抽空见见同学朋友，社交圈这么窄，个把天就能见完了，别嫌烦，认真当一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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