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柜门弹开时,董彦云觉得自己麻木的心好像也开始重新跳动了。 他拉开柜门,将公章递给周桦,“你要的是这个吧?” 周桦此前一直不敢确定董彦云的地位,保险柜事件一出,他什么都明白了。他摇头:“您拿着吧。” “你以为我想管卢家的事吗”这句话差些脱口而出,可董彦云也不愿意为难下人,毕竟他知道卢靖还没死,回头要真爬起来了,那追究起来非同小可。他无奈地将柜门关上。 “把要盖章的文件都拿过来吧。” 楼下古钟连敲三声。 已经完全将文件分门别类好的周桦伸了个懒腰,起身拿过董彦云处理好的文件。“嗯?董少爷,还有些没盖章呢?” “这几份的账目不对。”董彦云摘下眼镜,按着眉心指了指那几张空章文件,“你再看看。” 周桦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愣是没看出个究竟来。他想到经营惨淡的如云,愁眉苦脸地问:“董少爷,我没看出不对来。您……要不再看一遍?” 董彦云不语,迅速从一旁堆积成山的账本里抽出一本甩到周桦跟前。 “三十八页。” 周桦狐疑地翻看账本并对比数目,不一会儿就脸色一变。 董彦云用指尖敲着桌面,沉声说:“若是卢靖看到这份拨款文件,他定是不会盖章的。你堂堂特助怎么敢把有这样离谱差错的文件交给他?” 周桦拿着文件百口莫辩。 “把你手上的文件给我,我要全部检查一遍。” 时钟就这样又敲到了五下。 周桦站在董彦云身后麻木地接过一份又一份重新起草好的种种文件,恍惚间觉得他的背影与卢爷极相似。 定是自己累坏了,毕竟从昨日九点开始就没歇过,他心想。 周桦打了个哈欠,二次确认过文件数量后,他说,“需要盖章和起草的文件就这些了。” 董彦云喝了口冷茶问:“需要签字的文件紧急吗?” “嗯?啊……有一些是,但是我明天可以去跟他们说一声。” “不能说。”董彦云拉开抽屉,拿了支钢笔出来,“卢靖受伤这事,我们这方不能主动声张——就算伤了他的人把消息放出去了,我们也能说是谣言。” 不过共事短短几小时,周桦就对董彦云完全改观了。这样心思缜密又聪慧、有能力的人去当哪个天王老子的兔儿爷都是浪费人才。 “可是……西街工程的工头跟卢家是老相识,要是笔迹不同,我想他会——”周桦的眼睛瞪大了。他不可置信地凑近去看董彦云签下的名字。 ——这分明就是卢靖的亲笔字。 董彦云知道周桦会吓一跳,但他不想再多想,更不想解释为什么,他签好重要文件之后,浅看了一遍其余文件也一并签完了。 待他收拾完毕想要将公章放回保险柜时,他不小心碰落了几个信封。低头拾起信件的他注意到其中一封写着他的名字。 董彦云轻轻打开了这个信封。 周桦端着一些吃食和热茶进门,他笑着把托盘放下,招呼道:“董先生,先吃点东西吧,今晚真是辛苦你……了。”他看到董彦云手上的船票,收起了笑容。 室内一片静默。 “董先生,老实说,今晚我对您的看法完全改变了。”周桦倒了杯茶,推到桌对面去,“不是说我的看法有多重要,只是我明白,您为什么三番两次想要逃跑了。任谁都……” “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 “这件事,卢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 “大概一年前吧。”周桦如实回答。 一年前,又是一年前,干什么都跟那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脱不了关系。 董彦云才温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 “董先生,我跟您说前面那些话不是在客套。如果您真的想离开,我觉得卢爷受伤的这些日子里会比过去更适合。您有这样的能力,去哪儿都是人中龙凤。” “为什么劝我走?” 周桦愣住了。“我以为您想?” “比起想我想不想这件事,周特助还是以保住工作为先吧。”董彦云将船票塞进信封里,重新关上保险柜。“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比我清楚。” “……您不想离开。” 周桦愣了好一会才跟着董彦云的脚步出门。“董先生,我不明白。”他站在原地喊,“为什么今晚您要出手帮忙?” “周特助,人非草木。我心里有他。” 远处的晨光随着古钟的响声,轻轻漫过古旧的公馆,照亮了其内每一寸的斑驳岁月痕迹。 董彦云的每一步前行都轻飘飘地将奋力追赶的白光甩在身后,他闭上眼睛,依照经验走在黑暗中,进入了那个曾带给他无数欢愉和苦痛的房间。 ---- 全程不说一句话但存在感极强的人就是男主角(误)。 我说得对吗卢阿靖?
