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扣咔哒一声合起,李庭松缩回被子里,方至淮看着他,感觉像是一只脆弱孤单的小猫挣扎着缩回窝里。 他忽然靠近脑袋亲了李庭松一口,就这个姿势爬进被窝里,大犬似的嗅嗅李庭松的味道,餍足地呼出一口粗气,抱着李庭松的腰睡了过去。 …… 嫩叶抽芽,李庭松不知道他已经待在这个房间多少天了。 天亮得越来越早,也许春天已经到了。 方至淮带回来的绿植长了新芽,但是很快就不知道为何死了,他又换了一株长得很像的,以为李庭松不知道。 李庭松知道,也从来不提。 那天醒来以后,他去摸项圈却摸了一个空,方至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解开了,把锁链换到了他的右脚踝上。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就只开着电视愣神,眼前放的什么都不在乎。 他变得很沉默,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会显露出一点抑制不住的情绪,其他时候基本不说话。 方至淮问的时候,他会在发怔的神情中醒来,短暂的回复一两句,然后继续发呆。 脚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卸掉了,方至淮给他买了很多游戏,还有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具,他都照单全收,只是这种情况也没有好转。 方至淮在长久的安静的空气中感觉到了慌张。 就像流沙逝于掌心,他从一开始的窃喜,变成了无措。 “庭松哥,你想不想出去?” 李庭松一愣,视线落在方至淮脸上,疑惑的打量眼前的方至淮。 憔悴,忧虑,苍白和苦恼出现在这一张脸上,李庭松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想。” “为什么?”方至淮小心翼翼的问。 李庭松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窗外。声音像是一潭死水,“不为什么,我不是本来就不应该出去吗?” 方至淮慢慢捏紧了手指,勉强笑了笑,“米河,她的小孩快要出生了,你想去看看吗?” 李庭松视线猛地转回,和这几个月的表情相比,他这次的眼神显得简直是目眦欲裂,他厉声问:“你把她们怎么了?!” 方至淮一瞬间感到一柄冰刃穿胸而过,呼吸都被冻的断断续续,他僵直的看着李庭松,勉强笑了笑:“什么怎么了?” 李庭松盯着他,像是在思考,但是眼里全是戒备,“我不出去,我这辈子不想看见她们所有人。她们对我而已都不重要了。” 明明他说着决绝的话,方至淮却还是在其中听到了刻入骨髓的维护之意,他忍着心脏上硫酸腐蚀一样嫉妒,摸了摸李庭松细瘦了很多的手腕。 “好,但是现在已经夏天了,庭松哥,我们去晒晒太阳好吗?” 李庭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已经是夏天了。 方至淮被他可爱的心脏酸痛,笑着拉着李庭松去换衣服。 衣柜里边基本全是各式各样的睡衣,方至淮不知道在哪给他找了一套出门的衣服,李庭松随手套上,一时感觉出门的衣服好硬,皮肤被磨得很不舒服。 方至淮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适,承诺他回来以后立马找人去买更软的面料,李庭松并不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结,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直到李庭松走到玄关,看着方至淮注意着他的状态抬手去开门,他才确定方至淮居然是真的要带他出去。 李庭松跟着方至淮走出门,第一次感觉屋外陌生的空气气味这么的明显,他无意识的皱起眉,方至淮立马紧张的停下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李庭松顿了顿,半晌才道:“有点热。” 方至淮笑了,像是一个体贴的丈夫摸了摸李庭松的额头,“是啊,夏天了。” 他虽然享受李庭松小性子的时刻,但是却不敢真的热坏他,从门出来到进车里,不过才两分钟的路程,李庭松发现这里是市郊,前后无人,就算是死了也不知道什么年月才会被人发现。 他不去想方至淮为他准备了多少个这样的“房产”,只麻木地跟着他来到了市中心。 这里居然还是S市,李庭松被方至淮领进商场,他始终跟着方至淮的身后,任由方至淮牵着他的手,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 他一时竟然有些庆幸,幸好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一个死人来担心。 逛街的路线七拐八拐,中间有几次方至淮放开了他的手,李庭松无知无觉的跟在方至淮的身后,然后再被方至淮牵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方至淮带着他走的都是一些僻静的小路,甚至走到了车库。 李庭松终于张嘴说话了,“你要带我在这里做吗?” 不知道是不是车库过于地空旷,李庭松甚至听见了自己说话的回声,不知为何,他感觉方至淮牵着他的手变得僵硬了。 “……你在这等我一会。”方至淮顿了一下,神态如常地走开了。 李庭松站在原地,听见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正好和齐正初对上视线。 齐正初的脸色很难看,在看见李庭松正脸的那一刻变得更难看,李庭松都怀疑他是不是上来揍他的。 好在齐正初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乍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眼底挡不住的疲惫,眸光也不像原先那样张扬明亮,像是增加了一层浓浓的雾霭。 “好久不见了。”齐正初哑声道:“你瘦太多了。” 李庭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好像是瘦了不少,他并不在乎,但还是点点头,“有一点。” 齐正初歪了歪头,笑容酸涩,“我还挺不容易的,现在齐氏是我的了,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了。” 