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啰啰嗦嗦的直念叨,严阴郎木然地盯着空虚之处的某一点,耳边的声音化作无数嗡嗡的杂音。 他的灵魂像一只濒死的鱼,在搁浅的海岸乏力的吸取最后一口氧气,最后任由自己遁入无边无际的混沌。 “哎,给你说话呢?”老头不悦地瞪着他。 严阴郎思绪渐渐回笼,僵硬地看着他,“什么?” “我问你怎么烫伤的?”老头给他缠绷带,又把问了一遍。 严阴郎垂下眸,视线落在层层抱住自己手掌的纱布上,语调平静:“没怎么。” 老头眉头越皱越深,眉间的皱纹组成一个川子,“闷死你得了。” 别看老头年纪大、蓄着长胡须,他包扎的手法非常精细,条状的纱布一圈圈将严阴郎的大手裹住,不厚不薄,避免了太厚不透气、太薄容易感染。 把严阴郎的手包成一个“小粽子”后,老头把目光落在他额头上。 揭开胶布,纱布和伤口黏在一起,长长的疤痕已经处于闭合状态,上面凝固的血痂看起来像一条丑陋的虫子。 老头用棉签蘸了蘸碘伏给他大面积消毒,上好药膏后给他弄的厚厚的纱布,“你是真想留疤?这口子可禁不起你再折腾了,养两天就能结痂的伤口硬是让你反复的折磨。下次如果再裂开我就不管了啊!” 严阴郎颔首,“我会采药还债的。” “这是钱的事儿吗!”老头气不打一出来,“自己的伤口不自己注意,真以为破相了好看啊?!” 严阴郎盯着脚下的地砖,一副任由老头教训的样子。 “行了行了,”老头烦躁地说,“这还不到六点,你吃早饭了吗?”严阴郎摇头。 “也是,你都没钱给药费。”老头掀帘出去,“在这坐着等我啊!” 没一会儿,老头拿着刚出炉的煎饼和一杯豆浆走进来递给他。 严阴郎愣愣的,神情略微呆滞地说:“我没有钱。” 老头气的不行,塞在他手里,“你这人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我看起来是那种斤斤计较、三句话离不开钱的那种人吗?让你吃就吃。” 严阴郎虚虚握着早餐,没有吃也没吭声。 老头翻了个白眼,“采药还债!你以为你白吃啊?!想的美!” “好。”严阴郎答应,咬了一大口煎饼,煎饼酥脆,沙拉酱混着两三种菜丝,清香又爽口。 严阴郎木然地吃着,吃到一半才发现里面有两个蛋。 老头戴着眼镜站在柜子边整理药方,见他快吃完了,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那什么,不让你白吃啊。前几天的安眠药费和今天这些费用,你未来一个月都一直帮我采药了。” “好。”严阴郎没有异议。 他不想欠别人的。 “明天早上来换药。”老头说。 严阴郎一顿,“那我的药费……” 老头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滚动记数啊,我是个医生,当然得看着病人完好如初啊。你如果不想一直欠我药费,那就快点儿好,我也眼不见为净。你当我愿意天天到到你这张苦瓜脸啊?” 严阴郎:“……” “行了行了,早餐吃了、药也换了,赶紧走走走走。”老头把他撵出去,“上学去,小屁孩,毛都没长齐,一天到晚尽受伤。” 严阴郎被老头推的踉踉跄跄的走出诊所,手里的豆浆还未喝完,嘴边还残留着煎饼的油渍。 时间逐渐接近上学的点,寂静的街道传出了人声, 两侧居民楼声音嘈杂喧闹。 四面八方的声音让脑子混沌的严阴郎更加昏沉,豆浆太甜,他一口不剩的喝下,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学校六点半开门,这时候的校门口还寂静一片,严阴郎身为班长要第一个到教室开门,保安打开校门时门口只有他一个人。 白天热闹的校园此刻幽静无声,偶尔路过的微风把梧桐叶吹的簌簌作响,成为静默画面中唯一的动态。 严阴郎走到教室门口,开门、开灯、开窗,依照昨天临走时班主任的吩咐,他带了条抹布把教室的卫生打扫了一遍。 课桌、课椅被擦的干净、黑板透亮。 做完这一切后,严阴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视线落到了身旁的桌椅上。 今天沐阳不回来,未来几天都不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教室陆陆续续来了同学,刚开学大家还不是很熟,看了彼此一眼以后沉默的坐在自己位子上。 随着进来的同学越来越多,打招呼、说话的声音多了,气氛也渐渐热络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渴望朋友也擅长交往,一来二去后欢声笑语慢慢响起。 严阴郎像一个隐形的透明人,一直坐在位子上没有动过,目光空洞的盯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同学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严阴郎冷峻萧条的身影也越发孤寂沉默。 同学之间的欢笑都与他无关,热闹的气氛令他格格不入。 “哎,班长。”前排的男孩在交谈中转过身,“你的手怎么啦?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另一个女生听到后也转了过来,惊讶地说:“整个手都受伤了吗?怎么了呀?” 严阴郎的眸子微动,大脑好似在重启般反应缓慢,目光凝聚在他们脸上,他们眼里的是他读不懂的含义。 “……没事。”严阴郎习惯性的说出两个自认为安全的字眼。 “好吧。”同学见他不愿说也不勉强,“啊对了,昨天谢谢你的药啊。