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联想到什么,盯着裴宴时,很确定地说:“我知道你最近又和秦炽联系上了,你还搬回未央巷了,是秦炽和你说了什么吧。” 听她提起秦炽,裴宴时眸色微沉。 田梦梨嗤声道:“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小时候你野得厉害,谁的话都不听。后来你有了方行,自己当了老板,又是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我见过的,你最不像你的时候,就是你初中那几年。那时候你经常跟在我儿子屁股后头,他撵你你不走,他说什么你都受着,让你做什么你也都照做。以前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只当你因为他爸爸的事情良心难安想求点宽恕,只当你们是哥儿俩好。直到这些年听了你裴少的风流韵事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在那么个年纪,就对我儿子动了那样的心思。难怪你会听他的话。”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又聚到了一起。而且看样子,一向风流的裴总最近好像收敛了不少。不会又是因为我儿子吧?” 这是没少盯着自己呢。 裴宴时轻笑道:“田总一口一个‘我儿子’,叫得真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秦炽有多母子情深。” “你还管得到我们母子关系好不好?” “当然不是要管的意思,就是感叹一下,毕竟,我还是清楚,比起爱秦炽,你还是更爱你自己的。” “裴总你话题偏得有点厉害。” “偏了吗?我和你难道有什么正事要聊?” “……” 田梦梨竟无语凝噎,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准备撂句话终结这场令她不顺气的冤家路窄,裴宴时像是洞穿了她所想,突然道出一句话,吊足了她的好奇。 “田总,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秦炽,而你作为他妈妈,我却从没想过要讨好、奉迎你么?” 没想到裴宴时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直白地承认喜欢秦炽,田梦梨稍稍惊了下。不过比起这浅淡的惊讶,她更好奇裴宴时抛出的这个问题。 因为她自己也纳闷过。 裴宴时对她的“不敬”,并不是裴宴时成为方行董事长后,因地位与她平级,因商业上的残酷竞争,才慢慢衍生出来的。 早在初中时,他就表现出了很鲜明的,对她的不尊不敬、厌憎无理。 而田梦梨那时候,明明是他救命恩人在世时的妻子,理应是他该讨好、报答的对象。 田梦梨本来就不喜未央巷里这个野里野气的小孩,后来秦勤牺牲,她更是把这个孩子视作肉中刺一般的厌恶着,所以秦炽上初中那会儿,她偶尔回未央巷看秦炽,却遭这个小孩怒视,甚至是回嘴时,她觉得这孩子简直是没修养、没家教到了极致。 她曾好几次劝诫初中的秦炽远离裴宴时,但因为自己的再嫁,秦炽和她之间到底是隔了层什么,那几年,秦炽和她的关系始终透着一种尴尬的疏离。她说过几次后,见秦炽没听进去,也就没再提了,本来她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未央巷,见不到几次那个碍眼的小孩。 现在裴宴时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 田梦梨不禁想,这其中难道真的有什么缘由? 她不由得神色微变,盯着裴宴时。 裴宴时倒也没停顿很久,手中那只高脚杯转了转,他语气幽淡地开了口:“田总,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在我和秦炽初一开学前,我曾经两次在未央巷以外的地方撞见你,那两次,我都听见你和你的现任丈夫贺远东说,没关系,他不重要。” “……” 田梦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她花了好长一会儿,才勉强从裴宴时提供的时间线上,触及一点零星而微末的记忆苗头。 不过裴宴时话里的那个“他”,指的是谁,却是不言而喻。 ---- 啊啊啊啊我好想写快点啊啊啊啊啊
第76章 算计 时光往前回溯,倒退到裴宴时人生中稚嫩又晦暗的那两年。 家人在大火中丧生,秦炽爸爸为了救自己,也命陨火场。他被迫辗转于亲戚之间,最后被吴叔收养。其间,秦炽和他断交,同龄人与他为难。 那段日子里,许是看到的各种眼色太多了,同情的轻视的嫌弃的,出于本能的自保,裴宴时给自己浑身上下裹了一层刺,别人想要扎他,他会不留情面地扎回去。 所以没什么人愿意靠近他。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了吴叔外,他所拥有的,贫瘠到了极致。 他像一只落寞的小狗,经常凶巴巴地冲着人吠,可更多时候,他都是孤零零徘徊在自己的领地里。 他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孤独到一个临界点,他就会极度渴望曾经的热闹和簇拥。 簇拥是不指望了,但是热闹,貌似并非那么难以触及。 而对那时候的裴宴时来说,人世间最直观的热闹,总是和未央巷有关。 所以在和秦炽断绝往来的两年里,他有无数个时刻,悄悄地回去过那里。 春末夏初,他会折几支西府海棠带走,回去做成干花,放在床头的小书桌上。 倾盆大雨里,他撑一把伞,蹲在未央巷那条贯穿始终的沟渠旁,看流水载着落花淌向低处。 冬日大雪,他在厚重的雪地里,咯吱咯吱地留下脚印,踩出一条回家的路,最终只能停在已经换了主人的旧屋前。 昏黄夜色下,他站在秦炽家门前,仰头望着阁楼窗格,手执一枚石子,想掷而情怯。 …… 裴宴时偷偷去过很多次未央巷,但他从没正面和秦炽遇到过。 