李庭松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上次……是我太自信了,害你……”齐正初顿了顿,坚定道:“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李庭松愣了愣,移开了视线不去看齐正初的眼睛,“我不打算走了。”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全都到此为止吧,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管我。” 齐正初皱起眉,“那怎么行?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真的可以!”他如有所指,“就算这是个圈套,我也有把握可以带你全身而退!” 他声音艰涩:“除非你真的爱上他,否则他这么做就是要毁了你!” 李庭松看着他,忽然道:“我逃走了,就能自由吗?” 齐正初红着眼,“只要忍一段时间,总有过去的一天吧?” 两人沉默地对视,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没有,永远没有过去的一天。 李庭松看着齐正初惨淡的脸,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之前出了事故,差点死在石卡布吗?” “他救了我,要是没有他,我在当时就已经死了,这一段时间已经算是偷来的时间了,他既然要我拿下半辈子赔,还让我不缺吃,不缺喝,我又有什么想要的呢?” 齐正初眼里的悔意几乎漫了出来,他咬牙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么想,不要这样想……” 他是在安慰李庭松,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痛苦不堪,“我了解你……” “够了。”李庭松轻声打断齐正初,“我该走了。” 齐正初愣了愣,沉默了一个世纪以后慢慢转身离开了。 李庭松垂下眸子,转身只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双眼血红的方至淮。 “报恩?”方至淮轻声问道,像是生怕惊扰了李庭松。 李庭松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沉默已经是最有力的回答。 方至淮过来抓他的手,“说话!” “这是个考验。”李庭松答非所问,但是方至淮僵在原地。 他声音单纯疑惑,“我没有走,我不是通过了吗?” 方至淮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如刀绞,他愣愣地解释,显得笨拙仓促,“你心情一直不好……我以为……” 李庭松愣了一下,居然知道了方至淮在想什么,他说:“你以为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想见齐正初?” 方至淮觉得什么糊住了眼睛,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感觉脸上的皮肤不断地被温柔地擦拭着。 “我不准备离开了。” 方至淮颤抖着把脸埋在李庭松的手心里,声音闷闷地像是哀嚎。 “假如是报恩,那就爱我。”
第三十九章 回到房子的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点,自从说完那句话,李庭松就不再说话了。 他似乎铁了心不再离开,但是方至淮还是觉得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庭松,几次欲言又止,李庭松回头看他,也在稀奇他原来还有这样的表情。 晚上睡觉之前,李庭松伸手像是之前一样抱着方至淮的腰,睁着温和奉献的眼睛问他:“要来吗?” 方至淮一僵,伸手摸了摸李庭松的眼角,笑着道:“好好睡觉吧。” 李庭松躺回去,并不反抗,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偶。 眉眼间和往常不一样,带着淡淡的愁苦,像是面对了什么不可调解的难题。 方至淮苦笑一声,闭上眼睛抱着人睡觉。 夜深以后,李庭松一动方至淮就醒了,他感觉怀里一空,下意识想睁开眼看看他在干嘛,但是他忽然意识到李庭松没有走。 他在看他,视线像是柔软的羽毛,顺着他的鼻梁到喉结。 方至淮心脏混沌地跳动着,极快也极慢,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唇边凑上来一个温软的嘴唇,一触即逝。 呼吸极近的凑近他,方至淮猛然发现,这是两人出现嫌隙以来,李庭松第一次主动吻他,现在就是李庭松把他叫醒,让他立马去死他也甘之如饴。 李庭松看着他,像是疑惑地发了一会愣,然后站起身去洗手间了。 方至淮感觉身旁的热源远去,好半晌才平复过度激荡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方至淮无意识地勾起唇角,看着洗手间的门等着李庭松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又过了一段时间。 方至淮抿紧唇瓣,在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洗手间小声叫了一声庭松哥,里边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他愣了愣,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后一股阻力。 洗手间的门锁方至淮很久之前就卸掉了,要想关门,只能把洗手间的东西堆在门后。 方至淮突然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只犹豫了一秒就使劲撞开了门,地面上湿滑的液体让他在浴室里边踉跄了一步。 铁锈味。 方至淮哆嗦着低下头,李庭松不知道用什么割开了手腕,血留了一地,他蜷缩地躺在地上,脸上已经没了颜色。 …… 李庭松睁开眼就看见方至淮在盯着自己,又或者说是“瞪”着自己,脸上身上沾了一些褐色的血迹,看起来挺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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