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番话看似表达歉意，实则透露出大先生与晏文佳已然接触过的状况。 晏文佳作为业界内不可撼动的“两大山”之一，素来表现出洁身自好的态度，不屑与会所有任何瓜葛。今朝大先生与他能做到所谓的相谈甚欢，无论交易什么或是达成何种合作，晏思道在姜葵的事上都有了牵制。 交代完毕，卢教导也不多废话。她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大先生感到为难。既然性奴当初是从会所出去的，大先生想用这些年的养育来主持一回公平。具体怎么选，由姜葵自己决定。 “姜葵若是愿意跟晏总您回去，我们会第一时间帮忙恢复他的错误报道，在内部做正式的销户证明，将姜葵的所属权完整归还给您；姜葵若是不愿意，我们便成全于女士一家的团圆，亲自护送他们母子直至出境。”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扭头问姜葵：“对了，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按血缘来论，辛裕是你的亲弟弟。姜葵，你实际上是被抛弃的辛家人。”
第36章 扯平 辛家。 辛家…… 所有可恨的巧合和疑惑在这一瞬有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姜葵从不曾奢望自己能找到家人，当初部分性奴用攒起的钱偷偷请私家侦探寻亲，他则全用在送礼和保命上。家人二字从来离他太远，和爱一样不敢求，不可奢求不可遇。 偏偏在此刻有人告知：姜葵，你有家人。 你的家人曾经要夺走你最宝贵的生命。 姜葵感到剧烈的耳鸣，他不信，不愿信。他抬眼看向于郝，只见落泪的于郝想解释什么，又被哽咽住，除了轻声喊他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口。 姜葵深深呼出气，觉得自己好像笑了出来。无法控制的笑容里充斥着连他自个儿都道不明的复杂思绪，没有认亲的喜悦，只有对这世界无尽的迷惘。 在最不该追求感情的时候，他爱上不该爱上的晏思道； 在争取新生活时，他知道了不如不知道的残忍真相…… 姜葵的脑袋忽沉忽轻，思绪逐渐聚焦到选择之上。原来，这才是来自大先生真正的惩罚。 大先生让他做选择——晏思道亦或是于郝——无论选哪个，他都将生出无尽的心理芥蒂，至死难以摆脱。 这一刻，大先生俨然真正成了冷血的观察者，约莫是要看看有了真实情感的奴隶重生一回能够如何，高高在上的晏四精心眷养一个奴隶又能弯腰至哪般。种种行为实则并非要晏思道与于郝相驳。大先生比谁都拎得清，站在对立面的从来是爱与恨，因而比起直接杀了给个痛快，精神戏耍才更加有趣——大先生就要看他们爱无所得相互对立，恨得两败俱伤。 姜葵的身世就这么被揭露，晏思道拿过Lam手里的枪，对姓卢的教导员说：“你话太多了。” Lam本不应对晏思道的行为存有任何异意，但到这时他也不得不低声劝止：“四哥。” 今日这枪若是在卢教导一番话前打出，死的不过是个会所的小喽啰。但此刻不行，此刻她已代表大先生，大概率还得了晏文佳无形的授意，无论如何不可轻易死了。 且依她话里的意思，一旦晏思道今日带走姜葵，姜葵便会在S城“死而复生”，所谓的所属权归无异于告诉所有人：晏家拥有来自会所的性奴。 如此一来，损害的是整个晏家的声誉。日后晏思道可以护姜葵一时，却难护姜葵一世。 晏思道自然想到了Lam未明说的顾虑，不过这个教导员借着背后的权利肆意伤害姜葵，使得他不禁联想到姜葵这些年在会所也一直被这些糟烂玩意儿欺压。 见晏思道神情微有不悦，卢教导生出目的达成之窃喜。她一双上挑的眼睛眯了眯，故意刨根问底地问：“晏总不满，是气我不小心告知真相，还是对结果有了预判？不如等一等，先听听姜葵的选择。” 诚然，晏思道大可以不顾姜葵的决定以及在场所有会所人士的阻拦强行带走姜葵，只是今后姜葵便再难确保安稳。 除此之外，晏思道应该清楚自己没有动手的更重要的原因——他也想听姜葵的答案。 他和仅见过两次面的于郝，姜葵会选谁？ 或者说，晏思道企图更明确地知道，姜葵还在恨他吗…… 会所、七星酒店、厘心岛，姜葵利用谎言与性奴的本能逃了数次，从未真正获得解脱。 多么可笑，姜葵喃喃：“没想到，我作为人的第一次选择权是大先生给的。” 说话间，他的眼泪潸然落下。 看到姜葵泪眼迷离地捧起唯一的一次权利，晏思道滞住，心脏一瞬间被内壁不知不觉间嵌满的锈渍刺穿。内里的血与肉沾黏在一起，稍微呼吸便是钻骨的疼痛。可面对这样的小情人，他的呼吸难以平稳，痛感迅速蔓延至全身，连剜去腐肉进行清创的半分机会都没有。 姜葵抹掉眼泪，不顾周围的目光、关心与混乱，干哑着嗓音问：“晏思道，那时候你说不会让我死，所以一年前你才带我上厘心岛，是吗？” 当初得知辛百城取肾的想法时，姜葵恐惧至极，满心皆是会被抛弃，会死。他也依旧记得晏思道的回答：叔叔不会让你死。 那时他失望于晏思道说得轻易，然而烟火过后，晏思道到底做到了。 现今姜葵无力再探究更多，仅仅想在肮脏爱情故事的终篇到来之际确定，在晏思道瞒着世人强行拉他上岸的举动里，有几分源于高高在上的偏执占有欲，又有几分是因悔恨。 沉默少倾，晏思道说：“不是。” 