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这么怪,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哎,这不是那个哑巴吗?”穿着红衣服的小男孩站在路边指着他说。 另一个白色衣服的男孩问:“你别指着别人……他在看我们。” “别怕,不管你对他做什么都不会还手的。”红衣男孩捡起路边的石头朝严阴郎砸过去。 坚硬的棱角磕到膝盖上,滑出一道浅浅的白痕,严阴郎往边上挪了挪,尽量靠墙走远离他们。 “你看,他不会还手的。”红衣男孩得意地说,“他在家天天被打,我们经常听到他爸骂他的声音,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真的不会还手?”白衣男孩跃跃欲试。 红衣男孩把石头递给他,“不信你试试,你怎么扔他,他都不会还手的。” 石头不断的砸过来,严阴郎弓着身子护着头跑了起来。 是了,连小孩都敢欺负他,相比之下沐阳的热情和老头的关怀太不正常了。 他们为什么和别人一样? 他注定会被别人欺负、嫌弃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对他? 严阴郎觉得不可思议,他跑的气喘吁吁,流汗给了他一种发泄感。 他跑到楼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望着漆黑的天空回想起在树林里发生的事好似梦一场。 不,他做不出这样的梦。 朋友,是他做梦都无法奢望的东西。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严阴郎以为是张素,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沐阳。 现实把陷入自我厌弃的他拉了出来,电话接通,沐阳不满的声音传出来:“不是吧班长,你很忙吗?给你发那么多条信息都没回,你到家没?我还以为你失联了呢。” 严阴郎喘着气,急促的呼吸声进入话筒,沐阳疑惑地又问:“你怎么了?还没到家?怎么不说话?” 小区破旧,路灯一闪闪的一副随时都要坏掉的模样,旁边的垃圾桶传出一阵阵混合着各种垃圾的臭气,周围的地面被常年流出的恶水染的熏黄。 在这样简陋恶劣的环境下,沐阳清悦的音色成了唯一干净的东西。 严阴郎压抑沉重的心情渐渐平息,他靠在老旧的墙上,嗓子微哑:“在家楼下。” 听到他的回答,沐阳松了口气,“你在忙什么?给你发了好些信息能不能回一下啊?” 之前换药的时候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他以为是张素所以没理。 “没看到……抱歉。”严阴郎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不看手机。 沐阳说:“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后面一周都不去学校,担心班主任会说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如果有的话你记得通知我一下啊。” 严阴郎问:“什么叫重要的事?” “呃……我现在哪儿知道啊?”沐阳说,“反正如果有的话你告诉我呗。” 严阴郎:“好。” 沐阳:“那没事了,我先挂了。” “等一下……” 沐阳:“嗯?还有事吗?”严阴郎沉默。 “怎么啦?有事儿就说呗,别吞吞吐吐的,我最不喜欢别人说一半了。” 严阴郎咽了咽唾沫,局促地问:“我们……真的是朋友了?” 沐阳笑道:“对啊,这有什么真假啊?朋友就是朋友呀,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好朋友。干嘛?你觉得我在骗你啊?” 严阴郎赶紧摇头,“没有。” “傻样。”沐阳笑骂道,“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严阴郎点头,“好。” 沐阳没有再废话利落的挂了电话。 严阴郎立刻打开收件箱,里面有四条消息都是沐阳发来的。发件人:沐阳班长,你到家了吗?后面我不去学校,邓老师如果有说重要的事情记得给我说一下啊。发件人:沐阳这么高冷啊?居然不回消息。发件人:沐阳班长,你看到消息没呀?难道你的手机连短信都收不到吗?不至于吧?发件人:沐阳啧,你是不想回还是故意晾着我呢?朋友的消息看到了要回复,这是礼貌知道吗?哎呀,你的回信可真难等啊。再不回我信息我可就要打电话了? 严阴郎看着这些文字,脑子里能想象出沐阳左等右等没有回信的懊恼样子。 明明他们才认识一天而已,甚至24小时都没到,可沐阳的一举一动在严阴郎脑子里无比鲜活。 这个像小太阳般热烈的少年成了他的朋友。 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严阴郎嘴角微微勾起,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如果此时他照镜子会发现自己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柔和,那双永远空洞如死水平静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浅浅的涟漪。 尽管他们已经通过话,出于礼貌,严阴郎还是开始编辑回信。收件人:沐阳好摁下发送键,严阴郎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第一次把心思分给了手机,盘算着沐阳回不回回信息。 楼道的感应灯坏了,严阴郎在黑暗中爬楼梯,凭着多年的熟悉,他摸黑走到铁门前插入钥匙进了家门。 严阴郎刚前脚刚踏进客厅,空气被一道凌厉的气划破,一个硬物狠狠的砸到脑门儿上,让他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你个狗东西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刘勇南一身酒气暴躁地吼着,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吼的整个小区都听得到,“老子的饭呢!酒呢!你他娘的老子吃什么?傻逼玩意儿,看老子不打死你!” 刘勇南抄起靠在墙边的扫帚一顿猛打,粗硬的木棍一下下打在严阴郎的头上、身上,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打到之前的伤患处一股股钻心的闷痛让严阴郎缩在墙角处发抖。 