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宴时眉梢微挑,唇角轻勾,偏头去看秦炽的反应。 只见秦炽先是一顿,接着便蹙紧眉心:“你在说什么。” “妈妈之前不是说,裴宴时哥哥喜欢男的嘛,然后他,”贺眠眠说着,去看裴宴时,“他晚上总是和你待在一起,他那么有钱,又不是没地方住,如果不是男朋友,他干吗要待在你这里?” 秦炽依旧是那副声色俱厉的面孔:“贺眠眠,把你的好奇心放在学习上,别瞎揣测些有的没的。” 亲哥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贺眠眠便把好奇的触角伸向了裴宴时:“那裴宴时哥哥你说,你现在是我嫂子吗?” “嫂子?”裴宴时重复着,细细咀嚼了一遍这个词。 贺眠眠眼睛迸出愕然的亮光:“难道嫂子其实是……” “贺、眠、眠!”秦炽多少有些忍无可忍了。 这个话题进展到这儿,裴宴时已经看尽了秦炽的反应。 心里泛起一阵密实的酸楚,这种感觉令他实在不好受。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丝恶劣的想法。 你秦炽不是不想给我们目前的关系冠个名吗,现在你妹妹都看出来了,那我就顺其自然地捅破,我看你还怎么回避! 裴宴时这么想着,正打算在秦炽的妹妹面前出个柜,下一秒,就听到秦炽对贺眠眠说:“他这段时间在我这,只是因为有事要聊,他一会儿就走了。以后不许再问这种问题,我不喜欢男的。” 裴宴时卡在喉咙里的,准备以一副谑然口吻出柜的话,登时丧失了原本的话语情景。 他说不出口了。 准确地说,他没法以他计划中那种嘴角噙笑的恣意模样说出口了。 但他还是扯着嘴角笑了下。 笑完,裴宴时倾身从床头柜上摸过来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支烟。 他眯着眼,指间夹一点明暗火星,唇缝、鼻腔里呼出一圈又一圈青色烟霭。 他看着秦炽应付完贺眠眠,挂了电话,然后偏头和自己对上视线。 裴宴时眸子深静地盯着秦炽,想从他的神情里挖出一星半点的心虚。 秦炽眉心微皱,嘴唇轻抿,眼神是复杂的,裴宴时却并不好分辨。 这种要依凭对方的表情猜东想西的感觉,让他内心窝火又憋闷。 他在秦炽的注视下,将抽了一半的烟碾灭了,起身下床。 却被秦炽握住了手腕:“裴宴时。” 裴宴时转头。 秦炽倏而一愣。 他好像,在裴宴时的眼神里看出了某种伤心难过的情绪,很浅,很淡,像一只飞鸟足尖轻点过水面,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只是那涟漪转瞬即逝,秦炽甚至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可即便是这片刻的错觉,还是让秦炽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自责:“你……” 然而,这愧疚和自责还来不及化作一句软和的话,就被裴宴时语气讥讽地打断了。 裴宴时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下移,停在秦炽腰腹往下的位置。 “秦队长现在算怎么回事呢,嘴上说着不喜欢男的,电话一挂,对着我硬得倒是挺快。” 裴宴时说完,甩开秦炽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很相似的一幕。 不久前,在未央巷,自己的房间里。 他们也是这样,唇舌相讥。 然后裴宴时怒而离去。 秦炽满心烦躁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良久,无处发泄似的,一拳砸在了身侧的墙壁上。 连着几天,裴宴时都没有找秦炽。 秦炽也没找他。 裴宴时对此倒是没什么落差,秦炽几乎就没主动联系过自己。 不过他这场气大概率得怄上一段时间,轻易不会消下去。 好在他最近忙得很,也没空像上次一样突然心绪不佳跑去夜阑会所点酒点男孩儿,趁着酒劲上头拨了个电话就把彼此间的台阶给搭了。 * 天气一如既往的热,裴宴时穿着正装赴一场慈善晚宴。 这慈善晚宴排场很大,许多企业家、明星、各领域专家学者、文艺家受邀,社会各界的名流济济一堂。 裴宴时是这场晚宴的赞助商之一,受主办方邀请,得过来亮个相。 茂峰也是这场晚宴的嘉宾之一,所以不出意外地,在衣香鬓影的大厅里,裴宴时和田梦梨打上了照面。 彼时,裴宴时刚和当红小生白清野寒暄完,碰完杯后继续各自的交际。方一转身,他就看见与自己相隔不远的田梦梨亦是刚结束一场酬酢,恰好朝他这个方向偏过头来。 对上视线,裴宴时笑了笑,浅浅颔首。 田梦梨并未回以这般客气的打招呼,高跟鞋踩出清脆声响,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裴宴时单手插兜等在原地。 待离得近了,田梦梨的神情也未变得和气几分。 一米距离,田梦梨停下脚步,扯了扯嘴角,道:“裴总。” 裴宴时神情从容,笑意不变,他一手捏着高脚杯,手指在玻璃杆儿上轻轻摩挲着:“田总,真是好久不见啊。” ---- 久等啦~真滴有点为裴总感到淡淡的酸涩……
