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鹿没告诉你?” 温煦夸张地捂住嘴,把两只眼睛睁得老大,竖起的假睫毛都快飞出来了,颇有种TVB家庭剧的神采,看得一边一起隐瞒真相的武思思在肚子里爆笑起来。 狠狠地抓了一把武思思健硕的大腿肌肉,逼迫她严肃起来,这位早就准备好的托儿果然卖力地配合, “原来顾向年你不知道啊?我这次专门从深圳回来,就是参加最好朋友的婚礼的,怎么,你不是和陆宇宁住在一起吗,这他都没请你?我记得从前你们关系挺好的呀……” 她还欲给自己加点戏,可抠住腿上肉的九阴白骨爪再次发力,便马上住了嘴,惋惜地看着顾向年。 大学武思思没和温煦陆宇宁一起读,许多事情还是很久以后从好姐妹的口中听到的,立场自然更偏向闺蜜和死党的,轻易就把顾向年的形象和渣男、始乱终弃、负心汉捆绑在了一起,这次合伙骗他,也存了给陆宇宁报仇的心思。 眼看着顾向年从焦急不安变得面如死灰,温煦心里的怨恨终于得到了一点点释放。 当年陆宇宁是怎么心情低落地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无人探望,又是怎样一个人去拆线缴费,她没有一刻是不心疼的。 纵然钟南完完全全地占据了曾经被陆宇宁轻轻拂过的内心柔软,可七八年的友情陪伴却不是因为感情的转移而消散的。 特别是她那么了解陆宇宁的性格,温暖包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狠不下心,却伤心到那个地步,以至于毕业后的几年都要靠药物来摆脱抑郁。 可见这段感情带来的伤害之大,后遗症的延续之久,都不是平常的心痛难过可以比拟的。 如今罪魁祸首消失了几年,又大大方方地跑了回来,还毫不掩饰自己对旧爱的兴趣,温煦心里烧起的怒火差点变成第二座火焰山,恨不得拆了这人的皮,把他丢进浓硫酸里泡一泡,看包在里面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起初还趾高气昂的顾向年脸色灰败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抓过温煦手上的手机,再三确认了照片上的人真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唯一,心里那些骄傲、那些胜券在握、那些志在必得统统都崩成了飞灰。 他以为这一次相遇是磨炼的最后一关的,他以为这段时间的运筹帷幄马上就要见到成效的,他以为那个人的心也和自己一样,从来没有变过的。 原来一直都只是他以为。 他以为的大团圆结局竟然只是一场臆想,他以为的海枯石烂情比金坚,竟然连四年的时间都敌不过,他以为好梦无限只待良人归来,原来不过是话本戏剧里的欺世童话,而现实随时都会给他一耳光,把他打醒。 颓然地松开手机,顾向年的胸口快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你们是什么时候……?” 温煦无情地收起手机,举起无名指上素净的求婚戒指,淡淡道: “喔,忘了你以前也喜欢过小鹿的,都过了那么多年,我以为你都忘记了呢,呵,不过也得感谢你,要不是大学那会儿,您忙着搞工作,连小鹿被人捅伤了送进医院都不知道,我怎么有机会每天守在他身边照顾他,让他知道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呢?” 她一语道破天机,却没想到给身边的男人带来多带的震动, “捅伤住院?到底怎么回事,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说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 温煦斜睨了顾向年一样,表情十分不屑, “有必要吗?四年前你都没问,过了四年在这里装深情?不如好好准备份子钱,祝福我们俩百年好合吧,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一个‘前’男友,和我问这些,也不嫌害臊,我警告你啊,别去找小鹿问东问西的,他好不容易忘掉你做的蠢事,我可不想婚礼前夕还被你搅得心情不好。” 满意地补上最后一刀,温煦牵起武思思的手,愉快地一起去点歌了。 顾向年按住胸口,一枚藏有青黑陨星的挂坠悬在那里。 那曾经是他四年里唯一的光、唯一的热、唯一的期盼,如今却如同千斤的锁链顺着颈动脉缠绕在左心房,堵塞住呼吸道,把维系他生命的空气和血液都抽离了出去。 明明是错过了四年,可咱们说好的是一生一世,怎么你就这样变了心呢。 温煦讽刺他的那些话还不停地回响着,可他就是没想清楚,四年前发生了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司尧的介入,陆宇宁嫌弃自己没出息,才抛弃他去了北京? 难道不是自己苦求不得,只好留在原地等着他归来,再施舍一次救济? 可温煦说的手术是怎么回事,她指责的自己伤了陆宇宁的心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向年脑海里的疑惑与念头繁杂汹涌,可都敌不过此刻心脏被握紧的那种无法呼吸的痛。 我失去他了,陆宇宁再也不会要顾向年了。 他突然感觉胃部收紧,一种强烈呕吐欲望刺激着干涩的喉咙,以至于他只能按着肚子蜷缩在KTV没有亮光的沙发里,像个被人遗弃的动物,迷惘、无知、痛苦,所有的感情却无处安放。 武思思已经挑好了要唱的第一首歌,是她在深圳时候学会的粤语歌,也是当初徐宁和她说分手的时候,在KTV撕心裂肺哭喊的质问。 “太爱他怎么想到这么恐怖 对绿灯去哀求哭诉 然而天父并未体恤好人 到我睁开眼无明灯指引 我爱主为何任我身边爱人 离弃了我下了车 你怎可答允” 陆宇宁,你怎么可以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可以真的不爱我了。 明明从前我说要分手以后,是那样舍不得地回来求着你,抱着你,许下承诺再不离弃,你却连同样的三四年都等不得吗。
