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珩将易拉罐轻放在地面,身子转一个角度,定定地凝向他。 目光探究,像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别这样看我!”黎扬片晌后意识到了,马上坐直移开视线,面朝天空。 偏偏月色更浓,他索性闭眼,道:“我烦你,你不如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白又光,对吧。” 几秒静默,邱珩轻叹,继而低低地笑起来。 “笑什么?”黎扬语气硬且酸,赌气问到底:“是想念白月光才这么难过?我就那么倒霉,还要给你开解情伤?那你和我说说她,我来看看怎么开导你。” “你想知道?”邱珩问。 黎扬已经不能维持风度,阴阳怪气地堆上形容词:“嗯,很温柔,很漂亮,反正是你喜欢的款……” “……不要乱猜。”邱珩施力捏紧他的手,以动作打断他。 他神色哀念,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我是在想,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就算反对的声音再多,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一定要一争高下,分得明明白白。不会向恶语相向的人低头,不会在被攻击后还忍着,然后再来告诉我,不需要在意。” “幼稚不幼稚,”黎扬对邱珩的“白月光”满是鄙夷,“这是一份工作,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可能的风险。除了人民币,也没有什么事物能做到人人认可与喜欢。不熟悉的人的差评也在乎的话,每天都会活得很痛苦吧。” 他下结论:“你的白月光还挺有个性,看不出来。” “嗯,不过他和你……”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黎扬捂住耳朵,“不要拿我和任何人对比。” 累积的酸意化作刻薄,“你们没在一起,你就应该当他死了!” 邱珩即刻停声。 他抿唇,把剩下的pocky饼干一根根往嘴里送,吃得很快也很专心,盒子空时黎扬将开口向下摇了摇,掉出一张刮刮乐。 他刮开涂层,拇指沾上一点黏黏的灰胶,才露出“谢谢”二字便把卡片扔回废盒,语调干瘪,“没中。” 邱珩取出,“还没刮到最后就要扔它?” 他把涂层全部刮完,笑一笑,念出卡片上的字:“谢谢参与,恭喜您获得再来一盒的奖励。” 黎扬拧眉,掰过他的手定神看,悻悻道:“还真是,不按套路,一般到了谢谢就不用继续了。” “真扔了岂不是损失一盒?”邱珩捏着卡片甩一甩,笑得谑意四散,无奈道:“你总是只愿意听一半,看一半。” “什么叫总是?你很了解我?”黎扬低眼搓净手,“我是不想承担更多的边际成本。” 邱珩把卡片还给他,转向另一个话题:“你和你大哥关系很好?” 黎扬嗯一声,“算是很好吧,都说长兄如父,我听他的话比较多,黎袁成和我就没有好好相处过,他倒是对我比对黎耀好。出车祸后,正好我们专业是2+2模式,他直接把我带到加拿大休养,经常飞过来看我。” “我刚工作的时候也因为太较真得罪很多客户,我哥就教我怎么去和他们沟通……” “不过现在……”黎袁成的脸在他脑中浮现,黎扬欲言又止,“算了,我也说不清楚。” “你问他做什么?”黎扬侧眼。 邱珩摇头,“没什么,只是问问。” 黎扬肚子没饱,再往零食袋里挑拣,拿出好丽友拆开,给他一枚,“说这么久,不饿?” 邱珩蓦然怔忪,身形微滞,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黎扬硬塞到他手里,“好丽友好朋友!听过吗?今天我安慰你这么多,好朋友谈不上,朋友总能当吧?好歹一起共患难了是不是?” “……吃。”邱珩接了,二氧化碳散尽的可乐只是糖水,和巧克力派混在一起味道谈不上太好。 他进食很慢,近乎节约地将这份略有奇怪的甜吃完。 黎扬又咕咚解决掉一瓶奶茶,双手交握向上用力地延伸。 疲乏并未通过这个懒腰发出,反而更重,他揉揉眼睛,“明天一定要重新健康生活!” 醒神过后,他起身,“好了,我回办公室待着了。” 邱珩拉住他的手腕,也跟着立起,凝然地唤他:“黎扬。” “……?”他被轻柔而坚定地带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是双臂交环,紧箍的姿势。 邱珩下巴抵在他肩上,指尖的力度透过厚厚的棉服传到他脊背,他低声道:“我没有……没有你说的白月光。” 石头在被打磨光圆前一定狠狠地脱去过属于自我的棱角。 黎扬莫名,“没有白月光?那你和我他他他个不停什么呢?” 他抬手回拥,一下一下用力拍打,带了点发泄的意味,“那就是朱砂痣了!以后不准想他!” 邱珩鼻间溢出一声笑,不答也不语,摩挲他衣服上的一块方形金属装饰,任由那个角硌着他的指腹。 他放开他,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张门禁卡递出,“公司的员工宿舍,我房间是2219。” 黎扬举着磁卡左看右看,“啊,产品的福利好啊,你这几天就住在宿舍里吗?” “嗯,才申请的。”邱珩淡应,“要再加班你也可以去。这张卡给你,不要总趴在办公桌上睡。” “你呢?” 正说着,邱珩手机铃响,他看一眼来电人,面上闪过一丝不耐,铃声旋律重复三下才施施然接起:“妈?” 静夜里,救护车的鸣响和女人焦迫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出:“邱珩,妈妈没吵醒你吧?你爸他今晚……” 邱珩在黎扬忧惑的目光中走远接听,眉头越拢越紧。
