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几人走到一家烧烤店前。“老兵烧烤”四个大字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映射在祁修竹光亮的皮衣上。 祁修竹看他一眼:“还饿着。” 店里迎面走出来一个光头大哥,这人穿着不合身的大红色格子围裙,直奔钟延过来:“哥,位置都给你留好了!就这桌,正正好好,没在风口上!” 这人的态度恭敬得有点过分,钟延面上没什么表情,镇定地点了下头。 柳璟转身就要坐下,贺免瞥了祁修竹一眼,出声打断:“坐里面吧,包厢还空着吗?” 光头男愣了一瞬,转头去看钟延。 “行。”钟延很好说话,也没问为什么,“里面有位置吧?” 光头男在前面领路:“有有,没有也得有!” 几人在拐角处的包厢里坐下,柳璟好奇道:“为什么坐里面啊免哥,外面氛围多好。” 贺免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我怕冷不行吗?” 柳璟说:“你怕冷还脱衣服?” 祁修竹侧头笑了一下,其他几人把菜单推到他跟前让他点菜。他没有推让,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在白纸上刷刷写了一整页菜名。 他翻过一页还要再写,贺免眼疾手快用手挡住,笔尖差点戳到他的手背上。 “够了吧。”贺免说,“我们胃口倒也没那么大。” 祁修竹把本子放下,房门被人推开,光头男抱进来一箱啤酒:“钟哥你们先喝着,不够我再拿!” 等人出去后,祁修竹实在没忍住问:“认识?” “不仅认识。”柳璟撬开瓶盖,啤酒倒进杯子里“咕噜噜”冒泡,“这店就是钟延开的!” “啊。”祁修竹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朝钟延看去,“为什么叫这名?你以前当兵的?” 钟延摇了下头:“不是,我之前就是干纹身的,算是免哥的师兄,之前在一个工作室学习。” 他话没说到点子上,贺免帮他补充:“钟延他爸一直想让他去当兵,这人轴得很,非要干纹身,他爸气得直接到工作室来找人。” 祁修竹心说你还说别人轴?他又喝了一口啤酒,嘴边沾了点泡沫,被他随意舔掉:“然后呢?” “然后钟延就跟着我躲到意安来了。”贺免的视线从祁修竹的嘴角移开,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的事太荒唐我就不说了,反正,钟延给烧烤店取这名是为了气他爸。” 祁修竹听乐了。 他对上钟延的视线,对方还是面无表情,隔空朝他举了下杯。 他们点的串陆陆续续上桌,柳璟喝了点酒,话变得比平时还多。 “祁哥!”柳璟想在桌下碰祁修竹的腿,结果踹到贺免,被人瞪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回去,“你知道我的事吗?” 祁修竹摇头:“不知道。” “嘿嘿。”柳璟一直想找机会和祁修竹拉近关系,听罢清了清嗓子,“我老家在省城,我爸妈想让我找个稳定的工作,所以我毕业第一年就在意安上岸了。” 钟延和贺免已经听过无数遍这个故事,两人坐在一边吃串,连头都没抬。 柳璟绘声绘色讲起来:“但这个工作吧……我一直干着不得劲。就在这时,免哥从天而降!” 祁修竹一口酒呛出来。 “穿孔是我大学的时候当兴趣学的。”柳璟狠狠咬了一口牛肉,“我跟免哥自荐,说你们店缺穿孔师吗,我技术一流。” 后面的事祁修竹刚来意安的时候就听说了,柳璟打住话头,冲他扬了扬下巴。 “怎么样?”柳璟问。 祁修竹看了眼他那头黄毛,放下酒杯,又慢悠悠朝身边的贺免看去:“你就这样把他留下来了?” “嗯。”贺免侧头看来,“他技术挺好的,没理由不要。” 祁修竹半开玩笑道:“人家工作干得好好的,你带坏小孩呢?” 说到这他顿了顿,这句话莫名耳熟,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高中那会儿,祁元丰听他说要去学表演,就是拿这话骂他:“你本来是多乖一小孩儿,到底是被谁带坏的!” 祁修竹撇了下嘴角,小声道:“抱歉。” 他曾经有多厌恶这句话,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这话他不该说的。 其他人没听见这句,离他最近的贺免却听清了。 贺免垂眸看去,祁修竹已经转回头,往嘴里放了一筷子炒粉。 知道他不太能喝酒,贺免只让他喝了两杯,但他脸颊两侧还是染上一抹红晕。 几年前,他跟祁修竹说自己要转行去干纹身的时候,祁修竹也拿差不多的理由劝过他。 所以刚才听见他那句话时,贺免压根没往心里去。 乍一听他那声“抱歉”,贺免也愣了一下。 柳璟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诡异氛围,笑着说:“免哥没有带坏我!其实我这人一直都这样,想干什么就一定要干什么!” 祁修竹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有些费劲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慢吞吞嗯了一声。 坐在桌边的这群人,乍一看奇奇怪怪,实际都活得特明白。祁修竹还挺羡慕的。 钟延从脚边拎了一瓶酒上来,一边开盖一边对贺免说:“师父昨天又在跟我说,让我劝你把那套蝴蝶手稿出掉。” 贺免“啧”了一声:“不出。” 祁修竹没吱声,坐在一边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贺免有一套蝴蝶主题的手稿,很多人来问价,但他死活不出,就算是客人主动加价也没松口。 祁修竹问:“为什么不出?” 贺免坐直了向他看来,眉头动了动:“这东西是有感情的,没办法复制。” 祁修竹在心里说了句瞎扯,他分明在贺免的房间里,看见了无数张复制版。 包厢外的那桌客人吃完了,服务生开始收台,酒瓶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 贺免继续问他:“你觉得呢?” 这句话祁修竹没有听清,但从他的唇形上读出了这几个字,一时间有些莫名:“我觉得什么?” 贺免靠近一些,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就这样当着其他人的面问:“我说,感情这东西是没办法复制的,你说是吗?”
