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吃顿早饭就得回静居了。” 董彦云听到这句话,手拧着苦笑了一下,果然昨晚的都是醉话,倘若是换了个对象,说不定嘴里唤着的名字也会改口。他见卢靖喝多了酒,早上手有些抖,一条领带怎么都系不好,便走上前帮他系好了。 两人一同下楼坐定。卢靖灌了两碗醒酒汤,看到下人端上汤圆,皱眉道:“彦云胃不好,大早上吃这些不消食的甜腻东西作甚?你们厨房能不能看着点你们主子身体做菜?” 董彦云咬着唇听卢靖训斥下人,拍了拍卢靖的手背,轻声说:“是我让他们做的,我想吃,你要骂就骂我吧。”他微笑着朝下人说,“卢爷不爱吃甜的,你们把他那份撤下去,留我那一份就好了。” “大夫说过的话你得听,别吃那么多不消食的东西。” 董彦云温顺地点头,道了声歉就开始埋头吃汤圆。这是他最喜欢吃的芝麻花生汤圆,打成团的芝麻糊混着花生粒,被热水一化,只要咬开软糯的外皮,进口满是香甜。只是今天的汤圆不似往常那般甜美,他吃了几口,觉得厨子确实不怎么会做南方餐食,好端端的汤圆被做得竟有些发苦。 卢靖见董彦云放下勺子,转而喝了几口豆浆就说饱了,竖着眉毛问:“你不是爱吃汤圆吗?再多吃几口。” “我不吃了,饱了。” “那你喝粥。” “不爱喝。” “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你不吃,你不爱吃的是一口都不碰,你到底要吃什么?” “这汤圆难吃得很!”董彦云喊的这一嗓子吓到了包括卢靖在内的所有人,别说下人了,就连卢靖都没见过董彦云这般失态。 董彦云被盯得不自在,起身往楼上走。 卢靖紧随其后,关上门问:“怎么了?” “我就是着凉了。”董彦云坐在床上说,“我没事,你赶紧吃完早餐回静居吧。” “昨晚我没弄你吧?” “没有。” 卢靖问:“那你给我脸色看做什么?” 董彦云不断深呼吸,说:“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有在针对你。” “钟彦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不要再叫我钟彦云!我们合同里说好了的!卢靖你一个做生意的人能不懂合约重要性吗?说了以后只有董彦云就只有董彦云,说了五年一到就结束就五年结束!” 卢靖留下一句不可理喻就摔门离开。 董彦云跌坐回床上扶着心口喘气,眼泪不受控地流出,他恨自己在卢靖面前如此懦弱,如此卑微。他恨自己分明下定决心只需要讨这个人欢心以争取更多好处,面对这些醉话却认真了。 卢靖临出门前在兜里摸到为彦云求来的平安佩,他在大门前看着启动引擎的车,又回头看向楼上,最终还是上楼想把这个礼物交给彦云。 临近门前,他听到门后传来哭声。 卢靖站在门口,手心攥着平安佩,开门进去看到董彦云蜷缩在床上哭——即便他来到公馆这半年长高了不少,在高大的卢靖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眼神清澈的小孩。他坐到床边轻唤,“彦云。” “你走。” “你昨晚是不是拿了我的大红包?”卢靖听到哭声停了一瞬,笑出声,他拍了拍董彦云的腰侧,说,“那个不是最值钱的,最值钱的礼物在这儿呢。” 董彦云抽噎着看手心中的红包,在卢靖的注视下拆开,一块翠色润泽的平安佩落到床上。 “君子爱财。”卢靖笑眯眯地从红包中找出红绳,给董彦云系上平安佩,“管他取得有没有道。” 董彦云吸着鼻子说:“平安佩是小孩带的……” “你来公馆的时候也不大。”卢靖不喜欢孩子,更对那些太年幼的男女不感兴趣。可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初见时的彦云年纪太小,而那份天真也永远留在昔日回忆,他后来得到彦云时总是后悔自己为何没早点把他招到身边,他可以看着他抽条长大,可以保护他的笑脸常驻。 噘着嘴,瞪着泪眼看人的董彦云,谅是谁都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卢靖爱怜地抚摸着彦云的脸,抱着他祝福道:“平安顺遂。” 董彦云紧紧抱着卢靖,说:“你不能总把我当小孩。我马上要十八……十九了。” 卢靖笑着问:“才过年就想着跟我要礼物?”他不在意,只问,“想要什么?我看看要不要提前准备。” “我想要……”董彦云仰头与卢靖对视,怯生生地说,“我不想弹琴了,我想跟你学做生意。” 卢靖的眼神立马黯淡,他不是不愿意教,是一旦彦云要经商,那他就藏不住他了。“换一个。”他的语气坚定,没有半点可让董彦云争辩的余地,“你如果要一间店,我给你一间,你吃分红就好。” 