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走到前台,要了一个打火机。我没有烟瘾,也很少抽这玩意儿,一是我哥不允许,二是我担心上瘾之后没钱买烟,只会在人极其不舒服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提神。 胃里的酒搅在了一起,沉甸甸的,我走到一条巷子里,找了个地蹲下来。 这条巷子是用来放垃圾桶的,大夏天,各种垃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也就苍蝇喜欢围着这里打转。 火焰在黑夜里跳动了一秒,我松开按钮,巷子里立马黑下来,伸手仅见五指。 我反复点燃熄灭,不厌其烦地看着它在我手里死去重生。 将烟再一次咬在嘴里,还不等我点燃,一阵脚步声朝我逼近,我看见两道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他们逆着光,我压根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但是我仅从气质便认出来对方是谁。 是前几个月还差点弄死我和我哥的追债人。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而且来势汹汹。 烟掉落在地上,我几乎是一瞬间,就往巷子深处跑。 绝对不能被他们抓到,身上的钱全被拿走都是轻松的,我害怕被打,害怕被折辱。 我跑出没两步,一脚踹我的背上,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似的。 “你小子还敢跑?”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扯起我的头发。 “欠我们的八十万什么时候还啊?”剃着寸头的男人调侃着拍着我的脸,没用什么力气,显得在玩什么情趣似的。 若是在几个月前,我肯定一泡口水吐在他的脸上,笑他痴心妄想,谁欠你的钱找谁去,但现在我的生活有了起色,没被彻底激怒前,我不敢像几个月前那般肆意妄为。 “没看到正努力打工还钱呢?”我漫不经心地嘲讽他们,一群傻逼东西,只咬着我不放,李国平还不起钱可以砍掉他手或者腿啊,威胁我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啪——” 一个巴掌落在我的左脸上,激起短暂的耳鸣。左边脸感知变得麻木,我口腔内一阵腥甜,吐出来才发现,口腔内壁破了。 还好不是牙齿掉了。 下手真狠。 我目带恨意地看着那个动手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有本事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有什么不敢,反正我都还不起钱。” 一提到钱,光头男突然开怀地笑了,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必须抬起头看他。 “把你卖了不就有了。”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说。 最开始他们也是打算把我卖进非法机构,只是那次我运气不错,带着我哥一个植物人竟然从那里逃了出来。 “我呸。”我朝他喷出一口唾沫,癫癫地笑着。 他还要再动手,旁边的刀疤男拉住他的手,做了个摇头的举止。 我见压制住我的光头男分心,一个用力,从他手下挣开,不要命地往前跑,只当身后有恶犬。 一抹刺眼的光芒闯入我的视线,我脚步定在原位置,出于本能,我埋着头,用双臂把自己的头护住。 刹车皮发出刺耳的声音,轮胎在柏油路上留下两条黑色痕迹,一辆车在我左边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死啊?”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很快响起,一位模样三四十岁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 我瞥了他一眼,又瞥到车标,是劳斯莱斯,价格不菲。 眼见后面两人追了上来,我作势倒在车下,耍着无赖:“赔我五万,否则我不让你走。” 那司机也是个急性子,骂骂咧咧道:“我的车子都没有碰到你,讹谁呢,信不信我报警?” 正合我意。 “报呗,我怕你什么。” 光头男和刀疤男见情势不对,面面相觑,走上来,对着司机做出友好地笑:“抱歉啊,家里不懂事的小孩子乱跑,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司机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一听这话,也不管是真是假,就要回到车上。 他不能走,冥冥之中我有一种感觉,如果错过这次求救,我一定会万劫不复。 “怎么了?”此时,车内传出一道磁冷沉性,嗓音又覆盖着冰凌似的雾气般的声音。 我仿佛受到什么指引,一脚踹开拉住我的光头男,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男人坐在后座,侧脸轮廓清晰,金色细框眼镜,眼底毫无情绪,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疏远,宛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只许朝拜,不可以逾越。 “先生,他们不是好人,求求您救救我。” 我希望老天能让我赌对一次,这个男人身份非富即贵。 “我凭什么要救你?” “只要先生肯救我,我可以为先生做任何事。” 他眼神和我对上,漆黑的瞳孔好像黑洞。 “跟男人做过吗?” 我怀疑自己听力出现了问题。 “没有。” “那你接受跟男人做爱吗?” 我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话,脸瞬间红了,犹豫着点下脑袋,只要能暂时脱困,说几句谎话也只是求生之本。 