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间小小的客栈,一切他希冀着在这里长住的人都是短暂停留,来了又走。 人在极度孤独脆弱的时候,精神和思想就会病急乱投医,把希望寄托在完全无关的个体身上。 裴溪洄那晚拼命想把小猫救活。 仿佛猫咪活下来了,就预示着哥哥也会回到他身边。 背负着这样荒谬的希望,他掰开小猫的嘴巴,硬是灌了两毫升的奶进去。 后半夜的时候,小猫睁开眼睛,轻轻舔了他一下。 - “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就照顾它的情绪就好?”裴溪洄抱着大花,和宠物医院的医生请教。 “对,通常1-3周症状就会消失。”医生说。 “那是为什么会假.孕呢?” 大花以前是只小流浪,裴溪洄捡到它的时候,它一侧耳尖上被剪了个小缺口,这是流浪猫已经被好心人带去绝育过的标志。 他当时不放心,还特意带猫猫到宠物医院看,医生摸到它腹部是有绝育手术的伤疤的,确认大花已经绝育,裴溪洄这才没再给它做,哪成想半年过去,小猫肚子却鼓了起来。 医生解释:“大花的绝育手术应该是在非正规的宠物医院做的,只摘除了子.宫,没摘除卵.巢,体内还在分泌激素,才会导致它出现假.孕的症状,后续如果反复假.孕的话就要进行二次绝育了。” “那岂不是要再挨一刀?” 裴溪洄心疼地把小猫举起来,愁眉苦脸地看着它:“你也是命运多舛啊。” 小猫养久了和主人越来越像,大花耷拉着耳朵一副小狗样儿,把脸埋进裴溪洄肩窝里喵了一声。 父女俩一个比一个不容易。 为了补偿大花,裴溪洄带它去宠物用品店买回来一车玩具,还按照医生给的配方选购了许多假.孕期间给猫咪补充营养的奶粉和混合肉类。 吃的时候把各种肉放进搅拌机,日地一声打成糊糊,再淋上奶粉浇头,喷香。 回来的路上有老奶奶在道边卖气球,大花看见了就朝窗外喵喵叫。 裴溪洄问它咋了,它伸出小爪子指了下气球,然后歪头往裴溪洄身上一倒:“喵~” 这谁能招架得住? 裴溪洄抱起猫猫猛吸一大口:“买!” 那一把气球全让他包了。 给大花留了四个,剩下的分给了茶社的其他猫。 大花躺在亮黄色的公主床上,摊开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每只爪子上都绑着一只气球。 气球在半空中飘着,它爪子往下一扽,球就飞下来敲一下它的头。 大花是只温柔小猫,被敲头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后就叽里咕噜地跟着四只球转来转去,还举起爪子给裴溪洄看它最喜欢的一只球。 这和自己养的闺女有什么区别? 裴溪洄的心融化成一滩水。 想起刚把大花救回来的时候,它只有几个月大,没有妈妈教它生活的本领,什么都不会。 他就照着书上写的一样一样教它。 大花不会用舌头喝奶,一直是他用针管和奶瓶喂的。 裴溪洄就在桌上放俩盘子,倒上奶,一盘给大花,一盘给自己。 他学着小狗的样子用舌头舔给它看,大花有样学样,也跟小狗似的趴过去舔,结果脑袋太重了根本趴不住,一头栽进奶盆里,溅了裴溪洄一脸。 大花睡觉姿势不好,总是把脑袋压在爪子上,第二天醒来把爪子全压麻。 裴溪洄就把它抱到床上,分给它半边枕头。 大花知道这是又要上课的意思,于是裴溪洄做什么它就学什么。 裴溪洄平躺,它也平躺。 裴溪洄把手放在肚子上,它也把爪放在肚子上。 裴溪洄翘起二郎腿,它也照葫芦画瓢翘起二郎腿。 奈何爪子太短并不能翘住,它尴尬地吐吐舌头,悄悄把腿放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 晚上夏三儿约他去跑车。 这小子前天刚度完蜜月回来,今天就忍不住攒局。 叫的都是他和裴溪洄的共友,只有两张生面孔是第一次加入,两人共用一张脸,是双胞胎兄弟。 被靳炎那孙子恶心的,裴溪洄现在看见双胞胎就难受。 发车前他还神经病一样跑人跟前问:“哎,你们家里爸妈偏心不?” 其中一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弟弟特骄傲地一甩头,搭着旁边一看就成熟稳重的哥哥的肩:“不偏!我爸妈都分不清我俩哪个是哪个,偏不了一点!” “咋可能分不清?”裴溪洄不信,“我第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哥哥。” “你确定吗?” 弟弟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一把扯下五颜六色的头毛罩到哥哥头上,脸上表情瞬间从嬉皮笑脸切换成正经严肃,而旁边的哥哥则变成了一秒前吊儿郎当的弟弟。 “……”裴溪洄人都傻了。 “我草你们这是……大变活人啊,世界上有两个我?” “嗯呐。”弟弟神气兮兮地凑到裴溪洄耳边,“其实这是我的主意,小时候我爸妈不喜欢我哥,嫌他性子闷,我就和我哥说,你学我,假装活泼点,爸妈就喜欢了。可是变活泼了爸妈还是不喜欢,因为他们知道那是我哥装的,于是后来……” “你就开始假装你哥?”裴溪洄猜测。 “嗯嗯,既然谁活泼谁就能得到偏爱,那我们就每人做半天活泼的孩子,平分爸妈的爱。” 裴溪洄一下子就想到了靳寒。 他也是双胞胎之中不讨喜的那个闷孩子,但他没有一心想要把父母的爱平分给他的弟弟。 