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干哑,脑袋发胀,喝下顾向年喂给他的温水,陆宇宁没能说出什么劝慰的话,又沉沉睡去了。 这场病来得急去的也急,除了让陆宇宁脸色苍白了一点,并没有打算再多夺走这个孤僻小青年仅剩不多的东西。 而顾向年或许因为见过了陆宇宁坦露的脆弱,终于也学着不那么咄咄逼人。 他扶着陆宇宁吃药,陪着他去花园散步,偶尔还并排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谈一谈文学和历史,就像许多年前他们融洽相处时那样。 没有人再提过去,也没有人会问未来。 他们都明白,自己只是对方路过的一只蜻蜓,没法为对方安定,只能同渡流浪旅程,虚耗着各自便宜的生命。 炙热夏天一去不复返,池塘水干莲花谢,一个想要相濡以沫,一个宁愿相忘于江湖,但你要记住,我曾是你生命里的唯一,是所有前方的指引,是路途最后的拥抱。 陆宇宁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同的是,家里等他的不是喋喋不休讲着冷笑话的温煦,而是饭菜腾起的烟火,是坐在一起看无聊言情电视剧都会莫名其妙低下头揉眼角的顾向年。 家里的茶几上开始摆放着新鲜红润的苹果,冰箱里常备着两人份的老酸奶,饭后削完一颗桃子,还要再削一颗。 顾向年的刀工不好,苹果的皮总是削一刀断一刀,桃子的表面被挖得凹凸不平,但陆宇宁会微笑着接过,道一声谢。两个人成熟地表演着朋友的距离,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样平淡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某一天回家路过“甄情”酒吧的时候,陆宇宁才想起来,那张调酒师写给他的纸条失去了踪影,抱着愧疚的心情,他绕另一条路,熟悉另一种风景。 他不知道顾向年有没有朋友,工作忙不忙,好像只要自己回到家,另一个人必定提前守在的那里,周末无论晴雨,他窝在金鱼缸旁边的小书桌里看书,顾向年就拿着笔记本电脑做着图表,偶尔他困倦了睡去,醒来会发现身上盖上了一条薄毯,偶尔他低头泡茶,从水杯的倒影里会发觉顾向年认真看着他的眼神。 生活无声无息地从一个人的吃穿睡眠,变成了两个人的默契同欢,要不是今年的茶叶格外的苦,陆宇宁都要以为整个秋天格外优待于他,帘外雨潺潺,秋露比春雨润物更无声。 等到接近国庆,温煦那边的婚礼也筹办得差不多了,因为两家都没有在江城的亲戚,陆宇宁抽出了许多时间过去帮忙。 “要出门?” 顾向年穿着一身居家的纯棉休闲服,放下手里刚烘焙好的小蛋糕,有些尴尬地问了一句。 陆宇宁把衣领理了一理,犹豫了一下,把很久以前司尧送给他的百达翡丽戴在了手腕上。 倒不是想要显摆,而是温煦的婆婆公公为了感谢这几个朋友,单独订了桌酒席,请他去吃饭,陆宇宁想着温煦的面子,格外打扮了一番。 感受到顾向年快要黏在手表上的眼神,陆宇宁点了点头,拉下袖口挡住了手腕。 “嗯,去见个朋友。” 有一瞬间,陆宇宁觉得顾向年的瞳孔收缩了起来,可随后他慢慢露出来的笑容又打消了这种错觉。 “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没去多想,陆宇宁匆匆出了门,留下满屋子手工蛋糕和葡萄干烤熟的香气。 其实从钟南的性格就能看出来,他家的氛围很不错,父母虽然是传统的庄稼人,但也没有那种陈旧的思想,对儿媳既热心又尊重,一顿饭吃得很和谐。 看着桌子对面笑靥如花的好友,陆宇宁心中欣慰,不禁多喝了几杯钟南敬的酒。 可就是这几杯钟南父母从老家带过来自酿的农家高粱酒,口感清冽,并不割喉,却差点没把陆宇宁掀翻。 吃到下席,他连奔带跑地冲进了卫生间,吐了好一阵。 听着门外温煦张牙舞爪批评钟南的声音,陆宇宁又开心又难受。 “要幸福啊,我的朋友。” 因为弄脏了外套,钟南特别自责,脱了自己的外衣给陆宇宁穿,他本来就高了一个头,衣服盖在陆宇宁身上,和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样,滑稽极了。 等大家走出酒店的时候,温煦又成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温柔含蓄地靠在憨笑的钟南身边。 “别送啦,新娘子快回去准备红包吧,到时候我没抢到可不给新郎开门的。” 打了个酒嗝,浓重的醉意折磨着陆宇宁可怜的眼皮。 坐进出租车,天都的夜风灌进车窗。 司机师傅开赛车一样在山城崎岖起伏的马路上奔驰,还打开音响放起了歌。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年在天都拍摄的大火电影打动了各位老司机们的初心,电台广播里总是反反复复重放着一首歌,王菲用清澈的声线,慢慢哼唱着里面的主题曲。 江面波光粼粼,霓虹把半个市区都点亮成火树银花的森林,巨大的广告牌树立在沿江的车道边,陆宇宁半趴在车窗上,心里充斥着醉酒后最容易滋生出的孤独感。 这城市那么绚烂,这夜风那么迷人,可他看到的不是光,而是夜空的黑暗,是呼啸从身边离去的风景,是猪头追着车一边哭一边喊叫的“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酒精麻痹人的理智,夜风消磨人的骄傲,黑夜模糊了陌生人的脸颊。 他骗得了所有人,可是骗不了自己。 每个人都有一个归处,他却只是一个寄居者,是大都市里的一粒飘飞的尘埃。 现在赶回去的那间房子不是他的,里面等待的人也不是他的,甚至连曾经属于他们的青春,也将一日一日化成断断续续的回忆,空自酝酿成满腔的惆怅。 