第9章 八 == “少爷,开饭了。” 董彦云低头摸着小猫,头也不抬地说:“送上来吧。”捕捉到一阵脚步声的他扬声道,“周特助。” “哎,哎。”逃跑失败的周桦赔着笑慢慢走进房。 “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说罢,一股闷响自周桦腹间传出。 “嘉慧,让厨房送两份吃食上来。周特助有什么忌口的吗?”见周桦直摇头,董彦云将奶油抱给嘉慧。“坐。”他招呼道。 两人在仆人架好的小桌上相对而坐。 董彦云裹着纯白睡袍,懒懒地倚在垫着柔软靠枕的藤椅上喝着咖啡检查合同。待全部确认完毕后,他摘下滑落至鼻中的镜框问:“不合胃口?” 未等周桦拒绝,后面等待的仆人就陆续换上了中式小点。 “卢靖不喜欢西式餐食。”董彦云接过仆人递来的报纸翻看,“吃吧,吃饱了好好说说为什么躲我。” 周桦把外壳炸得发脆,内里韧软的油条嚼得只剩糊糊也不肯吞咽下去,躲在镜片后的眼睛转了又转,直至接收到董少爷不悦目光时才慢慢咽下。 “卢七身边保镖向来稳当,去哪都不离身。在这样的保护下,他怎么被打三枪的?” “……我们也不知道。”周桦瞥见董彦云隐藏在平静神情下的愠意,愈发觉得他跟卢爷像极了。他继续吞吞吐吐地交代,“为了避人耳目,出事那天卢爷只带了很少人,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卢爷当时突然撇开我们自己去追人了。” “追人?”董彦云皱眉,“那不是你们该干的事?” “我就算了,反正保镖都没追上卢爷的脚步。再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董彦云抿着撕下的面包块,沉思了会问:“卢靖身上有枪吗?” “有!”周桦恍然大悟。 有枪但不开枪? “你再想想,他在荆洋里还有没有在意的人了?卢家呢?” 周桦摇头。“董少爷,卢家当年争夺家主的惨烈程度远超报纸上的报导。” “不对劲。”董彦云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卢靖的睡脸说,“你们要抓的人,他一定见过,而且他不敢贸然开枪。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您……?” 嘉慧拿着餐巾布就往周桦头上挥去。“怎么可能!卢老爷根本就不让少爷出门!” 董彦云深深叹气,拿着湿巾为卢靖擦他额间发的汗。 忽然,男人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眉间也随即蹙起。 捕捉到这微小动向的董彦云回头喊:“快,去叫约翰来。赶紧!” 卢靖的醒来也一并唤醒了死气沉沉的卢公馆。 “Mr.董。” 窗外的明月高挂,准备离去的约翰围上开司米围巾,戴上帽子说:“放心吧,卢爷恢复得很快,他还这么年轻。” 董彦云抱臂浅笑:“还年轻什么,都躺好几天了。” “Nah……”约翰摇头,“普通人可能得躺一个月,卢爷身体好,又正在他的黄金年龄。”说完,他朝空中挥了挥拳头,“强壮得能和熊打架。” 董彦云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一切都好吗?上次你也受了不小的伤。” “没事了,老一套。”时至今日,董彦云早就不避讳在仆从面前讨论自己的“伤”了。他拍了拍约翰的肩,“这几天你关诊所吧,我怕卢爷有什么事,若你能随时待命那是最好,酬金你随便开便是。” 约翰已经走到门外,他透过逆光见到董彦云藏在白睡衣下的单薄身躯,叹了口气:“董,多吃点,身体健康很重要。” 二人告别后,董彦云又回到房内。 床头柜的暖光照出卢靖举杯带出的贲张肌肉线条,他的腹间缠着新换的绷带,平日胶好的头发散着,乍一看倒是比平日年轻得多,表情也来得要柔和些。 这三年来,无论卢靖怎么疼爱董彦云,他都没有在公馆里留宿过一次。 没想到唯一一次留宿竟是因为受伤。 卢靖放下水杯,嘴角噙着笑示意彦云到他身边。 彦云的脚步在床尾前停下,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从另一侧爬上床。才挪到一半,他就被男人拉进了怀里。 “你的伤……” “没吓坏吧?” 董彦云摇头。 卢靖本想仔细端详彦云的脸,可他左手一抬起便扯到了伤。 彦云听到头顶的闷哼就急忙抬头想要察看对方的情况。 四片唇瓣相交而后再缠绵。 “又没好好吃饭。”卢靖用力抓了抓彦云单薄的肩膀,“再瘦下去都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待你不好。” 董彦云知道卢七的声音听着温柔也只是因为脱力,可他的心还是酥软下来。他温顺地依偎在男人怀中,轻声说:“大家都知卢爷对身边人好。” 几声扣响响起,周桦拿着一叠合同进门。 如洪水般涌入的羞耻使得彦云整个人僵在原地,可卢靖却牢牢得制住了他想要挣出的动作。 “卢爷,这是这几天处理好的合同。” “你处理的?” “呃……是董先生。” “是他处理的就没问题,不用再给我看了。” 周桦有些惊讶地扶了扶眼镜,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卢爷,我不是怀疑董先生的能力,只是他从未经手过卢家的公事,就这样随意把所有东西都过掉,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妥?” “彦云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如果他错了,那就是我错了。” “这可不兴说!卢爷!”周桦也不顾这工作保不保得住了,闭着眼反驳道,“董少爷的经验终究是稚嫩,如云咖啡馆的生意惨淡,你我都看在眼里。卢家家大业大,体量如何能比?” 董彦云伸手按住已经完全将头扭过去,正准备训斥下属的卢靖肩膀劝道:“周特助说得对,要不你再看看?确认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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