晏思道以另一个在七星酒店上来不及回答的答案给他解释：“想过喜欢你。不止一次。” 有些问题从一开始便处于浪尖风口，需要经过时间沉淀，才多了那么些许可信。对提问者如此，回答者亦如此。 姜葵怔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从晏思道口中听到“喜欢”。这个词语及深意在他们彼此都头脑清醒时曾是永不能提及的雷区，和“辛裕”、痛苦与爱一起，至死都叫他们望而却步。 爱恨交织时，欺骗成了他们遮掩真心的方式。 于是他们骗人骗己。 如今晏思道不打算傲慢遮掩，以一次次无可奈何和退步来表达真心。可惜他身上迟来的痛感在姜葵眼里已变得苍白，即使把两颗心脏全部奉上，对破碎的姜葵而言也不过算是一摊血水而已。穿身而过，留不住。 姜葵努力挤出一抹晏思道曾经糟蹋又宝贝的笑容，再次掉落的眼泪恰巧划过勾起的唇角，“谢谢晏先生。”而后他抬起手，轻轻指了指身旁的于郝，对卢教导说：“请转告大先生，我选好了。” 无论晏思道回答是或否，姜葵的选择都早已在一年前有了定数。 姜葵到底彻底放弃了曾经心心念念的爱情。 他的话仅仅用时一两秒，对晏思道却如经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新年夜那句莫名其妙的“一命换一命”也忽然显示出了确切含义。 “姜葵，”晏思道不可置信，再不自抑，几乎是低吼着唤出这声名字，当即用枪由下至上抵住他的下巴，沉声命令，“重新选！” 于郝见此场景，吓得双腿发软，反应过来就想推开晏思道。结果没等得手，她很快就被Lam捂住嘴用力拖开。 会所的人没有帮忙，一切走向如大先生预料变得无比黑暗可笑。 姜葵抬起头对上晏思道的眼睛，慢条斯理地把做性奴时的伤口挖开，给晏思道看，也不介意给于郝和打手们看。他如回忆梦魇一般缓声道： “以前我抬着头给你口交，你要不用吞下去的时候，我偷偷开心了很久，因为你是第一个叫我不要吞那些脏东西的人。可我怎么就选择性忽略了，从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就是你眼里的脏东西。 “所以啊，晏思道，不要把我吞下去。我比谁都知道那滋味儿不好受。” 或许在海上停留太久，又或许是临别时终究不舍，姜葵觉得自己今日流尽了这辈子的眼泪。他不再擦那些掉出来的泪珠，用手将枪抬到唇前，对晏思道说：“太痛了，我的身体也太痛太痛了，受不了……” 晏思道死死盯着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有我在。” 是的，有晏思道在，他有千万种办法缓解姜葵肉体上的疼痛。他可以请医术最高名的医生，也可以费功夫让姜葵再忘一次。 可是他们也都心知肚明，晏思道缓解不了另一种苦痛。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人总是要自己往前走一段的，不是吗。”姜葵继续说，“这次我不想逃了。杀了我，或者放过我吧。要是我今天没死，明日以后，晏思道，我们就扯平了。” 话闭，姜葵张开嘴，如同过往为了活命、虔诚含住晏思道的性器那般含住了上了膛的枪。 晏思道，该你选了。
第37章 万般清醒 事实上，与杀了那位卢教导相比，Lam更加担心晏思道杀掉姜葵。若是姓卢的教导员死了，后续的麻烦他尚有办法努力把控。而他亲眼见过姜葵昏迷不醒以及初醒后多次寻死时晏思道的模样，因此比谁都清楚，姜葵一旦真的消失，四哥怕是要永生永世爬不出地狱深渊。 而无奈在于，这一次，Lam不敢再出声阻止晏思道的举动。 Lam思考分神之际，被他控制住的于郝瞅准时机，狠狠朝他手背咬了下去。她高声制止姜葵危险犯蠢，喊他“快松口”，随后又企图喊停晏思道。 谁知，于郝后面的话没说完，他们便都听到了一声枪响。 看见卢教导员腿部中枪、跪趴在地上的那一刻，姜葵知道，赌赢了。 说起来，这不是第一次。绝食能迫使晏思道屈服，死亡便加更可以。 对于这场胜利，姜葵开心不起来。他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想法。他以为断绝他与晏思道的关系即可快速理清思绪，然而事实告诉他：不行。 晏思道的“放过”没有让他真正得到自由的喜悦，一点儿没有，反而叫他卷入愈发杂乱的情感漩涡。 抛弃是真的，恨是真的，然而这一年来受到的保护与偏爱也是真的。眼看晏思道不可置信，饱受无尽的落差折磨，他又何尝没从新生躯体中感到几分痛心。 于是姜葵开始怀疑，那一夜在七星酒店，晏思道是否也曾因他的绝望而体会到无能为力？ 满园未盛放的植物最终以晏思道的离开冒出微不可见的骨朵儿，告下一段落。在场者则似观看了一场海水倒灌的危机，直至日落都尚处于屏幕外怅然若失的不应期。 晚上，于郝叩响姜葵的房门，站在外面问：“是我，我们可以聊聊吗？” 姜葵没吃晚饭，没回信息，房内的顶灯也没开。晏思道离开之前，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后来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隔绝了外面的所有信息，其中也包括于郝迟到的解释。
34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