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祈祷小男孩引来的敌人没有发现傅予的藏身处,否则傅予凶多吉少。 日出的时候,封荀在晨光中拥抱了方郁。 他们从包围圈里逃出来,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孟觉甚至中了两颗子弹,一颗在右腹部,一颗在左肩,情况有些危急。 封荀离火力集中点最远,所以情况也相对安全,附近只有不到十个步枪手,他直接把人干掉后,联系指挥部汇报了情况,又叫来了救援。 “我没有联系上闪蝶。”封荀尽力安慰方郁,“可能他也和你一样,不小心弄坏了通讯器。” 方郁也试着在安慰自己。 “我相信他。” 方郁能做的,只有相信。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收到了撤离的命令。 “闪蝶还没有回来。” 方郁站在原地,没有行动。 封荀帮着医护人员把孟觉送上直升机,一言不发地拽着方郁往前走。 方郁甩开封荀的手,语气强硬:“我说他还没有回来。” 封荀看着方郁的眼睛,眼眶泛红,声音都在颤抖。 “方郁,走吧。” 几分钟之前,封荀在通讯器里从指挥部那边确认到,北斗卫星定位系统已经检测不到傅予的生命体征。 封荀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方郁已经猜到了无数种可能。 沉默地站立了几分钟,方郁突然趁封荀没有防备抢走了他胸前的弹夹。 “我操!方郁,你要干什么!” 封荀脱口而出,他看着方郁重新跑进丛林的背影,又看了看停在身后的直升机,无奈地破口大骂。 封荀的骂声很快就被方郁甩在身后。 他记得傅予的行动路线,现在那片区域应该都是在搜查的敌人,但他不得不冒这个险。 哪怕只是尸体,他也要把傅予带回来。 更何况,傅予还有活着的可能。 方郁顾不上违抗命令回去之后会受到的惩罚,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回去,他只是答应了傅予,这次任务结束后,要和他一起喝酒。 说好的,舍命。 方郁很快就遇上了敌人。 他并不恋战,他们这次的任务是侦查,携带的是更加轻便的95式自动步枪而不是狙击枪,方郁直接硬干,打出一个突破口就继续深入。 他的目标是找到傅予。 方郁能猜到封荀肯定是知道傅予的生命体征已经无法被检测到,指挥部才会做出放弃他完成撤离的决定。 刚才的情形下,傅予确实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也有可能只是丢失或者损坏了定位手环。 方郁在心里死死地抓住这个最后的希望。 那甚至不是绝望中的一根救命稻草,而是一个虚假幻梦,是一种自我欺骗。 前方十几米处有一个落单的敌人,方郁放慢了步伐,从另外一侧绕到他的身后,手上的步枪也换成了92式手枪。 一个飞扑,方郁把人压在身下,直接掰断了他的手腕,钳制住这人的行动,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方郁看出这人是个雇佣兵,开口用英语问他。 “你们是不是遇上了我们的人?” 这人大概是个新手,吓得结结巴巴。 “我们……确实抓到一个入侵者……带回城里……” “嘭!” 方郁干净利落地开了枪,爆裂的脑浆和血液溅到他的脸上,他甚至都没有眨眼,迅速往附近的村落赶去。 如果傅予被带走了,那他很有可能还活着。 快一秒,或许就多一分救他的希望。 越靠近村落,搜寻的敌人就越多。 所有进村的路线上全是雇佣兵,方郁根本没办法混进去。 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方郁爬到了一棵树上。 村落周围有很多十几米高的榕树,为了适应高热高湿的气候,每棵树都长了近百条气生根,看着像是在丛林里飘荡的鬼魂。 方郁原本只是想用望远镜打探村落里的情况,却看到了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这个原始的村落还保留着一种奇怪的祭祀仪式,村子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用木头搭建的祭祀台,大约十米的高度,四根粗壮的支撑柱上挂满森森白骨和鸟兽的皮毛,而在正中间,悬吊着一个人。 傅予的双腿已经被炸断,他的衣服被扒光,赤裸的身体布满交错的鞭痕,双手被麻绳绑着悬挂在烈日之下。 人是还没死透的,却和尸体没有太大的区别,血液吸引来蚊虫,落在他的身上,肆无忌惮地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方郁知道这人肯定已经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逼供,他相信敌人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才会把人挂起来,这又是另外一场折磨。 同时也是一种示威和警告。 傅予低垂着头,脸上也是脏兮兮血糊糊的,看不清眼睛鼻子,和平日里那副总带着温和笑容的模样完全不同。 方郁突然想起来,他在入伍之前,家附近的那间寺庙已经没有香火了,变得相当破落,似乎还遭过贼,里头但凡能卖钱的玩意儿都被偷走,只剩下巨大又无用的观音菩萨石像还留着,因为无人打扫,落满了蛛网和灰尘,甚至连身躯都不完整了。 此刻的傅予大概就是方郁最后见到的那些观音菩萨的模样。 那个时候方郁就意识到,佛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还能救人呢? 子弹上膛的声音异常清晰,方郁的心跳在恢复正常的速率后,他的情绪平静得可怕。 步枪装上消音器的下一秒,猎杀开始了。 方郁身上一共有4个弹夹,每个弹夹30发子弹,之前消耗掉了一些,他又从封荀那里抢来2个弹夹,清点了一下,一共130发子弹。 