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邱玥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这样恐怖的往事,别说提起了,就连给他耳边吹风,所谓待在公馆里好几年的“下人”都不知道。 “可我真的不知道呀,别说他们把人都杀了,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董彦云转着指尖的银戒,表情平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般,“我再问你一次,这样所谓的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是要用一身伤病和生命危险来换,你还羡慕吗?” “你别当我是傻子!”邱玥用力放下茶杯吼道,“我不信!若真是那么危险和不值得,你怎会那么好心告诉我?!难道你不要命了吗?姓董的,你分明是害怕我夺走了卢爷的关注,想要故意把我遣走好保证余生富贵!” 董彦云闻言,倒在榻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邱玥怒极,起身就想扑过去撕打董彦云。然而他屁股才离席,不知哪跳出来的保镖就把他死死按在椅子上,不让他有别的动作。 平复下来的董彦云挂着面上的梨涡,被阳光照得跟二八少年一般,全然没有之前瘦削青白的病色。 “卢靖在我那次遇险之后就再不来了,不知从哪里挖来一个和我长相几近无差的男人。我倒是想听听你对这一连串‘巧合’有什么看法。” “你骗、骗人……”邱玥扭头撞上了万岚闪避的眼神,上下牙不住地打架,“卢爷一直都对我顶好……不说吃穿,他、他……他前阵子才给我拨了一批保镖来保……”护字未出,他就手脚发软,险些摔下椅子。“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流着泪问。 董彦云递过一方丝帕给邱玥,“卢靖和我一样,选择不了出身便只能找一条出路。我呢,是张开腿找;他则是用刀用枪、用尽一切所能利用之人,一路杀上了卢家主位。这般罪孽深重的人,死后会去哪里呢?”说完,他低头摆弄着手中微凉的玉佩,陷入了回忆。 当年被救回后,他在床榻上躺了近两个月,找什么医生、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某天夜里,久未现身的卢靖风尘仆仆地赶到公馆并亲自把这块玉佩交予他,嘱咐要好好保存,随身携带,说什么这是整个庙里的僧侣一起祈福,老僧开过光的玉佩。 他多嘴问了一句,是城西那边的庙吗?卢靖说不是,是荆南寺。这一说,他险些就把那玉佩丢出去——没有香火的荒庙能有什么滔天的福气?想来也是人杀多了、钱赚太多,这土老帽的脑子就是奇奇怪怪的,硬要笑着说什么香火旺了福气也散,还不如翻修一座荒庙,让福气都给董彦云一人。 卢靖花重金修的庙,不为自己祈福,只为他祈。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董彦云和卢靖都是男人,这辈子是做不了夫妻了,但是他们同过枕、通过心意,左右都能算是同林鸟,遇到难了哪还有各自飞的道理呢? 救下邱玥意味着卢靖手里能少一条人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卢靖做几次这样的事,但能拦下一人,日后两人能在奈何桥上相见的机会就多一分。 “你跟卢靖的这些日子也攒下了不少钱吧?”董彦云得到肯定答复后颔首,“回家收拾东西去吧,这几日找个机会支开保镖,有多远走多远,他还没公开把你当我的替死鬼,一切都还来得及。” 留下的两人目送邱玥腿脚发软地走出去后,董彦云接过了万岚赔着笑为他续的热茶。 “岚姐,你是聪明人。事到如今我并不想再追究什么,今天留你下来,一方面是最后想再和故友叙叙旧,另一方面也是想提醒你见好就收。” “董少爷,卢爷那边——就请您多帮我美言几句了。”万岚拿出一个小锦盒,毕恭毕敬地推到对面。 “若犯事的真是你,坐在这里和我聊天的就不是人,是鬼了。卢靖不会留叛徒在身边,更何况你只是贪,又不坏。” 万岚听到这句话,心中很是不解。 “纸包不住火,卢靖费在我身上的心力用不了多久就会闹得众人皆知,你只是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当初暴露我行踪的,另有其人。” “我、可是我……”万岚急忙撇清关系,“董少,我发誓我当时只是不小心说漏了您的姓,钟老板连您叫什么名都不知道,我和他哪里有门路知道您的行踪呢?” “……钟老板?钟仕杰?”董彦云勉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语气,心中释然。难怪向来果断的卢靖会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要么是因为彦彤还在钟家,考虑到他自己;要么是钟家后面还有更大的势力。可是,什么势力会让钟家这些年来越过越差?彦彤那么嫌弃他的身份都不得不伸手向他要了好几回学费和生活费。 这其中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可彦云已经无力去细想。昨夜的秋雨下得他浑身都疼,光是处理完邱玥的事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罢了,这件事就由它去吧。你我知道的事情,卢靖一定也知道,他不管就证明这不重要。今天本来是想好好跟你叙叙旧,但是这一来二去我也累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希望万老板理解。” 有董彦云这段话,万岚知道自己安全了,她不敢多废一句话,又是鞠躬又是道谢地走了出去。 送完客的嘉慧回来就看到董彦云以单手手背捂住眼,一动不动地瘫在榻上。正当她拿过一方毯子准备为他盖上时,对方却突然发话吩咐她为下人分发礼盒。 