第175章 曾经的你 推开KTV包间厚重的隔音门,陆宇宁让了条窄道,让服务生把零食酒水都端进来。 武思思正唱得情*翻涌,也不得不暂时关掉音响,和温煦挤在一块掏掏打打,唯独顾向年一个人冷落在旁边。 从陆宇宁再次进来,他呆滞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这人清俊的侧脸小幅度地转动着。 送走了服务生,武思思暴力抢走了温煦手里的麦克风,一阵鬼哭狼嚎,把信乐团的离歌唱成了催命魔音。 陆宇宁赶紧捂住耳朵,绕过堆满爆米花啤酒和可乐的桌子,坐在温煦旁边,止住她嘲笑武思思的火力,瞟了一眼呆愣愣地躲在角落里的顾向年,疑惑地问道: “他怎么了?” 温煦抓了一把爆米花,颇有些得意地贴到陆宇宁耳朵旁,小声道: “我告诉他我要和你结婚了,就后天中午,你看他,失魂落魄的,要不是早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德行,我都以为他是个情圣了。” 说完,她就把烤的焦脆的玉米粒都放进嘴里,咬牙切齿的,像白骨夫人嚼大腿骨一样,咔哧咔哧地吞咽起来。 陆宇宁一怔,偏头去找昏暗的包房里,那个从来就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孩的脸,正好看见他也侧着脑袋盯着自己,只是那双光彩炫目的眼睛仿佛失掉了灵魂,整个人提线木偶一样没有了神采。 明知道该狠下心不去理睬,陆宇宁心里头还是一紧。 顾向年的骄傲,在于他永远不屈服于客观条件的劣势,在于他用心去做的事,没有抓不住的。 以至于他在这段感情里,一旦知晓了陆宇宁是爱他的,就占据优势,用浪漫用礼物用旧情来谋算,吃定了陆宇宁是离不开他的,却忘了,爱情最开始让人心动的模样。 所以大四那年,陆宇宁会故意留下暗示,让他以为自己是要去北京和司尧好了,给两个人漫长的岁月去消磨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 骄傲如顾向年,怎么可能忍受等待一个离弃过他的人。待到所有人都看淡了这份情,一切也都会朝着不相交的未来而去,这是陆宇宁的预想,也是他付出给对方最后的温柔。 起码我们的夏天囊括了整个池塘的风景,秋天说要离散,也不该头破血流,掘池放水,留下惨淡的结局。 许多年前,陆宇宁给年纪讲过一个故事。 想坐旋转木马的女孩,和不想显得幼稚的男朋友,因为小小的分歧,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哭泣、互相指责,弄到最后勉强一起坐了全程,各自也并没有开心。 他希望陆宇宁和顾向年,曾经是一对佳偶,即使走不到最后,也不能变为怨侣。在逝去的爱情里,我们都是最好的样子。 可温煦戳破了那层纸,还当头给了回来寻求转圜的顾向年一棒,敲碎了他小心翼翼用玻璃封存起来的未完的那段情,难道自己还要再把过去没有揭开的血淋淋的旧伤口摆到台面上吗。 无奈地在温太阳的脑袋上敲了一敲,陆宇宁一时想不出好的方法去解释这个误会。 他本想拖过了这半年就辞职退房离开天都的,为了交给顾向年一个句号,也为了替自己找一个结局。 温煦嫁了人,有钟南照顾;武思思内心强大,比自己更难排解忧苦;老家的爷爷外婆也都有子女承欢膝下。等这一场婚礼结束,把好友的手交到她终生的爱侣手里,陆宇宁已经没有别的牵挂了。 他痛苦了太久,压抑了太久,不过是因为尘世的羁绊未完,才多停留了几年。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没有人再需要他的陪伴,或许,也该出发去寻找生命的意义了。 “每一次难过的时候,就独自看一看大海,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醒来……” 憋完了一整首离歌高音的武思思精神亢奋地抓着话筒挤到温煦和陆宇宁的中间,左手抱一个,右手搂一个,硬是要来次大合唱。 “让我们干了这杯酒,好男儿胸怀像大海,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这笑容温暖纯真!” K歌解压是三个人每年相聚的传统节目了,陆宇宁和温煦也不扫兴,各自把脑袋探到中央,给武思思制造的噪音充当和声。 青春时光一去不复返,他们留下的也仅有不再年轻的自己。 顾向年痴痴地看着笑得灿烂的陆宇宁,心里头空荡荡的,不想哭也不想说话,曾经可以这样亲密的搂着他的,也有自己,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另外的人占据属于自己的位置。 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连垂死挣扎我都做不到,陆宇宁,你太狠心了。 不,或许是我太愚蠢了,明明曾有四年的时间去挽回,我却为了微不足道的自尊,赌气失联了一千多个日夜。 陪伴着你的人,不是我,多么恐怖的惩罚。 缓缓放开紧握住的那枚挂坠,顾向年松开眉头,站起身去点了一首歌。 既然我要用一生去背负这个错误的恶果,那请你把我拥有的快乐都拿去吧,一定要幸福,让我默默看着你的幸福,那样,我才不会觉得余生无趣,连下一个夏天都没有了意义,连等待一场圣诞节的雪花都变得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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