顾向年和他的人生纠缠得太久,超过了温煦这样多年的好友,长过了离他远去的母亲,长过了记忆能书写的所有人的片段。 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却也终将从自己的全世界路过。 付钱下车,陆宇宁在小区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了好久,才收拾好失落的心情,歪歪扭扭地回了家。 开门迎接他的是暖光,是食物的香气,是一个人肌肤相亲的温暖体温, “怎么喝那么多酒?” 顾向年抚着他的胳膊,半抱半拖地把他放在了沙发上。 取下陆宇宁身上外套的时候,他握住的手紧了紧, “什么朋友,这么没有分寸,把你灌成这样!” 酒精的余劲还没有消退,陆宇宁没有察觉到自己好像变成了小孩子,像撒娇一样把大衣从顾向年身上扯了回来,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 “要你管!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是你这种大坏蛋!” 顾向年僵硬地替陆宇宁拂开额前碎发,哄骗道, “怎么好了?说给我听听,我也学着做。” “不告诉你,你坏蛋!” 陆宇宁难受地扭动着身子,肚子里烧得不舒服。 这下子顾向年脸更黑了,他握住陆宇宁的手腕,扫了一眼那块百达翡丽, “是不是他送给你的礼物呀,我也给你买好不好。” “不要你的,你的我都不要!” 这冷水像夹杂着冰块,浇了顾向年一身。 他心灰意冷,可还有一丝小火苗没有熄灭,于是问心有愧地搂着陆宇宁的肩膀,靠在耳垂边的小痣上,用轻声的语气问道: “You are the spring I have been looking forward to for a long time?”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哼哼唧唧地磨蹭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胸膛。 顾向年觉得,自己心里头那点柔情的火热彻底熄灭了,随即烧起的,是吞天噬地妒火。 春天是谁?手表是谁?过去的四年里又是谁? 我是你的唯一不是吗,为什么要有别人,爱我不好吗,我会给你我的所有,只要你说出来,快说出来啊,我马上都给你,填满你心里的空隙,谁都放不进来别的东西。 原来真的是我做错了。 我疏于防备,抽身而退,留下了可乘之机,让该死的小偷偷走了我们的四年。 顾向年负气一样用牙齿挤压着陆宇宁耳垂上的小痣,听见他难受地呜咽着,感觉到一阵快活。可立马,代替舒爽的又是冷热交替的心酸和温柔。 绕过被蹂躏得充血的软骨,他一点一点地舔舐着陆宇宁颈后的嫩肉,那里皮肤薄弱,血管清晰,是陆宇宁最无法抵抗的动情点。 做贼心虚地瞄了一眼受害者的脸,顾向年意犹未尽的抱起陆宇宁,朝浴室走去。 我不趁人之危,我是在助人为乐。 ---- 无法开车的黏住我手指的键盘
第173章 一触即燃 第二天陆宇宁在宿醉的头疼中睁开眼,被一张放大许多倍的俊脸震惊到了。 自己不在挂着安眠香袋的卧室中,而是在充盈着白兰清香的被窝里,被一只健壮的手臂搂着腰,鼻尖前方五厘米,就是另一个男人红润但形状阳刚的薄唇。 顾向年餍足地用小腿压着陆宇宁的脚踝,手掌还搭在陆宇宁的臀部,用非常亲密的姿势把两个人挤在一起。 昨夜零零碎碎的画面飞速闪过,陆宇宁僵硬着脖子,缓缓侧肩向旁边挪移,想要在不惊醒身边人的情况下,快速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嗯……你醒了。” 顾向年其实早就恢复了意识,只是知道陆宇宁别扭的性格,要是自己主动把他叫醒,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反倒是装得迷茫无辜一点,那人还能忍下火气,问清事情的经过。 抬起胸口的被子看了眼身上的情况,陆宇宁确定上身下身都穿着衣服,虽然衣服的布料款式不像他会购买的样式,但起码比最糟糕的情况好了一点。 推开顾向年仍旧不肯收回的过界的手掌,陆宇宁撑着枕头坐了起来,脸色阴沉地问道: “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被恶狠狠瞪着的人一点没有负罪感,伸了个懒腰,学着陆宇宁的样子拉拉领口,扯扯裤腰,觉得形象还算帅气迷人,于是抱怨道: “唉,我正想告诉你呢,昨天你和谁喝酒喝到烂醉啊,回来就抱着我不停地撒娇,刚把你抬进你的房间,你就吐了一床的酒水,你说我能怎么做呀?” 斜眼瞄见陆宇宁的脸色稍缓,顾向年又添油加醋地把昨夜小酒鬼的疯魔事迹夸大了不少,说什么他嘴里一直叫着“向年别走”,自己看不下去,才守着他,帮他匆匆冲洗了一下,换了自己的睡衣,又见到陆宇宁的床被弄脏了没法睡,才好心带了他过来。 “你总不可能让我去睡沙发吧,上次都给我睡落枕了。” 装模作样地搓了搓后颈,顾向年瞧陆宇宁一脸怀疑地掀开被子,在翻看身上的痕迹,于是特别不满地嘟囔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给你洗了洗,绝对没有多看,可能就看了一眼,最多两眼……或者三眼,不该碰的地方我都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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