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初次尝到自由自在的滋味,很难静心专注地学习。 最近的氛围显然不太一样,毕业季使得他们开始意识到就业和升学有多残酷。 即便名校出身,家里或许还能提供资源支持,大家也被日渐激烈的竞争弄得心里不安。 学校提供的出国交换、研修班、夏令营,都属于能报名就报名,更是早早有一群人拿着简历四处投实习。 “离这门考试还有三天,能多记一点是一点吧,反正天气那么热哪里都去不成。”容念道。 同学道:“小容,这个暑假你留学校吗?” 容念懵懵懂懂:“应该不留,怎么啦?” 同学道:“噢噢,我看竞赛的校队名单公示里有陆岁京,以为你俩到时候都待宿舍。” 容念之前听陆岁京提起过,但竞赛在七月份就会结束,暑假能一直放到九月。 他打算趁着陆岁京有事的间隙里,把驾照考出来,然后找个地方旅行。 这几天两个人翻过攻略,介于上次陆岁京被网骗风景图坑得很惨,两人在山里大眼瞪小眼,这次他们避开了那款APP,特意参考一些没加十八层滤镜的照片。 最后他们挑中了一处凉快的地方,容念看中那里夏天能滑雪,陆岁京看中酒店有私人温泉。 至于想在温泉里干什么,要问小陆同学自己了。 待到太阳没那么烈,容念给同学重新划重点,挑了几道最值得花琢磨时间的题目,再沿着树荫回寝室楼。 之前六月中旬有网购平台打折,他凑单买了一堆满减产品,寄到陆岁京送的那套房子里,近日以来时不时收到快递通知。 正好陆岁京今天下午去校队开动员会,自己没什么事,便打算慢悠悠过去拆快递。 容念查着地铁路线,推开宿舍门,贺疏星换了套衣服正想离开。 “你也要出去?”贺疏星问。 他之前睡午觉的姿势不佳,压得头发有一点乱,现在边说话边用手去梳理,试图让形象变回原样。 容念放下书便想去乘地铁,随手拿了顶桌上挂着的鸭舌帽,扣在贺疏星的脑袋上。 “嗯,这周我每天回来,你不是背书就是刷题,今天难得愿意走动了呀?”容念打听。 贺疏星扶了扶帽檐,淡淡地“嗯”了声。 以前容念与他有互动,都带着一种自然又狡黠、捉弄别人的意味。 少年貌似天生擅长操纵人心,只要容念想,就能与人保持着心痒却不轻佻的距离。 这个分寸拿捏得几乎完美,近一步会显得暧昧,退一步就有些见外。 但无论是近是退,主动权都在容念手上,别人则心甘情愿接受支配,他乐于玩这种游戏好似在摆弄玩具。 如果是扣鸭舌帽的动作,放在一年多以前,容念想必还会跟着调侃贺疏星几句,看到对方不自在地低下头才会满意。 可现在容念不是那样,也不会那样了。 贺疏星有些走神地想着,自从陆岁京出现以后,容念就在一点点改变。 一点点贴近到陆岁京身边,一点点和其他人退到毫无遐想空间的距离。 贺疏星打住神游,问:“你去哪里?” 今晚贺父有场应酬局,自己被要求出席,否则他现在确实应该在复习。 恰好,他和容念的去处在同一方向,便顺路捎上一程。 容念有快递要带去,放在贺疏星的后备箱里,见到有个银色的行李箱,便多嘴问了句。 他问:“你准备去哪里旅游吗?” 贺疏星抿了抿嘴:“不是我的东西。” 那是他爸放这里的,男人因怀揣窦家的秘密而警惕,防止哪天招致祸害,发生不可测的意外。 自己提上这个,靠里面的钱款对象,随时能够远走高飞。 容念见他不多说,识趣地铺了个台阶:“噢,你爸出差放的吧。” 贺疏星很轻地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关上后备箱,让容念上车。 路上,容念难得听到贺疏星说起了妈妈。 贺疏星对家事一向避讳,这时候主动聊起,语气不像曾经提及父亲时冷硬,听着和缓又怀念。 “她是很厉害的检察官。”贺疏星道,“一直在维护她渴望的东西,我从她这里见到了什么是具象的正义、公正和法律。” “别人说她不近人情,其实不是这样,她私下里非常好,把收到的锦旗全挂在书房,去做公益也最受福利院小孩的喜欢。” 说到这里,贺疏星欲言又止了下。 继而他有些自嘲地说:“我有那么好的妈妈陪伴童年,一直都以她为荣,但现在做的事和她一点也不像,不知道她会不会失望。” “当然不会啊。” 容念没有打听贺疏星究竟为什么会有自卑的想法,只是侧过白皙精致的脸,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容念歪过脑袋,说:“像爸爸还是像妈妈都无所谓,贺哥做自己就好了,就像你为她骄傲,全心地支持她,她作为家人也会包容你。” 从某些角度来讲,贺疏星的倾诉真是找对人了,容念特别善于安慰。 他还道:“窦洋找我麻烦,你会帮我出气,平时同学也说过,你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实总是照顾大家的那一方。这不是说明你也同样勇敢又温柔?” 贺疏星鲜少与人谈论这些,有点耻于聊得太多,仿佛这样会显得很软弱。 夸奖和认可并不会让他嘚瑟,反而有点窘迫。 他随即转移话题道:“祁封住在这公寓?” 容念摇头,大大方方地说:“是小岁的房子,我准备去布置点日常用品。” 贺疏星道:“哦,你们要同居?” 容念道:“离学校有点远,读书肯定会住宿。诶,你说这两束花哪个好看?” 他打开手机,给贺疏星看两束插花照片,应该是准备放到房子里去。 