他一向脑瓜灵光,对他而言,避开和秦炽迎面碰上和视线相撞的可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两次撞见田梦梨背后那鲜为人知的“恶”,他也很轻巧地,没让对方发现自己。 第一次是裴宴时读五年级那会儿,火灾过去堪堪半载,那座被火烧成断壁残垣的旧屋还没卖出去。那天是母亲方芳的生日,裴宴时放学后,去了趟未央巷,在宛若废墟的屋子里待了很久。 渐渐地,夜幕低垂,夜空还隐隐有了电闪雷鸣的迹象,一个小孩子,到底是有些害怕,和妈妈说了生日快乐和再见后,裴宴时起身离开。 刚出未央巷没多久,果不其然,大雨瓢泼而下。 裴宴时不想被淋湿,跑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茶馆里。 这茶馆和隔壁的制茶作坊同属一家,茶的品类很多,喝茶可选择的精巧器具也多。裴宴时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不懂茶艺,好在这儿也有一些点心小吃,裴宴时正巧又饿了,他瞅着店员递给自己的价目表,点了几个最便宜的麻团、蛋卷。 这家茶馆的座位按茶桌功能分了好几个区域,裴宴时坐在其中最简易朴素的区域里。他所在的位置,正巧处在三方区域的一个交界地带。 在他左后方,光泽内敛的石茶盘与橡胶木嵌入一体,低调高级;在他右后方,一方乌金石茶盘上,假山流水,烟雾环绕,雅致又富有情调。 而裴宴时面前,只一张清简梨花木桌,上面摆着一只细嘴茶壶、一盏宽口茶碗。 他左后方的位置一男一女对坐,女的他认识,是秦炽的妈妈田梦梨。她背对着自己,裴宴时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坐下之后,听到她的说话声,才认出来的。 坐在田梦梨对面的男的,瞧着比田梦梨年纪大上一些,裴宴时没见过。 不过裴宴时从他们的对话内容中,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我们也好了有一阵了,见个面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吗?”那个男人说。 田梦梨说:“我前夫才过世半年,要让我儿子知道我现在就有了相好,他心里肯定不能接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他自小和他爸爸亲,他爸爸就是他的天。我现在和他说破,他一定会觉得我背叛了他爸爸。” “难不成你还想一直给秦勤守寡?” “哪的话,给他守寡,我还能跟你处上吗?” “那还要多久,我的事业现在刚有了起色,我还想你早点来我身边帮我。” “我也想去帮你啊,但是再等等吧。秦炽现在还小,我要现在就跟你结婚,我还得把他捎上一起生活。” 听到这儿,慢吞吞咬着麻团的裴宴时动作一顿,愣住了。 那个男人仿佛也被田梦梨这句话惊到:“我们俩结婚,你不想带着他啊,那我儿子还得跟我们……” 田梦梨说:“你儿子过两年就满十八了,你都要送他出国了,不妨碍我们俩组建新家庭后的生活。” “秦炽到底是你的孩子,你这样撇下他不太好吧,跟着我们一起,我也不会怠慢他。” 裴宴时默默地听着,放进嘴里的点心已食不知味。 好一会儿,田梦梨才结束了沉默,她说:“我不喜欢这孩子。” “这……为什么啊?” “他太像秦勤了,方方面面。我……”田梦梨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带着即便是裴宴时这般年纪的小孩也能听得出的浓烈怨恨,“我太恨这个人了,他生前就没对我上过心,就连死,也是为的别人,他冲进火场救人的那一刻,根本就没想过我们母子。” “我看到秦炽,就会想到他,就会想到那个不论是生前还是死时,从来都待我薄情的男人。”田梦梨越说越怨,越说越恨,“外人都道他好,都说他秦勤是人民的好公仆、是顾家的好丈夫。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是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感受到,他不爱我,从前就是我缠着他。他答应跟我结婚,也是因为……他喜欢的人,那时候刚嫁给别人了,他娶我就是他跟那个女人赌气,是我趁虚而入,是我用意外怀的孩子逼的他。” “都过去了,别想了,也不用再提这些。”男人安慰她。 田梦梨花了些时间平复情绪,才重新开口:“秦炽和他太像了,一样的喜欢那些和消防有关的东西,一样的不够亲近我。我希望我们结婚后,我的生活是全新的,但我要是时时看到我和他的孩子,我、我恐怕总是会想起和秦勤的那段惨淡的婚姻,你也会介怀的不是吗?” “那就随你,”男人叹了口气,“可是秦炽毕竟还是个孩子,咱们再等等,你就有理由不带着他了吗?万一他就要跟着你呢?” 田梦梨说:“我和这孩子本来就不够亲,接下来我会慢慢地有意地疏远他。秦炽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心思也重。等合适的时机到了,我再和他说我们的事,先不提结婚,一步步来,让他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多余,他就不会选择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这要怎么做?” “远东,到时候恐怕要让你做个坏人了。” “比如呢?” “比如我们俩打电话,我故意让他听到,你希望我们以后结婚了能过二人世界;又或者你约我出门,我也想和你一块儿出去,但碍于要照顾小孩,只能无奈推脱,你对此抱怨,我再安慰你……类似这些都可以。我了解秦炽这孩子,他想得多,听到了就会渐渐意识到自己是个负累,等临近我们要结婚了,哪怕我说要带他一起,他也会选择留在未央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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