他把头埋在膝盖上,无助的用手护着头,任由刘勇南发泄打骂。 这些年来严阴郎已经把规律摸清了,只要刘勇南在工地上受了气,就会喝酒,喝了酒回来撒酒疯,比清醒时对他更下狠手,只要熬过了他酒疯这劲儿就会好些。 “操你妈的居然敢说老子,什么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老子做富豪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竟然敢来嘲笑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们。” 刘勇南在严阴郎身上尽情的发泄着他在外面受的怒火,打、骂、踹,双目通红,满脸狰狞的恨意。 终于刘勇南累了,酒精上头倒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命令严阴郎:“去!给老子做饭!妈的到处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严阴郎缓缓起身,额头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脸上沾满了蹭到地面、墙壁的灰,他狼狈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进厨房帮他做饭。 十五分钟后,严阴郎端着一碗清汤面放在茶几上,然后把已经昏昏欲睡的刘勇南摇醒,“吃面。” “吃你妈!”被打扰瞌睡的人一脸不耐烦,抬手就将碗掀翻,“别打扰老子睡觉!滚!” 滚烫的汤水倒在严阴郎的手背上,瓷碗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剧烈的痛感让严阴郎手臂发抖、脸色发白,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流下,整个手背快速的发红。 严阴郎跑进厕所用冰水冲洗,冰凉的刺痛如针扎般在发烫的皮肤上涌现,一冷一热的交替让那片皮肤都麻木起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难受的弯下腰用手肘撑着洗手池,虚弱而脱力。 严阴郎冲了很久的凉水,直到感觉到皮肤不烫了才结束。然后回到客厅把洒在地上的面条和汤水打扫干净,又重新给刘勇南做了一份炒饭放在桌上。 以他对刘勇南的了解睡到半夜酒醒了一定会饿,如果手边没有看到吃的只会更拿自己撒气。 等做完这一切后,严阴郎关掉客厅的灯回到房间。 房间黑黑的,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在这样密不透光的黑暗里严阴郎总算能够喘口气,他一直在出冷汗,浑身都痛,左手手背尤其厉害。 疼痛和黑暗交织成一张大网紧紧的把他裹住,丝线越收越紧,要将猎物彻底扼杀。 严阴郎抱住自己的胳膊闭上了沉重的眼皮,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四周静的嗡嗡作响,任由自己在黑暗里沉沦,这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微弱的光透过厚厚的布料传了出来,闪着倔强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严阴郎僵硬而缓慢的掏出手机,白亮的光打在他疲惫阴郁的脸上。 这是一条二十分钟前的信息,刚才信号不好导致延迟到现在才收到——发件人:沐阳好啦!时间不早啦,我先睡了!晚安好梦!(好朋友之间要互道晚安的!你又不知道了吧哈哈哈哈!) 严阴郎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他的手指挨着小小的键盘,指尖发颤,火辣辣的疼痛猛烈的吞噬着他的身体和神志。 最终手机滑落,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响,晚安二字的拼音停留在屏幕上,手机微弱的灯光渐渐变暗融入黑暗。
第10章 【关怀】 夏天的白昼格外绵长,蓝黑的天空渐渐转为鸭蛋青,云层里透出一抹破晓的日光,悄悄探出头,不露痕迹的把天照亮。 穿着丝绸面料短袖的老头哼着歌儿,一手豆浆一手油条,慢悠悠地走着。 到了小诊所门口,老头嘴里叼着油条,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闷了一晚上的小诊所弥漫着长年累月的消毒水和中药的味道。 老头刚把豆浆放在桌上,后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高高的身影走了进来。谁这么早啊? 老头纳闷的回头一看,顿时把他吓一跳——严阴郎眼下乌青、神色阴鹜,薄唇紧紧的抿着,目光是一如既往的麻木空洞,脸上灰扑扑的,虽然衣物干净,可还是能看出一种狼狈感。 额头上洁白的纱布沾满了灰尘,上面凝固着干掉的深红色血迹。 老头诧异地看着他,缓缓把嘴里的油条咽下去,“你伤口又怎么了?” 严阴郎把左手伸出来露一大片鲜红的烫伤,皮肤红肿,没有脱皮也没有水泡,大面积的附在手背上,像某种陈年老疤,看起来狰狞吓人。 老头一愣,凑过去仔细观察,“怎么烫伤了?还好,虽然面积大,是最轻的红斑性烫伤。来,坐下,我给你擦药。” 严阴郎站在原地,老头没拉动他,皱眉:“怎么?还不上药?手想废掉?” “我没钱。”严阴郎沉沉道,“我可以采药抵钱。” “......”老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力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先上药。” 按理说红斑性烫伤是烧伤中最轻的一种,有些甚至药都不用擦,3-5天就会好。但他这个面积太大了,又在夏天,老头不敢抱着侥幸,把消毒水和自制的烧伤药膏拿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经常受伤?”老头皱着眉,给他消毒上药,“额头还没好呢,现在又是烫伤。以前你妈经常来我这里拿药,我还纳闷儿呢,一个陪酒女至于一天天外伤、发烧的吗?现在看来都是给你拿的吧。”
124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