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片刻,姜葵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请求:“能不能……不让跟您来的那些人跟着?或者,让他们离远一点儿。”他不想显现没眼色和没礼貌的抗拒,解释说:“有别人在,跟您说话总觉得不太自在。” 于郝见他愿意,还有心要跟自己聊天,欣然同意道:“好,就让他们远远跟着,安全,也不会影响咱们散心。” 只是初春的天气还冷,仍开着的花儿较少,这家度假酒店选择种植的品种很难做到百花齐放。一眼看去,更多的是湿地旁的芦苇和一些白色、淡蓝色的植物。整体略显得寡淡。 于郝微微皱起眉,这与她想象的绚烂场景不同。她喃喃:“应该是来的时候不对,该开的都没开呢,所以观赏性没那么好。” 姜葵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说:“其实,我觉得挺好的。芦苇、棉毛水苏、蓝羊茅……平常多用来镶边和调节色调的,现在成主角了。”顿了顿,他笑了,“开大花儿是美,熬得住寒冬的它们同样是一种美。比起来,我更喜欢后者。” 姜葵的话令于郝有些诧异,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不起眼的植物,而是什么生命力顽强的海浪,奇迹般地翻涌在陆地上。 姜葵察觉到于郝看向自己的目光,立刻收回惬意,不好意思地解释:“都是之前闲来无事从书上看的,胡乱说的,您可以忽略我。” “没关系。”于郝推着他的轮椅往前,“你说的有道理,我也好好看看。” 他们慢慢走着,从厘心岛一起过来的一干人默不作声在后方不远处跟着。 期间于郝接了个电话,脸色不佳,大概是顾及姜葵在,所以没说几句就告诉对面手头有事,草草挂了。 他们之间陷入沉默。过了会儿,姜葵体谅地说:“您先忙您的事儿就好,我可以自己来的。” 闻言,于郝停下脚步。 他们正身处花园的一个小凉亭,亭下是化了冰的流水,还透着淡淡的凉意。 于郝看了眼下方的水,好像突然下定决心。她裹紧大衣坐下来,视线几乎与轮椅上的姜葵平行。 “刚才是我的助理,昨晚你见过的。本来今天她可以去给你递交申请材料,但是临时有事儿耽误了,只能明天再去。” 姜葵“嗯”了一声,“谢谢,麻烦她了。” 于郝说:“你要不要问我,什么事情耽误了你的申请?” 姜葵顺从地问:“什么事情耽误了?” 于郝淡淡笑了,笑容颇为无奈,“你……哎,你怎么这么听话啊。你太听话了。如果是小裕,他一定反着来,你越让他问他就越不问,你不说,他就偏偏要打听出来。” 姜葵挪开眼神。如果说昨天他对辛裕没有过多感觉,那么现在则是有点儿吃味。晏思道喜欢辛裕,于郝也三五句难离他,所有他一生向往的都是辛裕轻松拥有的。 姜葵心中酸胀,默默骂了一句自己不要脸。因为和辛裕的几分相似,从前他希望辛裕的晏小叔叔是自己的叔叔,中午又幻想辛裕的妈妈能是自己的妈妈。从离开会所开始,他的痴心妄想就一直在造成自我伤害,不能全怪别人。 起风了,姜葵喉咙发干,没忍住咳了几声。于郝站起身,叹了一口气:“我们先回去吧。” 路上,她告诉姜葵有关刚才那通电话的事情:“我助理收到了一份协议,来自…小裕的父亲。他想通过那份早年签下的协议制止我。” “制止什么?”这回姜葵学会了主动发问。 于郝说:“制止我和他离婚。” 姜葵抬头悄悄看了眼她。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他能敏锐地感觉出虽然于郝性情温柔如水,外表文雅柔桡,但她绝对有着坚毅果敢的一面。从她敢孤身带着那些人登上厘心岛与晏思道抢人便可见一斑。 于郝若是从辛百城意图抢夺肾脏这事儿上知晓了丈夫为人不善,从而打算离婚,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程度并不太足够。姜葵推想,应该是有某些更加侵犯到于郝底线的事情发生。同时,他生出一种预感,这件导致婚变的事情可能还与自己有关。 经过与助理的短暂通话,于郝打算一步步将内情讲给姜葵听,也把费尽心思带他离开厘心岛的真正目的挑明,好让姜葵对她不再有误会。 谁知刚出花园,他们迎面就撞上了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晏思道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Lam和几个于郝曾在高速路上见过的男人。 于郝立刻挡到姜葵身前,单手下意识向后握了握他的肩膀,正面对晏思道厉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晏思道无视了于郝的提问,稍稍偏头,直接与她身后的人对视。他的声音平和又冰冷:“小葵,玩儿够了吧。” 姜葵心中一动。 晏思道说:“该回家了。”