第75章 不敬 田梦梨穿着一袭一字襟蜻蜓花扣荷花绣的旗袍,如果不是她的表情很赤.裸地对眼前人表露出厌憎、怨愤这种情绪的话,她大概看起来会显得愈发端庄典雅。 “好久不见吗,我倒是不至于,”田梦梨看裴宴时的眼神,与其说像是以职场老板的身份看深恶痛绝的竞争对手,不如说,更像是邻里长辈满脸鄙薄不屑地睨着隔壁没有教养的野孩子,“最近裴总露面还挺多的,先是火灾现场,接着又是签约现场,我最近可没少在手机新闻里见着你。” “可不么,”裴宴时轻笑,不疾不徐地接话,“不过田总未言尽,签约现场完了之后,我可是又到了一处火灾现场。” 前一个火灾现场指的是江月小区,他被录视频的路人不经意给拍了进去,只能算是乌泱泱人群里的一个路人甲,后一个火灾现场,他可是站在一众媒体的摄像头前质疑过火灾起因的蹊跷。 裴宴时这句话无疑是戳到了田梦梨的痛处。 虽然没让裴宴时和警方抓到实质性的证据,以致于走到司法那一步,但茂峰这一次,的确因为谋划这场不痛不痒的火灾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裴总不必在这里自以为是地提醒我什么,”田梦梨不提茂峰冤与不冤,只避重就轻道,“茂峰即便最近因为梅竹公馆火灾事件受舆论炙烤,也不过是百足之虫断了一条腿而已,算不得什么。” 茂峰遭受的这一波反噬虽不至于伤其根本,但也绝不像田梦梨说的这么轻飘飘,不过裴宴时并没有揭穿,甚至还顺着她说:“那当然了,茂峰家大业大的,这么点风波打在身上,就跟毛毛雨似的。” “再说了,田总、贺董想做什么,一贯都是好手段,”裴宴时语气不无阴阳怪气,“别说杀人放火你们都能全身而退了,应付点舆论又算什么呢?” 他这话一说,像是踩到了田梦梨的尾巴似的,田梦梨原本就对他不善的神色,一刹变得越发厌恨:“裴宴时!话不能乱说,凭空捏造子虚乌有可是犯法的!” 看她这么愤怒,裴宴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轻“啊”了声:“不好意思啊,嘴一顺就脱口而出了,‘杀人’我收回,抱歉抱歉。” 田梦梨被他气得不行,怒目切齿,嘴唇都微微抖动,这副神色,和她身上那身高雅别致、赏心悦目的旗袍实在是不衬。 她像是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忍着没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把怒焰喷在裴宴时身上。 “警方都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梅竹公馆的火灾是茂峰指使的,”田梦梨克制着自己的声量,“你哪来的这副嘴脸血口喷人?!” “是不是田总自己心里清楚。”裴宴时凤眸垂了又抬,手里把玩着空空的高脚杯,“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梅竹公馆这把火烧起来,于方行而言,不论裕景国际这个项目会不会告吹,总归也不是伤根本的事,方行也不至于铁了心地非得挖出来什么铁证。大家都在一条道上混,给对方生路,也就是给自己活路。你说是么田总?” 田梦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原本的愤怒似乎都被裴宴时这番妄自尊大的话给冲淡了几分。 “裴总,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确实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但年轻人的自大,也该有个度。你方行是不差,但和茂峰这个老大哥相比,也不过就是个行业里的毛头小子。你哪儿来的脸觉得茂峰需要你给生路?” 她越说越觉可笑:“别说茂峰和梅竹公馆的火灾没半点关系,退一万步讲,这件事就算真是茂峰下边人做事不当导致的,警方查出来什么,茂峰自然就认什么。一场火而已,烧个配电室,不过就是折个人进去坐几年牢、赔几个钱,茂峰还能因为这么个事就破产清算了不成?” “好一个一场火而已,好一个不过就是折个人进去坐几年牢、赔几个钱,”裴宴时重复了部分田梦梨的话,他真应该录下来田梦梨这番话,拿去给秦炽听听,看看是自己之前说的话恶心人,还是田女士的话更恶心人。裴宴时掀了下眼皮,看着田梦梨,“看来田总现在的日子过得真的很幸福,忘了前夫因为什么而牺牲,也忘了自己儿子如今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了。” 裴宴时说的这些话令田梦梨反击得更加游刃有余。 “我前夫?牺牲?裴总你是怎么好意思拿这个来指摘我的?秦炽爸爸怎么死的,为了救谁死的,这个你最有发言权吧?”提到秦勤,田梦梨嗓音不自觉拔高,恨意从她脸上的每个毛孔里渗出来,碍于周围人多,她只能竭力压制。 微微停顿后,她继续道,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你说这火是茂峰指使的,说我无所谓放一场火、折一个人,那你呢?你裴宴时就不是这样了吗,你知道这火要烧,你却将计就计,你又比放火的人高尚在哪里?” 换个人,或许会被田梦梨驳斥得哑口无言。 但裴宴时没有,他甚至特别自若地接了句:“我当然要比放火的人高尚了。” “……” 裴宴时道:“我诚实啊,我承认自己利益至上、睚眦必报,我承认自己为了对付恶劣的对手从而对火失了敬畏心,我都承认。田总呢,田总敢承认吗?” “……” 田总不敢承认。 哪怕面前没有对准她的摄像头,周围没有刻意窥听他们说话的第三者,田梦梨还是不敢承认。她摘不下她那层虚伪的壳。 对峙许久,田梦梨恍然明白过来什么,讥嘲地笑了声:“我印象中的裴总,不是这么容易虚心认错的人。换作以往,对火失了敬畏心这种话,你是说不来的。”
114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