没有瞄准镜,也根本不需要瞄准镜,在500米的距离内,方郁的射击精准度在黄犬小队里根本没人比得上。 在一个地方最多连射三颗子弹,在敌人定位到他的藏身点之前,方郁早就在下一个地方扣下了扳机。 1,2,3……21,22,23……41,42,43…… 方郁枪枪爆头。 这是他的习惯,不留给敌人任何存活的可能。 那一天,这个原始村落的村民相信死神真的降临了。 死神带走了半个月前突然闯入村落的陌生人的生命,鲜血洒在每一条路上,连枝头的金链花都被染红,血海翻涌,浸染着祭台,每一具尸体仿佛都变成祭品,供奉着高台上的那尊菩萨佛像。 那群雇佣兵也是被方郁的神出鬼没搞怕了,气急败坏地朝着村外的丛林开枪扫射,又没头没脑地扔了十几个手榴弹。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干脆利落地带走两个人。 方郁在心里数着自己已经开了100枪,还剩30颗子弹。 他没想着要把子弹留给自己。 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 从他拒绝命令,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或许违背了军人的准则。 从他扣下扳机,展开猎杀的那一刻,他或许抹杀了自己的人性。 可是他扣下扳机和更换弹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的佛在那里,等着他来救赎。 方郁的右肩中了一枪。 猎杀行动短暂地停止了。 还剩不到10颗子弹。 视野里几乎没有站着的人,可以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方郁屏住呼吸,咬牙忍住疼痛,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忽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方郁不知道傅予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他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位置的,他只是知道,傅予真的看见了他。 此时快近正午,烈日当空,傅予艰难地睁开眼皮,他的视线被自己的汗水和血液染得有些模糊,只能勉强地看清。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藏在丛林里的方郁。 身体和精神被折磨得几近崩溃,傅予在被吊在这座祭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 幸好老天待他不薄,在死前还能见上方郁一眼。 傅予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他连呼吸都觉得疼,却压抑不住这份心底涌出的笑意。 方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瞧见傅予在笑,因为他的眼眶是湿润的,连平静下来的心跳也再次变得疯狂。 傅予的嘴唇动了动,说话对他来说是很艰难的一件事,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一遍遍地重复着三个字。 “杀了我。” 方郁的食指第一次在碰着扳机的时候有些颤抖。 他把枪口对准了祭台上的傅予,却迟迟没有开枪。 “杀了我!” 那是傅予最后的声音,濒死却听不出任何绝望。 “砰!” 方郁扣下了扳机。 他的佛得到了救赎。 而他从此沉沦。
第41章 病房 “方郁那颗子弹打在了傅队的心脏上,傅队是在一瞬间走的,没有痛苦。” 封荀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上削着卫生队姑娘们送给商成疾的苹果。 把削好的苹果塞到商成疾手上,封荀一口气吃掉削下来的苹果皮,一点儿也没浪费。 “后来呢?” 商成疾啃着苹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封荀,完全不像刚被周舟送来医务室时那副半死不活的痛苦模样。 军医检查过他的伤,所幸没有二次脱臼,但方郁下手狠,商成疾被打出好几处内伤,军医看出他是个拼命的主儿,强制要求他卧床休息。 封荀来看他的时候,商成疾正被几个卫生队的姑娘围着,比封荀之前那次还热闹。 姑娘们把商成疾调戏得满脸通红,商成疾见着封荀像见着救命稻草,招呼他赶紧过来。 一旁的周舟也被“殃及池鱼”,直愣愣地贴着墙,跟罚站似的,被两个姑娘问得讲话结结巴巴。 封荀走过来,几句话把姑娘们逗得笑哈哈,又用几句话把人支走了。 封荀丢给周舟一个眼神,周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识趣地离开。 拉过旁边的椅子,封荀拿起摆在床头的苹果,又摸出一把随身带的53式侦察兵匕首,一边殷勤地忙活削果皮,一边骂方郁。 “方郁这人有病,见不得我俩谈恋爱。” 商成疾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替方郁说好话。” “说个屁!他把我媳妇儿打了,我没打死他算他命大!” 商成疾瞪了封荀一眼,示意他小声点,别扯着嗓门喊,该被外面的姑娘们听见了。 封荀“嘿嘿”地笑了两声,又压着嗓子很轻地唤了句“媳妇儿”。 商成疾没应他,反问道:“你和方郁打架了?” 封荀脸上挂着彩,基地里能伤着他的人可不多,商成疾一猜就知道他准是和方郁干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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