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在巷口聊得火热。沈未秋颇有些吃味地想着。 他不声不响地坐下,看着丽姐给覃邈剪头发。 丽姐手上动作着,嘴上也没停地念叨着,东一句西一句的打探覃邈的家底。直到问出覃邈的老家,丽姐喜形于色,尖尖的声音吓了沈未秋一跳。 “哦呦,果度拆迁噶,屋企人有未同你讲分咗几多钱啊?”(哦呦,那里拆迁的,家里人有没有和你说分到了多少钱啊?) 遇到这种长句子,外地人覃邈很明显是听不懂的,只好用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沈未秋。 沈未秋朝他摇摇头,意思是不用理会,接了丽姐的话茬,说不知道。 丽姐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了,尴尬地笑笑,之后就没有说什么其它的了,只是瞪视张萌萌的眼神多了些什么,不过全被张萌萌无视了。 沉默了两分钟,丽姐实在憋不住了,开始念叨她那些城中村罗曼史,其中不能跳过的一个话题就是之前回到苏北老家的李大志。沈未秋一边打着瞌睡,听着一耳朵,直到他听到了了一个熟悉的地名,才一个激灵。 “李大志啊,发达了喔,跟着的那个玻璃厂老板本来也是住我们这里的,后来人家去美国开公司啦,李大志就带着老婆小孩去美国享福啦,”丽姐的语气不怎么好听,像是在羡慕那个抛下她的男人,又像是在怨恨他没带她走,“说起来,那个玻璃厂老板新娶的老婆是你们那个金北村的喔,真是几好的福气咯!” “人家现在看不起我们这个破烂地方啦,李大志那个扑街仔,电话都不打啦,讲屋企人会听到——哈,依家(现在)知要面(要脸)啦!” 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沈未秋还是留意了,想着什么时候来问一下丽姐那个金北村女人的事情。覃邈不知道是因为没听懂还是也快睡着了,对丽姐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算了,没听到也好,他好不容易暂时放下自己母亲的事情专心念书,总不能在让他奔波着去问消息。 周末覃邈一般都会陪着沈未秋去便利店里帮忙,今天也不例外。 走去便利店的时候,沈未秋看到覃邈有些不太习惯这个新发型的样,觉得他有些可爱,笑着踮起脚揉揉他的头发,安慰他:”好看的。“ 然后……覃邈就脸红了。 也不知道他在害羞个什么劲,沈未秋若无其事地用手背蹭蹭他的手。他格外喜欢这种小小的触碰,像偷糖吃的小孩,甜是一回事,那种心动的快乐是另一回事。 但覃邈比较喜欢光明正大地大口吃糖,所以一下握住了沈未秋的手,把他有些冰凉的手和自己的一起塞进了暖暖的口袋里。还是耳朵红红的样子,但嘴角还是有一抹遮掩不住的笑意。 招娣今天很早就过来了,沈未秋不在的时候就静静坐在店的台阶前看书,老板让她进来看,她也怯生生地摇摇头,直到沈未秋和覃邈两人过来了,她粉嘟嘟脸上才现出点笑模样,但还是跟在他们身后才敢进去。看到坐在旁边的老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样子,沈未秋知道她这个性格,轻声让她叫爷爷就好。 老板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是挺开心的模样。 正好老板也在,沈未秋就趁着招娣在旁边听不着的时候,稍微向他提了一下招娣的情况,没有细说,他知道招娣这个情况说麻烦不麻烦,就是一个上学问题,但说简单也不简单,毕竟人家现在家里人都还在。 老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沈未秋也知道说到这个程度就算是可以了。 覃邈不知道今天又在给招娣讲些什么课,沈未秋只能看到他们一直手上动作着,像是在折纸,用的还是粉粉的手工纸,想着大概是陶冶情操的手工课,一大一小的都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低下头时不时讨论两句,颇像两个可可爱爱的幼儿园小朋友。 没过多久,招娣就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踮起脚尖趴在沈未秋的收银台上,珍而重之地把一个粉色的小信封递给他。“嗯嗯”两声,示意沈未秋接住,又转头指指覃邈,意思是这是覃邈给他的。 沈未秋朝覃邈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覃邈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上去倒是十分冷静的样子——如果忽略红得滴血的耳朵。 沈未秋:“……” 他笑着对招娣说了谢谢,小女孩也对他绽开了一个笑容。 沈未秋拿起信封,才发现这个厚度实在不像是只装了几张纸的程度,实在要说的话,简直像是覃邈把他这周写的试卷全部装进去才有的厚度。 沈未秋心中疑惑更甚,小心拆开了信封——还好里面不是覃邈的试卷,只是好几张折叠整齐的原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沈未秋一一展开,发现这就像是覃邈给他发的短信的文字版,有点日记的意思,每一张都写了日期,沈未秋看了,在校的每一天都有。但也不太像日记,毕竟每隔几段都要提一句秋秋,有些是在想他现在在做些什么,不知道有没有下班,一个人回家会不会难过;有些是在隔空问他喜不喜欢吃什么,喜不喜欢某个城市;有些则是甜到牙齿都要掉了的情话,直白又热情,看得沈未秋觉得这一沓纸都好像有了热度。他收银的间隙就把这一沓信拿出来看,导致工作的时候都抓心挠肝的,一颗心鼓鼓涨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已经得到了很多。 等看完了整整一沓信,沈未秋摩挲着那个丑丑的粉红信封,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家里看到的那个粉色信封。 这么看来,很大概率是覃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信封,自己照着那个样式叠的。 ……这个小孩。