第27章 桌边的这群人里,大概只有祁修竹知道贺免在说什么。 他伸手去夹盘子里的炸花生米,夹了好几次,一颗也没有夹起来。 钟延看了他片刻,递了个干净的勺子过来,随后转向贺免说:“新定的机子做好了,老赵跟我说明天可以发货。” 贺免收起落在祁修竹侧脸上的视线:“嗯,让他包严实一点。” 说完这句,包厢里安静了几秒,祁修竹放下勺子,冷不丁开口:“其实也没必要那么认真。” 包厢外的喧闹声隔着一道门传进来,隐约听见有几个喝多了的中年男人正在争抢着买单。 贺免闻言坐直了,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啪嗒。 柳璟听见这声冷笑,胳膊上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手中的筷子条件反射地落到地上。 他一手撑着钟延的大腿,弯腰到桌子下捡筷子。 “不好意思没拿稳。”柳璟把脏掉的筷子放到桌上,背挺得直直的,“祁哥说什么呢……” 他刚说完,钟延拽着他站起来:“筷子掉了是吧,跟我出去重新拿一双。” “啊?”柳璟被他拉着,迷迷糊糊地往外走,“叫张哥带进来就是了啊……”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热闹的声浪挤进来一秒又瞬间退去。包厢里格外安静,能清晰地听见祁修竹慢悠悠嚼炸花生的声音。 祁修竹看向钟延离开的方向,听身侧的人开口道:“什么叫没必要那么认真?” 祁修竹没拿勺子,就着筷子重新夹起一粒花生:“我喝多了,随口一说。” 他漫不经心地夹住一粒花生,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裹着薄盐的花生滚到桌面上,在桌边的两道视线下,一溜烟掉到了地板上。 什么人啊,总喜欢动手动脚。 花生又做错了什么。 祁修竹掀起眼皮朝身边看去,入眼的情形却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贺免绷着嘴注视着他,因为喝了酒,他的眼睛很湿润,让原本锋利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是…… 委屈。 祁修竹的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贺免这副样子和读大学那会儿很像。 看起来特别听话,祁修竹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会嘴甜地喊他一声“哥”。 直到后来的某个夜晚,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人才不是什么温顺的大型犬。 祁修竹转了转手腕,贺免松开握着他的手,垂着眼尾问:“那你和我呢?也不是认真的?” 祁修竹看着他没吱声,过了半晌才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说:“是认真的。” 贺免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祁修竹又说:“但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们为什么……” 他说到一半停下,那两个字挂在嘴边总让他觉得烦躁。 他的言下之意是,解决不了的矛盾不管放多久也是一潭死水,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 贺免嗯了一声,弯腰把花生捡起来扔了。祁修竹多看了他两眼,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干坐着,最后分别拿起桌上没吃完的串。 一门之隔,柳璟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进来:“真晦气,钟延你明明是老板,就不能搞个什么黑名单之类的吗?” 钟延推开门:“那不就成没事找事了吗?” 柳璟先一步走进来,意外地发现包厢里格外安静。 一红一白两颗脑袋都低垂着,两人吃得认真,椅子中间的距离好像比之前远了许多。 他顿了顿,琢磨了几秒没琢磨出什么名堂。只当他们是饿了,光顾着吃没空聊天。 回到起初的位置上后,他又寻思可能是祁修竹话太少,贺免跟他单独待着有点尴尬。 钟延在他身边坐下,柳璟一拍脑门:“筷子忘拿了!” 贺免这才抬起头:“那你们出去干什么了?” “是啊,我出去干什么了……”柳璟嘟囔了一句,想起什么,又兴冲冲说,“免哥,你猜我们刚才在外面遇见谁了?” “谁?” “李景那臭东西!” “他找你麻烦了?” “他敢!”柳璟挽起袖子,眉毛皱得老深,“我说了,免哥可还在里面吃饭呢。” 祁修竹没忍住笑了一声,见其他人朝他看来,敛起嘴边的笑意问:“谁?” “我们店的死对头。”柳璟气冲冲道,“之前老来找茬,但免哥一手能打八个,每次都打得他满地找牙……” 贺免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吹什么牛,我什么时候打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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