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忽然想到些什么,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有些发皱的牛皮纸信封递了过去。 “这是?”董彦云刚看清上面字样便猛地起身,“怎么不早拿来?” “早上才送来的,您那会还在睡觉,后来又在待客……我、我这不是怕打扰到您嘛。”过了一会儿,嘉慧注意到彦云的愁容逐渐淡去便小心翼翼地追问,“少爷?彦彤小姐跟你和好啦?” “嘉慧,去给卢靖那边拨个电话,让他明晚过来吃饭,就说我想他了。” “那……给彦彤小姐的回信呢?” “过了明晚再说吧,你先下去忙,我累了,想在温室里睡会儿。” 董彦云不知嘉慧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是盯着远处的钢琴直到双眼干涩得无力支撑。 回忆与琴音一同在他脑中流转。 还记得那年他得到了一直以来朝思暮想的钢琴,却又碍于面子迟迟不肯弹下一曲,好不容易等来卢靖外出办公才敢偷溜出来摸一摸琴,没想到曲终时,身后竟有人鼓掌——卢靖越过绿植红花,错身坐在琴凳上轻吻他的脸颊和耳朵,低声询问他的近况,调笑他的倔强。 那时的他们没有粗暴的性爱,没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更没有沉默的背叛。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朝对方的心靠近。 回忆往事的董彦云一笑,滚烫的泪珠就如断了线般滑落,直到他眼前朦胧一片。 他有多爱卢靖,就有多希望这段关系从未开始过,他不想再每晚担忧卢靖的安危,不想再怀着一颗真心,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半边床。他宁愿安安稳稳地隐蔽民间,而卢靖继续做他的家主,两人的命运毫无交集,这样卢靖不会受伤,他也不至于落下残疾。 可是他和卢靖都不是树木石头,没有情感也没有知觉。若不是在真心相拥时感受到了对方加速的心跳和上升的体温,又怎会面对险情时这般奋不顾身,迟迟不肯终结这段契约关系。 一步错,步步错。本意为保护的契约到头来变成了双刃剑,将两人刺得千疮百孔。 董彦云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现在理解了卢靖布局的用意,也明白了他的爱人遇到了困难。 如果以他作饵能勾出背后的黑手,保护卢靖。那这个饵,他当定了。 ---- 只有忙的时候才有灵感,所以我诈尸了。 假装自己是高考生弄一波潮(?),最近状态好,争取多写几章,flag就不立了。 我先在这里给还没有取消收藏的读者们鞠躬,下一章在吭哧吭哧码,久等了!
第11章 十 === 即使加上了比平常更具规模的保镖,卢公馆的深夜仍是死寂。嘉慧拿着一封信,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进入公馆,熟门熟路地潜入到二楼主卧中。 偌大的房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在闪烁,她见董彦云蒙在被子里便当他只是睡去了便想放下信就离开,怎知被子中传出一声轻哼,一张几近没有血色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心里咯噔一下,手里还碰碎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她快速收拾完残局,怯怯地关心道:“少爷,您今天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给您叫医生来看看吧?” “扶我起来。” 董彦云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体不好的事实,可是他却也没想到衰弱的速度竟会如此之快。背后的枕头料子顶好,本该是柔软至极,可他却也觉得皮肉骨一靠上去就好像要破碎一样疼痛,他只能单手撑着床调整呼吸,祈求身体的疼痛能减弱,哪怕只有一点。“来了也没用……算了,天气不好,受凉了而已。” 嘉慧的手本来还拍着彦云的背想要帮不断咳嗽的他顺顺气,可是他咳得越厉害,她就越感觉那骨瘦嶙峋的脊梁骨都快要随着咳嗽时的抖动破皮而出。她的手逐渐从男人背中心滑到更光滑的边缘,眼神也瞟着紧闭的窗口——现在的天气还不冷,常人都只需要加一件外衣或者长袖单衣就够,可是少爷只是睡在让她几乎想换上夏装的房内都浑身冰冷。她的眼圈越来越红,觉得这泼天的富贵仿佛一座大山一样快要把这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压垮了。可是出身低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 这时,楼下车灯闪烁着驶进宅邸。 嘉慧第一反应是想到这卢老爷来了少爷恐怕是要病得更厉害了,却不曾想少爷苍白的脸色竟瞬间有了血色。 在屏风后换衣服的董彦云刚一弯腰就晕得厉害,只能重重倒在椅子上喘气。 卢七一进门就看到那小仆人在屏风前急得团团转,甩了甩手就让她出去了。 “嘉慧,你传话下去让卢爷再等等,就说我在上厕所不方便见他,马上就好。” “卢公馆的厕所什么时候修在衣柜旁边了?” 该死。董彦云无奈地闭上眼,那屏风被扯开后他的脚也腾空而起,整个人被搬到了床上。一只大手执着手帕轻轻为他擦去额前的虚汗,等着卢靖指责的他却半天都没听到声音,只得慢慢睁开眼与卢靖忧心的眼神对上。知道自己不会被怪罪他撇着嘴揪紧对方的袖子,两人相对无言。 卢靖叹了口气,倾身轻吻彦云。 彦云喜欢与卢靖亲吻,但唯独是对方身上带着脂粉味时他最不喜欢,他别过脸去又被男人拽回来继续吻,他只能奋力推开,红着眼说自己累了想休息。 “邱玥来过了。” 这当然不是一个问句。董彦云勾起嘴角点头:“你来就是要说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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