第39章 “你好你好,请问是那个……小沈哈?” 睡眼朦胧的沈未秋接到电话时反应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丽姐昨天说的——帮他找房子的人,会在今天早上打电话给他约时间。他嗓音沙哑地问着对面时间和地点,扯过一张覃邈的草稿纸记下,这才放下手机重新钻回被窝里。 今天是周末,也是难得的好天气。但是昨晚消耗过度的沈未秋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阳光词刺眼得很,翻了个身蜷在覃邈的怀里,只想睡到天荒地老。 经过昨天一晚上,沈未秋才是真的知道了为什么小孩子不能饿着。虽然昨天没有做到最后吧,但是也就只差做到最后了。那些亲吻、低语、拥抱还在他模糊的意识里飘着,让他睡梦中都有些热。 这个小床是真的不行……但是小床也有小床的好吧,反正覃邈压着他的手腕,让沈未秋在自己的手里到达顶点的时候,沈未秋半厘米都动不了,只能让覃邈把自己最羞耻的样子尽收眼底。可能以后如果搬走了,那个房子里的床能稍微大一点…… 是了,他这两天其实都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住的事情。 他这几年没有什么花销,存下的钱加上奶奶留下的一些,虽然算不上很多,但也够他和覃邈在学校旁边租一间小房子,找一份新的工作。覃邈周末回来家里只能趴在窗台上复习,不方便不说,还容易肩膀酸头晕,晚上搂着他睡觉的力气都少上两分。 现在找的那间房是丽姐之前想跟去给女儿陪读看上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租金也不高,丽姐当时差点脑子一热就租下来了,没想到被自己女儿冷漠拒绝,话还说得有些重,直接把丽姐气得一个月没和她说话。 别人家的事情沈未秋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丽姐女儿张萌萌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平常沈未秋在路上见到她,都只见到一副酷酷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和覃邈莫名聊得来,覃邈说张萌萌是他在学校交上的第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这个词有些幼稚的感觉,不太像覃邈平时会说出来的词,但覃邈这样形容她,大概是真的恨在意这个朋友,以至于要给她一个特别的定义。 ……唉,算了。 沈未秋抱着覃邈劲瘦腰身的手紧了紧,换来了覃邈温柔的抚摸。 春末的阳光都是未尽的温柔,映在覃邈的瞳仁里,有流转着的波光。沈未秋这才发现,平时看起来深若寒潭的一双眸子,原来在阳光下是这样好看的深棕色。 他吻了吻覃邈的眼睛。 “今天我要出去一下。”他对覃邈道。 其实是去看房子,但是他不想那么快就和覃邈说。 覃邈答应一声,有些不舍地蹭蹭沈未秋的颈窝,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张萌萌让我陪她去书店买习题。” 沈未秋:“……” 突然就很想推开那个在自己锁骨处乱动的脑袋。 但一看覃邈坦坦荡荡的眼睛,又觉得是自己不对,小肚鸡肠的像什么样子,闷闷地说了声好。 丽姐今天一脸憔悴地站在门口抽烟,高高的颧骨立成两座贫瘠的山丘,深深的眼窝里蓄满了陈年的思绪。她勉强向沈未秋扯出一个笑,扬扬下巴,意思是让沈未秋去找她店里坐着的那个男人。 店里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穿得整齐,坐得端正,神色也是严肃的,但放在这家艳俗脂粉气的丽丽发廊只让人觉得格外怪异。沈未秋没有探究他和丽姐的兴趣,确认了是他后就跟着一起走了,丽姐看着也没和他们说什么。 后来走在半路,那男人才和沈未秋说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李大志的工友,后来玻璃厂做不下去,李大志和老婆回了老家,而他家里没人,索性也就在这里继续找了份工作,现在混得不错,买了两套房,沈未秋现在准备去看的就是他的房。李大志当年和他亲如兄弟,走的时候明里暗里让他照顾好丽姐,于是他听说丽姐在找房的时候就假装成别人要把房子低价出租他。后面这事没成就算了,丽姐前两天来问的时候他还露了马脚,让丽姐知道了李大志的那番话,这不就被刺激得不轻。 沈未秋听了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应了一句:“难怪房租那么便宜。” “哈哈,当时不想着帮兄弟照顾照顾她嘛……”男人挠挠头,“不过大志现在也发达啦,前两天才听他说,现在在那个美国日子过得几舒服!” 那男人也是个能唠的,一路上和沈未秋说了那玻璃厂老板怎么破产又发达,怎么一无所有再创业,还娶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西施老婆。 “他老婆是金田村的啦,你晓得吧,穷地方啦,但是那女人脑子特别好的,也会做事,这个事业就是两个人一起搞起来的啦,”男人长叹口气,“都不敢相信的,十几年前那老板还是住在你们那个筒子楼的啦,当时都说他不得行啦,那没人要的破玻璃堆得到处都是,谁知道人家一走出我们这里,就遇到了那个西施老婆,重新办厂越做越大,最后去美国开公司啦!” 沈未秋听到那个熟悉的地名,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金田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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