不愧是班长,想的真周到。昨天我真的差点就中暑了,幸亏喝了解暑药,后面我才挺住了。” 严阴郎眼神闪了两下,嘴唇微动:“昨天不是……” “哎对了,你们带解暑药了嘛?医务室的也不是天天给咱们供应的吧?我今天带了几盒,周围的同学分分呗?班长,你带了吗?要不要给你一支?” 严阴郎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点,微微垂下头,“不用……” “噢,那好吧。”同学收回递出药瓶的手。 “谁说不用啦!”严阴郎旁边伸过一只手,把同学递过来的药瓶接住,“这么热天,不吃解暑药只有晕倒份儿,班长你怎么想的呢?难道你带了?” 严阴郎诧异地回头,只见戴着口罩的沐阳把轻飘飘的书包放在桌上,大大咧咧的坐下来。 他……不是不来吗? 严阴郎呆愣愣地看着他,都忘了眨眼,前面的同学帮他问了出来:“沐阳?你怎么来了?班主任不是说你军训这几天可以不来吗?是身体好了吗?” “没有,我呆在家里成天闷着也对身体无益,所以我爸妈商量了一下还是同意我来学校,医生说保持心情愉悦也是非常重要的。” 同学奇怪:“你不是普通感冒吗?怎么还需要保持心情愉悦啊?” “呃……”沐阳顿了一下,“感冒不也需要保持心情愉悦吗?你整天闷在家里丧的不行,能好得快吗?” 同学:“说的也是。” 沐阳手里把玩着小小的药瓶,对严阴郎说:“你这闷葫芦,发个短信都不打标点的,我实在怕你根本无法准确get到班主任讲的一些开学新事宜……所以,哎呀又食言了,这下怕是要天天见了。” 他们窗户正好是东方,太阳的光线照进教室,一派金灿灿的模样。 沐阳始终笑着,余光映进他褐色的眼眸,流光溢彩比朝阳还耀眼。 严阴郎微微眯起眼,进教室后的某种些微的沉闷心情消散了。 “你手怎么了?”沐阳看到他的伤后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地问。 到嘴边的“没事”二字在开口前的一瞬间转了个弯,“打翻东西。” “烫伤啊?”沐阳眉头微皱,“严重吗?不能军训就给老师请假,别忍着不说。” 严阴郎声音沉沉的,“不严重。” “真不严重?” “嗯。” 沐阳怀疑地看着他,“好吧,那你不舒服就给老师请假。” “嗯。” 沐阳把小药瓶递给他,“把这个喝了,今天比昨天的温度更高,别中暑了。” “好。” “哎?你手受伤了采药怎么办啊?”沐阳突然想到。 严阴郎说:“不影响。” 沐阳翻了个白眼,“你得了吧,闷葫芦一个,你这种性格恐怕痛死了都不会说。哎,罢了罢了,反正我最近放学也没事儿,我帮你吧?” 严阴郎习惯性的拒绝,“不用。” 严阴郎一直冷淡的态度让沐阳有些受伤,“那好吧,算我热脸贴冷屁呗……” 二人的之间的气氛冷了下来,沐阳接下来也没有继续找他说话。 严阴郎垂着眸子,盯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划痕,心里反而镇定下来。 对,就是这样。 所有人远离他才是应该有的常态。
第11章 【任务】 左手包着厚厚的纱布想不让人看到都难,教官体谅严阴郎受伤,用手撑的训练让他在一边休息。 严阴郎坐在走廊下大口的喘气,真被沐阳说对了,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还高,仅仅呆在室外汗水如雨下,衣服前后湿了一大片。 不知老头给他擦的什么药膏,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下手背冰凉凉的,和别处燥热的皮肤不同,尽管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皮肤却很舒服。 汗水落在眼里模糊了严阴郎的视线,他也不去擦,任由眼睛刺痛,索性闭上眼不去理会外面的世界。 蓦地,颈窝处贴上了一抹沁人的冰凉,让人忍不住一激灵。 严阴郎睁开眼,见沐阳拿着冰可乐站在他面前,维持着把水递给他的动作,“呐,喝水。” 沐阳的样子在严阴郎眼中模糊不清,望着沐阳有一瞬的呆愣。 沐阳把水又往前递了递,“愣着干嘛?快喝水,这天真的热死了。” 严阴郎接过,一口冰水下肚整个人都提神了,“教室里有空调。” “你也知道有空调呀?”沐阳瘪瘪嘴,“还不是给你送水。” 严阴郎嘴唇抿着,受伤的手指在轻微的发颤,“谢谢。” 沐阳在严阴郎身边坐下,炎热湿润的空气让有些呼吸不畅,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了鼻尖,“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怪怪的?” 严阴郎沉默,双眸无神,冰凉的可乐瓶不断冒出水珠,手里一片潮湿。 沐阳一手托腮,一手晃着手里的水杯,“虽然你一直闷闷的吧,但总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怎么啦?有心事?” 严阴郎握着瓶子的手指有些用力,灼热的太阳光和他幽暗无光的瞳孔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严阴郎说。 见他不愿意说沐阳也不勉强,转而换个话题,“哎,放学后我和你一起采药?” 严阴郎:“不……” “不许拒绝!”沐阳抢先一步,瞪着眼说,“首先你手受伤了行动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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