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德知道,面具限制了卡拉汉的视野,但没有削弱他敏锐的感应能力,只是让他在观察环境时看起来就像一只迟钝的大狗。 “有人进山了,是吗?” 席德不安地扯了扯杀手的衣服,他不确定卡拉汉的执念有多强,会不会就地把他扔在这里。 但卡拉汉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仿佛是感到困惑。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男孩,突然将他转移到了肩头。 “什么……” 席德视线里的一切都颠倒摇晃,他发现卡拉汉在爬树,在找到合适的树杈后,席德被安放在了那里。 他没有恐高症,但眼看此处离地面起码有三四米,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卡拉汉拍了拍男孩的脑袋,随后直接跳下去,拔足飞奔,很快消失在席德面前。 不合时宜的,席德想起了那些被抛弃在商场游乐场,等待家长们购物完毕的小孩子。 “该死的。” 男孩皱眉靠在树干上,双脚谨慎地从树枝两侧垂下,他希望卡拉汉能快点回来,也希望入侵者中没有勇敢到反杀夜魔杀手的人物,他不可能在树上等到卡拉汉再次复生。 无聊地等待了约摸半个小时后,席德忽然听见空气里有“噗”的一声,就像水泡破裂。他好奇地低头,看见下方林地间不知为何冒出一团白雾。 然后,字面意义上的:一个红发女人从浓雾中扑出来。 席德坐在高处,很肯定她不是来自前后左右任一方向,而是突然出现在浓雾中。 而且,当红发女郎从草地上站起时,白雾也渐渐消散了。她敏锐地抬头,正看见因目睹异象而目瞪口呆的席德。 “嗨。”她说。 “……嗨?” 席德看出她大约三十余岁,有一种很干练的魅力。 “你为什么在树上?”虽然这样问,金发女郎似乎并没有恨吃惊,也可能是她习惯于维持镇静。 “……自己爬上来的。” “在双手被绑住的时候?” 席德耳朵发红,于是他反问神秘女人:“你是什么人?我看见了,你是从雾里走出来的。” “你可以称呼我为珀尔特工,” 红发女郎朝树上的男孩伸出一只覆盖着皮质手套的手臂,微笑道,“需要我帮你下来吗,席德?”
第18章 安息(6)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席德借着珀尔的登山绳爬下树,首先质疑自己的记忆,但红发女郎气质独特,若他们曾经见过面,他应该不会忘记。 珀尔没有回答,而是随手切断了他手上的绳索。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计时器,“我可以停留的时间不多了,席德,你能相信我吗?” “我……” 凭直觉来说,席德不认为她对自己有恶意,可要说信任,却也为时尚早。 珀尔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询问,而是伸手抓住了席德的手腕,男孩只觉两人相触的那一片皮肤微微刺痛,然后就听珀尔道: “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你一句忠告:离开赫若伍德,越快越好。” 席德用力将手抽出,不解地看着珀尔的脸:“我不明白。” “这的确有些复杂,恐怕我们没有时间详谈……” 未及珀尔完成句子,一块飞石从侧面朝她砸来,女郎敏捷地侧身躲过,再直面冲过来的杀手时,手中就多了两把短刀。 卡拉汉低吼着挥刀,珀尔的爆发力不如他,灵活与策略却更胜一筹,狡兔般避过几次砍杀,并两次刺伤卡拉汉的手臂。然而这点伤势对卡拉汉丝毫没有影响,只是愈发激怒了他。 席德眼睁睁地看着事态从惊悚悬疑片发展到动作片,有心劝架,但没有插手的余地。好不容易等到缠斗中的二人短暂分开,才提高音量喊道:“都给我停下!卡拉汉,这位女士……” 卡拉汉撑住砍刀,侧头看他。 然而席德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这位女士的身份,于是扭头看向另一个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珀尔又看了一眼计时器,微微皱眉,语速也加快了:“席德,记住我的话,尽快离开这里,还有……” 白雾在她身后升起,掩去最后的警告:“当心鲁尼(Runi)……” 席德惊异地看着她消失在浓雾中,不自觉地喃喃道:“我根本不认识任何名叫鲁尼的人。” 卡拉汉的弯刀深深砸进珀尔曾经站立过的土地,激起飞溅的泥土和碎石。他对这一切的困惑更甚席德,而当他转过身来面对男孩时,眼神中全是不满和愤怒。 席德意识到珀尔最后留下的话可能有歧义,他连忙后退,真诚地解释:“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和消失的。” 卡拉汉两步上前,长臂一伸就拽起了男孩的脖领,将他拎至半空。 杀手的怒气冲冲让席德感到恐慌,他挣扎着用双腿踢打,“住手!我说了我不认识她——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卡拉汉似乎没有听见男孩的话,他将席德摔在地面上。席德被扔得七荤八素,脑中嗡嗡作响,怒气也在杀手的蛮不讲理中增长。 “去你的!” 席德在卡拉汉又一次拉扯自己的时候设法抓住了附近的一根树枝,它随着杀手的蛮力折断,然后飞弹到卡拉汉面前。 这微弱的阻挠可以说没有对卡拉汉造成困扰,席德不得不继续胡乱踢打,然后,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拽住了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压抑而可怕的咆哮声。 