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两三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医院。 没死。 方至淮眼底布满红血丝,嗓子不知道为什么哑得不像样。 “你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张嘴,李庭松就看见他鲜红的舌头,已经快被咬烂了。 李庭松抓紧手边的床单,不说话。 “你恨我?”方至淮一字一顿,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又像是触及了什么极其痛苦的经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嗓子里边硬生生挤出来的。 李庭松摇头,“……没有。” 方至淮哑然。 “……我想了很久,我根本没有办法再爱上你了。”李庭松很久没这样沉思以后说话,大脑一阵阵发黑,他缓了缓又重新道:“我做不到,就让我结束这个折磨吧。” 假如你要的报恩是让我像以前一样爱你的话。 方至淮觉得胸膛像是被烧红的铁钉凿了进去,疼得他不能呼吸。 “……我……不是要你去……伤害自己……”方至淮觉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像是在割烂自己的喉咙。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李庭松缓缓睁大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吗?那我还是不能去死对吗?就不能当你没救过我吗?” 方至淮终于维持不住表情,脸色惨白。 他摇摇欲坠,低声逃避,“好了,你睡一会,我等一会……再来看你。” 病房一空,李庭松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方至淮带来了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待李庭松,李庭松顺着他的动作喝粥,就像是没有经历过自杀抢救,只是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 住院的时候李庭松注意到他的房间门口有两个保镖,隔一段时间会有其他人来换班,像是生怕有人来这里把他抢走。 一个星期以后方至淮带着李庭松出院了,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及之前的事,司机开着车,回到了一个李庭松没有想到的地方。 最开始他和方至淮同居的公寓,就算半年没有回来,屋里的陈设上边也没有落灰,新风系统二十四小时开着,方至淮不会让人进来这里打扫卫生,于是进屋就去打开水电阀门。 李庭松等他开完阀门回来才问他:“怎么回来了?” 方至淮顿了下,自然道:“我们的家,早晚还是回来住。” 李庭松不再说话了。 方至淮走来走去几遍,才绕到李庭松的身边,声音紧绷又小心翼翼,“我找了几个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 李庭松歪着头,“检查什么?” 方至淮:“就是聊一会天。” 李庭松恍然大悟,“心理医生。” 方至淮干涩道:“我不是觉得你……” “我知道。”李庭松笑了,眼睛弯成一个月牙。 “不过我不想看医生,我不喜欢医生。”李庭松晃晃手腕,露出白色的纱布。 “这几天看医生看得我好痛。” 方至淮居然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些少见的单纯的苦恼,他眼眶酸涩,眨了眨眼小声安抚:“乖,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李庭松看了他半晌,忽然点点头,抿起嘴角道:“好吧,你说的算。” “不是……”方至淮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笑着道:“不是,你不想看就先不看,你说的算。” 李庭松安静下来,不点头也不摇头,安静的眼神里边只有一抹很轻的戏谑,却不是对着方至淮的。 回到公寓,李庭松还是重复着以前的被囚禁的生活。某一天方至淮发现,李庭松从来没有在自己走到过玄关。 除非他领着,否则李庭松就只在卧室以外的客厅活动,就像是脚上的锁链没有撤掉,他的活动范围被隐形地框定在了这个范围内。 方至淮发觉这件事的那一刻,感觉浑身冷得彻骨,血液都凝成了冰。 米河的小孩出生了,李庭松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半夜,方至淮轻手轻脚地把他叫醒,李庭松的眼睛里边立即涌上一层戒备。 “别害怕……最近你那个朋友的生意很好,她们过得很幸福,今天她给你发了信息,说你女儿出生了。” 方至淮在床头拿过他的手机,放到他的手里。 “你给他们发个消息吧,我们现在开车过去。” 李庭松摸到手机还有点不习惯,半生疏地打开手机,发现这一段时间米河和雷亭给他发了很多消息,除此之外还有贡丘的不少信息。 米河每一次产检都会给他发检查单的照片,单纯地倾诉孩子的情况,但是李庭松知道,米河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意识到他出了问题。 他有些怯懦。 方至淮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他,小心地去拉他的手,“我们去报个平安就回来,她老是担心你,对她现在也不好。” “你们华国人不是很重视这个吗?”方至淮循循善诱。 李庭松迟疑一瞬,慢慢点了点头。 夏夜闷热,方至淮拿了一个小风扇给李庭松吹风,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两人刚进医院雷亭就已经在大厅等着接人了。 “庭松!”雷亭跑过来,脸色难看的看着方至淮,蛮横地挤进两人中间。 李庭松拍拍雷亭的肩膀让他消停点,雷亭看样子出来之前就已经被米河嘱咐了,见状气哼哼的问:“这么久不见,你过的好吗?” 李庭松只要说不好,雷亭看样子立马就会一拳挥向方至淮。 “挺好的。”李庭松笑了笑,被雷亭领着进了妇产科。 米河听到门响,在被子里边伸出手,小幅度的挥挥,李庭松见状忙扶住她的手,米河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庭松,小声抱怨:“操,太他妈疼了。” 李庭松看着她圆润多了的小脸,笑了,“营养不错。” 米河小口呼气,怒道:“这他妈是肿!” 雷亭忙得和条被打怕了的狗似的,见状殷勤的解释:“是水肿,过几天就好了。” 李庭松不懂这个,心疼的点点头,小声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削。” 米河没多少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他妈想削你!” “我还以为你不要你女儿了!” 她剜一眼方至淮,垂眸看李庭松,直白道:“还分得了手吗?” 李庭松一僵,方至淮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他肩上,米河冷哼一声,“我知道了,你看看你女儿去吧。” 雷亭连忙抱着小孩凑上来,细心地教了一遍李庭松抱小孩的姿势,看着李庭松恍然大悟又抓紧去洗了个手回来笨手笨脚抱孩子的样子,米河又冷哼一声。 新出生的小孩身上只有一点淡淡的奶味,脸邹邹巴巴的,眼睛只有细长的一条缝,只能露出一点黑眼仁。 软的像是没骨头的一团面团,李庭松僵硬的抱着孩子,感觉到了新生的气息在襁褓里边传来。 他眼眶泛红,怎么也看不够,就听见米河讥讽道:“怎么?哑巴了?你不和她说,她以后以为你是个串门的呢?” 米河的声音逐渐颤抖,“不是应该叫干爸吗?” 李庭松脸涨红,小声和孩子自我介绍:“我叫李庭松,今年二十九,是个演员……是你干爸……” 米河看着他,愣愣道:“操,这傻|逼。” 孩子的精力有限,只这一会就又悠悠闭上眼叼着手指睡着了,李庭松把她放回小推车里,搓搓手坐回病床边,“叫什么名?” “不告诉你,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说。”米河看了一眼方至淮,收回视线皱起眉。 “还有红包。”米河不满,“丫的外国人懂不懂人情世故。” 方至淮僵硬地掏出手机,摆弄几下后插嘴道:“我和庭松哥的份都转到你们之前的账户了。” 李庭松干笑两声,米河似笑非笑,“谢谢,您能先离开一下吗,我们想朋友间聊一会天。” 方至淮只犹豫了不到两秒,就准备出去,米河戳戳李庭松,“把手机什么的身上的电子产品都给这个外国人让他拿出去,脏得见得多了,别有什么窃听的玩意吧?” 方至淮猛然回头,看向米河的眼神忽然变得尖锐,虽然只是一秒,却还是被米河捕捉到了。 “靠,真有啊。” 方至淮拿着东西离开病房,李庭松还在他的手机上有窃听器的事实中反应不过来,米河咳了咳,他醒过神,先给米河掖了掖被子。 他从来没见过米河这样气场全开佛挡杀佛的时刻,莫名就怂。 “挺会找啊?”米河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个眼神进公安系统多好,一抓一个准。”
第四十章 雷亭把李庭松送到医院住院部的电梯上,脸色难看的瞥了一眼自己跟上来的方至淮,自己转身回去看女儿了。 走出医院,李庭松居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方至淮走在他的身边,看着夏季清晨的阳光照在爱人的脸上,像是莹润的璞玉在旧日的石壳中展露了出来。 方至淮给他打开车门,李庭松钻进车里,关门的时候顺着缝掉下去了一个小挂件,他让方至淮等一下,打开车门伸手去拿。 忽然感觉后颈冷冷的,李庭松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一圈周围,多数都是一脸愁容的病人家属。 他怎么忽然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李庭松又扫了一眼,发现实在找不到,于是只好缩回车里。 他手里的小挂件是他之前买的他的一个角色的毛绒挂件,一直挂在车窗上,已经晒得有些变色了。 方至淮凑到他身边,在他的手里拿起挂件,小心地弹掉上边沾上的灰,顺手装在口袋里边了。 李庭松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他的手机被玩偶在口袋里边挤出来露了一个角,他想起米河突然起的疑心,忽然道:“我的手机里边真的有窃听器吗?” 方至淮脸色如常,“没有。”车辆起步不稳,李庭松被突然的推背感摁在座椅上。 开车的人平静地注视着路面,欲盖弥彰:“真的没有。” 李庭松居然有些果然如此的坦然,失望这种情绪早就被消耗干净了,“把我送去买一块新的。” 方至淮没有说话,李庭松一顿,低声道:“也是,回去吧。” 车在路上险险地晃了一道。 “去买。” …… 时隔良久,李庭松才联系上贡丘。 贡丘和他打了一会电话,确定他的安全以后就没有再说什么,李庭松断网许久,拿着手机找了这半年的资讯看了一个遍,忽然发现贡丘的计划不知不觉加快了不少。 比之以前,可以算是锋芒毕露的搅动眼前的一圈浑水,李庭松知道这段时间贡丘一定不轻松,他的事情看样子对贡丘的刺激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李庭松挂断电话之前低声说了谢谢,贡丘笑了两声,忽然道:“你会有一个长假,什么也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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