可如果靳炎真的这样做了,估计靳寒也不会领情。 靠伪装来骗取的关心和疼爱,拿在手里只会让他恶心。 他要么不要,要了就必须得是真心,是全部。 因为他也是依据这样的法则来对待别人。 想到这里,裴溪洄带着探究的目光,去看双胞胎之中的哥哥。 他正把头上的假发摘下来,戴回弟弟头上,帮他挽起凌乱的衣领,还拉上了敞开的拉链,这才扭过头来和裴溪洄对视:“怎么了,小洄哥。” 显然他早就察觉到裴溪洄在看他。 “没有,只是觉得你们很好。”裴溪洄笑着说。 他在哥哥眼里看到了靳寒的影子。 这根本不是一个依靠哗众取宠来祈求父母偏爱的人,弟弟刚才提到爸妈时,他眼神中的不屑藏都藏不住,他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些虚假的偏爱,而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是啊,我们很好。” 哥哥轻轻说着,语气里有些小炫耀。 裴溪洄喜欢这样真实又幼稚的男孩儿,不禁话多了些:“你们从小到大有分开过吗?” “几乎没有。”弟弟说,“即便分开了,也能随时见面。” “嗯?怎么说?” “哈哈,小洄哥你忘记啦。”弟弟指指头上的假发,“照镜子啊。” “想我哥的时候,我就会假扮成他。” “我就是他,他也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想了就看看自己呗。” 裴溪洄瞳仁微颤,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路灯不算明亮,被月亮抢了光,浅浅一层月光打在他发顶。 他黯然地垂着眼帘,由衷羡慕对方。 “真好啊,你们即便分开了,也能一辈子在一起。不小心惹了对方生气,也不用担心会被割舍,只有死亡能把你们分开。” “死亡也不可以。”哥哥信誓旦旦道,“我们的骨灰会混在一起。” “嘿——你们仨在那鬼鬼祟祟聊啥呢!” 夏三儿在他们身后吹了个欠揍的呼哨,引得一票朋友全都驻足看过来,海风中夹杂着摩托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聒得人耳朵生疼。 裴溪洄烦死他了。 “没见过双胞胎,多看两眼怎么了?” “买票了吗你就看!不准看了!开跑!” 夏三儿组的局向来规矩,有陈佳慧管着,他一点脏事烂事儿不敢沾。 他拿着个小彩旗往两条车流里一站,跟摩托宝贝似的吆喝:“今天彩头丰厚,跑前三的都有,但先说好,跑归跑,不许飚!尤其不准挑唆小裴飚!他家里大人不让!” 哨声一响,彩旗高高抛向半空。 风卷着旗子落地的那一刻,二十多辆摩托车在夜色中分成两条泾渭分明的钢铁洪流,伴随着让人心脏狂跳的引擎声浪,呼啸着奔向前方。 发车前裴溪洄和靳寒报备:哥,我来南山这边跑车,骑的哈雷,没有飚。 靳寒:有彩头吗? 裴溪洄:有啊,但我估计拿不到了,今天状态不行,只想吹风不想跑。 靳寒:嗯,跑完就是第一,回来我给你彩头。 有哥哥这句话担保,裴溪洄心安理得地在队伍后面吊车尾。 一辆辆车从他身侧驶过,带起的硝烟和汽油味从头到尾都没散过。 裴溪洄被熏得想骂人,两圈没跑完就下场了,从后备箱里拿出个柠檬闻。 朋友们看他兴致不高,提议换个地方。 “要不然去探险?我知道个新点儿。” 裴溪洄来劲了,从地上蹦起来:“走走走!整点刺激的!” 于是一帮人又乌泱泱地换场地,一出车场裴溪洄就让大家放慢速度,禁止鸣笛,不要扰民。 二十多辆摩托,整得跟老大爷遛弯似的在公路上有说有笑地往前蹭,越走路越熟,直到看到【前方二百米·南屏山】的指示牌,裴溪洄一脚刹车把摩托横在路边。 “你说的找刺激,就是去南屏山?”他问刚才提议探险那哥们儿。 “对啊,半年前,有人买下南屏山顶建了座石头古堡,瞅着跟吸血鬼的老巢似的,看看去呗。”他煞有介事地对裴溪洄说,“但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古堡不吉利,形状特别像坟头。” “坟头你大爷!”裴溪洄忽然发怒,一脚踹他车头上。 那人被踹懵了,小心翼翼问:“咋了?那是……你家盖的吗?” 裴溪洄眉头紧蹙,冷着脸不说话。 有人看他脸色不对,忙打圆场:“你是真不会说话,上来就坟头坟头的,我瞅着那古堡挺温馨的啊,多像海绵宝宝的菠萝房子,没准是哪个大老板建了给小情人住——我操!”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裴溪洄一拳砸在脸上,半边脸登时暄起老高,摸一把疼得要裂开的嘴角,满手都是血,脾气瞬间压不住了。 “你他妈发什么疯!别以为有靳寒罩着我就不敢动你!” 他冲过去,和裴溪洄扭打在一起。 众人连忙上去拉架,被无辜揍了好几拳。 夏三儿好不容易把裴溪洄扯出来,搂着脖子往一旁拽。 裴溪洄嘶吼着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就像只打红了眼的小兽,拳拳到肉,满身戾气,可等夏三儿扳下他的脸一看,“溪仔……你咋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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