男人打开了车门,就在我准备上去的时候,那两个男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着我。 “这位先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们是你的谁?” 我说:“追债的。” “欠了多少钱?” 一听他的架势,我直觉他要帮我还债,于是报出了数额。 我听见他嗤笑了一声,说不过八十万,竟然如此落魄。 我羞愧难当,恨不得钻入下水道,当一只老鼠。 他拿出一张名片,也不知道写了什么,递给光头男,“明天拿着这个去傅氏集团的前台,就说要见傅总,会有人接待你。”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光头男很冲动,脸上的横肉抖着,凶神恶煞,和车内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走,还能得到钱,现在不走,下辈子或许就会吃牢饭。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拿出勇气来和我赌,你敢吗?” 明明表情看起来很温和,却带着不显山露水的压迫感,无形中给人压力。 他们最后选择离开。 未免也太好糊弄。 万一就是一个骗子呢? 等他们走了,我朝他说:“谢谢傅先生。” “上车吧。”他伸出了手。 我要拒绝吗? 如果我拒绝,明天又会遇到那两个人吗? 我好像没办法拒绝。 就好像他是深渊,我已经一脚迈了进去,再也无法逃离。 我把手交到他的手里。 他三言两语解救我,让我终于可以喘息,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更认真的生活。
第58章 我感觉五脏六腑全部搅在一起,就算不动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可是右边的肩膀好像失去了所有神经一般,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吸进去的更少。 眼前一片漆黑,眼皮沉重地睁不开,只感觉有人握着我的手,在一旁低低地说着什么。 说着什么呢? 我怎么听不清楚? 我像被关在一间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周围都是一片漆黑,我的五感被剥夺,听不见声音也发不出声音。 恐惧扑过来,要淹没我。 给傅宴礼挡枪的那一刻,其实我没有时间想很多,只知道他不能在我眼前出事。 我已经失去了我哥,至少……他要活着,可是我没想到居然这么痛,我甚至不敢想当时我哥被李国平连着捅了那么多刀,会有多痛。 太阳穴处有人轻轻地擦了一下,原本干燥的指腹变得湿润。 好想睁开眼睛,好想说话,好想听到他说了什么。 我沿着黑暗一直走,不停歇地走,势必要找到一个出口。 人生怎么可以没有出口。 生命怎么可以没有入口。 - 天花板灯光刺眼,雪白的墙壁上没有一丝灰尘。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只是心脏跳动的频率时快时慢,好像被泡在水里,为了能够活下去,它必须奋力向岸边游去。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不得而知,只是这一次真的睡了很久,把二十一岁之前人生好像重演了一遍,可是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那些爱我的都离我而去。 心脏无法抑制的抽搐。 如果没有活着,那必然死去。 我还活着吗? “李辞,你能听到我说话对吗?” 这道声音直直闯了进来。 比起往日,那道声音简直温柔到不像话。 “医生说你已经有意识,让我多跟你说话,你想听我说话吗?” “你很疼对吗?” “我应该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李辞,你醒过来,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不是条件,是请求,我想和你在一起。” “李辞,对不起。” 怎么会。傅宴礼怎么会用这种带着一丝呜咽的嗓音对我说话,那一点都不像他。 可是…… 可是这样的他更令我心碎。 如果感到痛苦,应该及时放弃。 可是…… 可是此刻的我是痛苦还是欢愉。 手指抽动了一下,立马就被一双手握住。 “你能听到我说话对吗?” 我能的,所以我的拇指又动了一动,很快有人检查我的身体。 一颗子弹怎么把我伤的这么重,虽然我没见过这玩意儿,但在我印象中,只要没死就会活着。 我这死不死活不活的,真令人难以琢磨。 也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某一天,我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室内的装潢,再看窗外萧条的植物和流动的人群,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 我居然还活着! 还以为会在漫漫地长睡中死去。 我想去摸左边胸口处心脏跳动的频率,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我好像活动不了我的右手,无论我怎么试,都不可以。 好像不在我的躯干上。 好像不属于我。 我用另一只手扶住它,试着催动它,事实证明,它无法为我所用。 一个噩耗立马把我砸醒。
第59章 惊恐地冒出这个想法,情绪犹如一根粗重的琴弦嘞在我的脖子上,致使我无法呼吸。 如果残废,还不如死在梦里,至少我的身体是健全的。 为什么会这样,一颗子弹而已,为什么会让我身体受损这么严重。 就在我快要被不安侵蚀掉所有时,房间门被打开,高大的男人风风火火走进来,强势地把我拉入他的怀里。 他的这个怀抱并不热烈,相反,很冰凉,我的躯体不经意打了个颤栗。 傅宴礼不断的收紧手臂,生怕我从他的怀里溜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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