贺疏星在这方面一向直男,给出了“都好看”的答案。 本来容念最先询问的是陆岁京,不知道校队开会有多久,现在还没被回复。 下车便直接到了楼盘门口的花店,他干脆两束都买下来,搁在快递箱上一起抱上楼。 [带队教练多说了几句,刚刚才散会。] [我那束七里香。] 没过一刻钟,陆岁京发来消息。 容念都不知道哪束是七里香,打字:[你居然还能认出品种?] 陆岁京:[碰巧和它的花语惺惺相惜了。] 容念对花语一头雾水,立即进行了搜索。 网上跳出七里香的话语:我是你的俘虏。 聊天框的另外一边,打开手机便立即回复过容念,陆岁京正要往外走,忽地被学工办的老师叫住。 对方看起来在门口守了好一会,特意来蹲他的。 陆岁京随即自我反思了一番,自己最近明明没有违反校规,没懂怎么会被学工办找上。 而老师说话十分客气,不像是要批评他。 那人好言好语地解释着,说有事想耽误同学一些时间后,将人领去了办公楼里的接待室。 见状,陆岁京隐约浮起了一个猜测。 带路的老师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沧桑憔悴的女人,保养得当的发丝中夹杂了几根白发。 果不其然,是方悦秋。 今天方悦秋一改曾经的温婉贴心,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水,瞥见陆岁京到了以后,将一次性纸杯拍到桌上。 “你和容念的事,我知道了。”方悦秋冷声道,“你们是同性恋。” 陆岁京不以为意地说:“噢,您恐同?那真诚建议离我们远点,对双方都好。” 他没办法和上辈子害死容念的人待在一起,即便是短暂地交谈,都有一些窒息恶心。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却被方悦秋急忙喊住。 “我和容念早在他高三的时候就认识,你不想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悦秋道。 见陆岁京步伐一停,她扬着下巴,对此胜券在握。 她警告般地说:“出了这扇门,你就错过最真实的他了。” 陆岁京态度有些不耐烦,嗤笑道:“不好意思,对象管得严,我回家太迟他是要生气的。” “有什么想挑拨的,你一定要长话短说。”他漫不经心道,“我没闲工夫听。” 方悦秋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估计有过前男友,至少有暗恋对象,没你想象中的那种单纯,虽然他确实很会装乖。” 陆岁京似乎这个挺有兴趣,拉开椅子施施然坐下。 他道:“原来阿姨那么八卦,会打听别人的感情史?” 方悦秋道:“他是我计划接回家的小孩,要和我儿子在同个屋檐下生活,堤防一些不对吗?” 不再故作体贴的方悦秋说话尖锐,补充:“没爹没妈的,一个人在福利院里,感觉丢块糖就可以带走,谁知道脏不脏。” 陆岁京道:“你最好注意下言辞,别人不对长辈和女人动手,我可没那么好的素质。” 方悦秋深吸一口气,想让他没必要嘴上逞能,迎上他阴沉的目光,却将反驳咽了回去。 那视线很冷,不像是个学生该有的神情,更类似于某种凶兽面对天敌。 “我见到他的时候那家福利院已经是个空壳,其他小孩都被收养了,再不济也是去别的机构,偏偏留了一个成绩好又漂亮的,很不对劲吧?” 她道:“好在我大学读的是心理学,当初还考了很多证,对于这种叛逆期的问题少年,沟通起来不算有问题。” 方悦秋这么说着,讲述的是一件陆岁京从未知道的往事。 在她的描述里,容念形单影只,不愿意和人交流,她勉强能够让他给出反应,但更多的就不行了。 为此,她特意找了专家来与容念见面,用着天大的耐心,一点点接近少年。 后来她们诧异地发现,容念并非叛逆,而是在自我惩罚。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需要用这种方式,神经质般地折磨自己,以求得一些心理安慰? “我觉得他那样正好,自己愿意不幸福,还沉浸在赎罪一样的状态里,多适合来我家啊。”方悦秋道,“我还能给他一间暖和的卧室。” 她喝了一口茶,道:“不过我还是让人去分析了,结论是他这样子八成是受到了感情打击,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同性,年纪比他小一点,平时被他照顾。” 陆岁京本来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节敲击桌面,闻言顿了顿,不知不觉间收起了懒散。 看着方悦秋满脸势在必得,认为自己听到容念的过往以后,一定会和容念产生隔阂,陆岁京有些想发笑。 同性、年纪更小、平时被照顾、感情打击…… 很好,自己完美对号入座。 简直毋庸置疑,在容念的身边,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和自己相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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