第27章 礼物 凌晨五点,雾气贴绕楼体玻璃,浓白一片,抬眼望去,窗外天地都融成灰蒙蒙的颜色。 黎扬睡意全无,一手撑着脸,一手无名指按着鼠标右键,在电脑桌面上把图标按各类排序方式排了个遍,又重复点选着刷新。 深重的夜没能掩住邱珩的焦急,他离开时背影匆匆,和图标闪现的光一起落在他眼底,化成隐黯的忧虑。 他坐直,捋起一小簇头发,发尾略有干燥地散开。黎扬打开抽屉找剪刀,瞥见遗留的药品泡罩包装,忽地想起自己已经停药很久。 只剩两颗挂在药板,黎扬手指顶破铝箔纸,药片倒进手心,正想往嘴里送,耳边又忽远忽近响起邱珩的叮嘱,他顿了顿,还是把药片用纸巾包起扔进了垃圾篓。 是药三分毒,既然精神状态没有变得糟糕,没必要再吃。 修去几根分叉的发梢,又百无聊赖撕开发叉,烦乱心绪却未因解压的举动平复,黎扬叹气,隐约找到令他心闷的源头。 或许工作能让人平静。 将用户留存率与流水的大数据表格粗略浏览一番,黎扬捏了捏眉心,bug事件影响深远,要恢复巅峰状态任重道远。光他看到的,邱珩被公司总裁私下传唤都有两次,想必压力极大,现在家里又有事…… 他关了文件。 邱珩、邱珩、邱珩……短短数小时,这个名字流转心脑,占据五感。 食指与拇指捏着手机转了两圈,黎扬点开和邱珩的对话框,正打着字,聊天窗口跳出几个字:“回去睡。” 黎扬嘴角不自觉翘起,将输入框里的话补了个问号发过去:“你顺利吗?” 他回:“还好。” 黎扬猜他在忙,便没再去信。 他起身活动僵掉的四肢,正做两个八拍的侧身下腰和高抬腿,邱珩的房卡从口袋掉出。 他“哎哟”一声拾起,在外套上擦了擦,对着头顶的光源举起观察,素净的白卡印着雷盛的大楼俯瞰图。黎扬手指摩挲卡的边缘,表情变得松柔。 他把它放在随身背包里最隐秘的小袋,拉紧拉链,像藏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日申了调休,黎扬回家梳洗干爽,放弃了要熬到晚上的计划,直接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下。 再醒来是晚上23点59分,眼见日期跳成1月10日,黎扬骨碌一下爬起来。 他不加思考打下“生日快乐”发出,窗口满屏掉落生日蛋糕。黎扬凝着蛋糕全掉完,想了想又选择撤回。 他打开设置朋友权限,将邱珩从“什么都不许看”的分组放出。 略有别扭地做完这些,他切换聊天软件。 湘姨像是彩色的,好不容易逮住他在线,黎扬急忙发起邀约:“湘姨,有空嘛?我们去逛街怎么样?我要给一个朋友买生日礼物,你有空陪我一起不?” 湘姨没回音,黎扬继续:“还有之前说过的,广卅接稿的钱打你卡上,我们见面说?” 黎扬下地接温水润喉,再查看时湘姨已经下线,但依旧没回复留言。 他举着水杯趿拉拖鞋在房间里踱步,似乎是从上次游乐场考察后湘姨与他联系便趋近于无。 想来是因为刘叔工作繁忙,黎扬可惜地轻叹,策划再找一个契机与湘姨见面。 正想着,意外地接到一个来自加拿大的FaceTime来电。 “学长。”韩楠开朗地打招呼,那边是正午,背景天空湛蓝,阳光大盛,照得屋顶的积雪泛出刺眼的白。 黎扬眯眼,“韩楠,你那太亮了。” 韩楠走到室内背光处,清俊帅气的脸清晰地占满整个手机屏幕,他笑:“吵到你了吗?这时候不是你的睡觉时间吧?” “黑白颠倒,我刚醒。”黎扬在餐桌前坐下,找了个纸巾盒固定手机,调整角度后,他问:“你怎么样?在户外玩?腿……没事吗?” 他们将近一年没见,上一次他到加拿大看望他,韩楠还拄着拐杖,虽然用得熟练,但到底行动不便——完全是因为当年救他所致。 内疚未散,由心浮上脸,黎扬温和地冲他笑。 韩楠道:“我早没事了,好得很。”他把镜头往下拍,“看到没?现在不用拐杖了。” 黎扬柔声问:“走路,跑步,也没问题?” “没问题!”韩楠当真走跑跳起来,景色剧烈地晃糊。 “好了好了!”黎扬失笑,“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下周才回来吧?” “是,邱大哥把我行程都安排好了。”韩楠停下,抹了把脸,了然地问:“最近《如梦令》是不是出了大事?” “你在海外也知道?”黎扬讶异。 “我当然要了解我即将接手的工作内容,你们最近是不是焦头烂额?”韩楠自信满满,又卖了个关子,“学长,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黎扬挑眉,“是什么?” 韩楠朗声大笑,“你会满意的,下周你就会知道。”接着他道:“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重得泪沟都出现喽,丑死了!唉~鲜肉容颜不复返啊!” 黎扬立刻摸上脸,指尖自眼角向下顺,“丑什么丑?!”他拇指盖住摄像头,“丑就关视频!” “别,我开玩笑的!”韩楠将着急演得认真,假装懊悔地拍一下自己的脸,“别关啊,你最帅!瞧我这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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