接着席德的身体飞了出去,在着陆之前,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树上,疼痛登时让他眼前发黑,以为自己这就要死了。 操你的,卡拉汉…… 血,我流血了吗?从眩晕中稍稍回神,席德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很痛,但是没有摸到血迹。 他坐起来,感觉头晕眼花,后背像是滚过了十八级台阶那样疼,腹腔内也隐隐不适,让他想起一些关于内出血和内脏破碎的恐怖故事。 席德在草地上跪起来,扶着喉咙咳嗽了几声,没有尝到血腥味,大概是件好事。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右手中握着一样东西,颜色肮脏,软硬适中,边缘处稍有破碎……是卡拉汉的面具。 席德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地将它扔开,然后不安地寻找卡拉汉的身影。 杀手在将男孩扔出去之后就停止了攻击。他跪在距离席德只有六英尺远的一片草地上,背对着男孩,魁梧的肩背蜷缩着,双手盖在脸上,就像一个忏悔者——或者受难者的雕塑。 看见巨人的肩膀随着沉重的呼吸而抽搐时,席德再次感受到一种蔓延全身的痛苦。他不敢想象卡拉汉是在哭,夜魔杀手应该是一堵行走的肌肉墙,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 他捡起那张面具,将它拿在手中检查,把撕裂的位置拼合在一起,发现损坏没有想象中严重时,不禁松了一口气。 — 那个男孩想要离开! 他想要离开! 他是个骗子! 不!不!不!我的面具,我的脸…… 卡拉汉跪在地上,像盲人一样摸索着,很快,他就意识到面具最有可能在席德身边。 如果夺走面具是随便哪个入侵者,卡拉汉会毫不犹豫地恐吓他,对他施以最严厉的惩罚,但那是席德。一想到男孩厌恶恐惧的眼神,卡拉汉就无法将手从脸上移开。 他被击垮了。他被一个漂亮柔弱的男孩打败了。卡拉汉感到虚弱和痛苦。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肩膀上有东西。 一开始很轻,就像橡子掉落在肩上。没过多久,卡拉汉就发现那是两根手指,在肩胛骨上有目的地轻戳。 他抬起头,但没有松开手。 — 见终于引起杀手的注意,席德的姿势由跪在卡拉汉身后,转变成靠在卡拉汉背后。那一瞬他感受到巨人的震动。 停顿两秒,确认没有被突然掀翻的危险,席德慢慢地伸出手臂,从后方环住卡拉汉的脖子,然后慢慢往上蹭,直到能将下巴搁在宽厚的肩膀上。 卡拉汉显得极为痛苦,从指缝间泄露出低沉的呻吟。 席德早就知道,夜魔杀手戴面具是有明确原因的。他不能说自己能够感同身受, 但如果说这里存在一个“我们”,他们必须克服这一点。 席德静静靠在这堵石墙上,直到身下的颤抖逐渐平息。微微侧头,他发现卡拉汉分开了食指和中指,也在偷偷看向自己。 男孩安静地一笑,又稍微凑近一点,轻轻将嘴唇贴在卡拉汉耳后的皮肤上。小小的偷袭引起了杀手的颤栗,但席德没有停在那里,他继续亲吻卡拉汉的脖子,下巴……直到手掌下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像呜咽。 席德收紧手臂,贴在卡拉汉耳廓边轻声道:“松手。” 卡拉汉没有顺从。于是男孩更加用力地环住他的脖颈,直到喉咙上的压迫感越来越明显。 “松手。”一道更加严厉的命令。 卡拉汉的喉间发出含糊的拒绝声,然后,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手掌也无力从脸上滑落。 席德依然抱着他的脖子,身体则绕到杀手的身侧,使他们能够面对面交流。 “你真的有些情绪控制问题,是不是?” 他指责道。 卡拉汉有意回避席德的视线,但还是注意到男孩颧骨上新鲜的擦痕,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席德没有躲避,只是皱了皱眉。 卡拉汉垂下眼睑,将额头抵在席德前额上,同时将手臂绕过男孩腰侧,将他拉到身前,紧紧抱住。 现在他们贴得很近了,几乎是亲密无间。 席德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绿眼睛睁得极大,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卡拉汉,在数了许多下心跳后,终于缓慢地靠近,直到他们的脸碰到一起,杀手含住男孩的嘴唇,轻轻地咬。 席德当即松开牙关,主动回吻。卡拉汉抓住男孩的腰侧,用粗暴而热情的方式,将这个吻变成一场激烈的唇舌斗争。 只坚持了一会儿,席德就在呼吸困难中败下阵来,他晕乎乎地靠在卡拉汉身上,除了紧紧抱住后者的脖子,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身体仿佛在以光速穿越宇宙,失重,失控,完全分不清上下左右,若非卡拉汉有力的手臂在身后支撑,他可能会滑落,也可能会飞起来。 幸好,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狂乱后,他们找到了更舒缓的节奏,亲吻中逐渐出现珍惜与怜爱。 席德在卡拉汉嘴里浅浅地呻吟着。他会用“不可思议”形容这个热吻,这与他记忆中任何接吻都不一样,或许这也是卡拉汉的超能力之一? 直到注意到男孩真的需要呼吸,卡拉汉才打破两人的连接,然后他们继续将额头靠在一起,等待狂暴的心跳平静下来。 “这是……非凡的。” 席德提醒卡拉汉松开握在自己腰上的手,以免造成更多的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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