董彦云的心冷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卢靖这个提议,“那我回头再想想,好吗?” 卢靖临别前忍不住问董彦云,“为什么闹脾气?” 董彦云忸怩了会,说:“你昨晚说年初二要陪我过。” 卢靖只当是自己喝多了,说:“我喝多了。” “我知道。” “还说了什么?” 董彦云总有种自己要是全盘托出,这些话就都会被卢靖一一否定的感觉。即便那是胡话,醉话,他也想用一个装过蜜的罐子封好,牢牢护在心中。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随意搪塞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蒙混过关了。 在楼下准备催促老板赶早的周桦看到衣装丝毫不乱的卢靖,难以置信地扶着眼镜说:“我以为您要花更长时间。” “不用。”假如卢靖真想操董彦云,那不管时间长短,总能找到机会,可他就是觉得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过年这段时间,他还是不操董彦云的好。他问:“我三哥回来了?” “昨晚您刚离开静居没多久他就登门拜访了,可是您不在,我们就说您睡下了。但是他好像不信,说是路上还看到您的轿车开过他的车。” “卢逸这老不死的真以为把我弄下去,卢家就是他的了吗?”卢靖嗤了一声,“这段时间多在公馆安排护卫,把彦云的钢琴课也停了,让他就用宅子里的钢琴练琴,别出去了。” “啊?”周桦时常觉得自己老板是个精明的疯子,他问,“不好吧?董先生这么大个人,关在屋子里多憋屈啊?出来走走也不……好的。”他接收到卢靖的眼神警告,埋头在本子上写下了注意事项。 卢靖刚赶到静居,门口就大摇大摆地停着卢逸的轿车和护卫们的车,他和他的下属们都无法开过去,只好下车走了一段路。 “什么人啊……他是客您是主,堵路算什么玩应儿……” 卢靖作为卢家老幺,被“堵”的经验自然比周桦多,他面色平静地朝会议室走去,跟他的三哥见到了面。 兄弟两个假模假式的寒暄与关心很快就过了。他们各坐一边,喝了几口茶,卢逸先发制人:“卢爷不好见呀,我卢老三跑了几趟都没见着人,这不刚从岚岚那儿回来。” “万岚现在过得挺好,手下好几间铺子呢。” 卢逸放下茶杯,哼哼地笑了几声,“他们说你喝多了不方便见客,我看啊,是你偷跑着去新养的情人那边去了吧!” “三哥见笑了,昨晚静居来了很多人,替我挡酒的弟兄们都倒了不少呢。新年醉酒的人多,铺子也被莫名其妙砸了好几家,我也是灌了好几碗醒酒汤才能爬起来去看铺子呢。” “七弟,你听三哥说几句话。”卢逸脸上换上了谄媚的笑,“我呢,在老爷子走之前,有些古董放在公馆里,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是想给你拜年,一方面也是想去看看那些古董怎么样了。” “我差人帮你拿出来便是。” “哎!不用!”卢逸嗔怪地说:“咱俩谁跟谁?!我的东西,那就是卢家的东西,我的古董放在公馆,以前是送给爹的,现在就是你的!” “那谢谢三哥了。” 卢靖这一句云淡风轻的致谢狠狠噎了卢逸一记,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绷着脸说:“七弟,三哥不比你从小在东北长大,卢公馆是我长大的地方,我这次回来只是想回去看一眼,就一眼!你让我回去!” 卢靖可不想让卢逸进公馆家门。卢逸对待情人是荆洋里出了名的刻薄,彦云年纪小,受到一点激就炸毛,到时候卢逸要是冒犯到彦云,他一生气,他就不得不做戏了。他借着喝茶的功夫,想起第一次打彦云的力道——他甚至觉得都没怎么用力,却抽得彦云脸颊红肿,嘴角都被打破了,看起来好生凄惨。 这样细皮嫩肉的人,他怎么罚?怎么忍心罚?可若是真起了冲突,不罚就暴露了彦云的特殊,到时候卢逸抓到把柄,回头暗算他该如何是好? “七弟?” 卢逸的势力还没清算完,卢靖试了几次都推拒不掉,只好跟他约了后天在公馆用晚餐。 送走卢逸,卢靖背着手在大开的门前站定。周桦担忧地问:“真要让卢老三上公馆么?” “罢了,以他的手段,打听到彦云是迟早的事。” “您要让他俩见面?!”周桦以为可以让董彦云藏在楼上不下来。 “都跑门前了还不让见,谁信没有古怪?”卢靖下出了这步棋,可他也只能动他自己的那一步,至于彦云,他只能祈祷他在钟家经年累月的聪慧和机敏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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