第35章 公平主持 难说为何,听到晏思道的话,姜葵这两天不安的思绪忽然定了下来。 他可以逃一千次、一万次,但该来的总会来。 他有预感,今日会有一个了结。 晏思道的出现引起了不远处那伙人的注意,说话间,他们走上前来。 与此同时,姜葵看到Lam的右手悄然向腰间摸去。那个位置,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配了枪。 S城枪械不合法,姜葵犹记得早前李叔说过晏家家训严格,从不触碰黑道会所这类法规外的地界。看这情况,怕是晏思道私下一直有所沾染。 姜葵伸手拉了拉于郝的衣摆。于郝以为他害怕,回头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呢。” “我不怕。”姜葵说。他让于郝站到自己身边,“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没有让您在最前面承担风险的道理。” “可是……” 姜葵十分坚持,滑动着轮椅移出了于郝的庇护,直至可以与晏思道完全正视。 刚才姜葵还感觉到冷,现下则全然被紧张分散了。他的声音不是太大,言辞坚定:“我不会跟你走。” 晏思道面无波澜,几步走近,单手捏着姜葵的下巴左右看了几眼。他没接话,只说了一句:“瘦了。” 多日没见,一句“瘦了”已是晏思道表达关心最直白的说法。 这两个字生生坠入心底,姜葵鼻子发酸,抬眼看他,没有血色的唇重复了一遍:“晏思道,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听上去像极了“回不去”,晏思道的手劲儿顿时大了些。 “不走,跟他们待一起?知道你跟的是谁吗。” 眼看他可能要说出实情,于郝担心姜葵误解,急急抢先对姜葵说:“相信我,不管是谁,我不会害你!我一定能保障你的安全!” 有她这话,晏思道更加确信于郝不敢以诚告知。他冷笑:“辛太太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于郝知他这声“辛太太”是何用意,一时间却也难以驳斥过多。况且身旁那些人是否诚心还真不好说。他们站在一旁的架势,比起维护,更像是在事不关己地监看,好及时向他们身后的那位传达实况。 正当于郝思忖着如何挡住这遭时,姜葵倏地开口:“我知道。” 姜葵看了眼那些人,握住轮椅把手的手攥得更紧。“我生长在会所,怎么会认不出他们的面孔。” 从厘心岛上于郝带着那些人进入屋子的那一刻,姜葵就大致看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粗旷身材那几个为打手,会所中的打手早已染上满身戾气,眼神与面相相当好辨。而剩下两个常离于郝距离较近的一男一女看上去较为精明,依照每次外出都需要领导者的安排,不是陪赌就是教导员。教导员的可能性更高。 原是凭借感觉和身上气质所做出的猜测,直至入住酒店,于郝刻意在他面前避开与他们有关的话题,把留着他们解释为可以“确保安全”,姜葵就基本确定了。 会所掌握着明暗面数不尽的情报资源,于郝大概就是从他们那里获得的各种私密信息。 也就是说,会所一直知道他还活着。 察觉到这一事实的当下,姜葵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会所打算怎样对他实施惩罚。此刻他还完好无损,只能说明大先生不要他简单死去,必是有更折磨人的方式在等着。 听姜葵自行揭示实情,晏思道表情微变。当初姜葵剜了晶片都要从会所离开,现下他分明能辨出跟着于郝的人是谁派来的,为了不跟他回家,居然宁愿落入会所的人手中。 晏思道恨不得当即质问姜葵:难道在你姜葵眼里,跟我走是比时刻被提醒性奴身份更痛苦的事情?! 晏思道压制住心火,稍微抬了下手。Lam看见,便要强制性带走姜葵。 然而不等Lam做太多,那些始终未发一言的人里传出一声制止—— “晏总这样做,未免有些着急了?” 说话的是一名女子。姜葵在下午准备出房门前往花卉园时,不经意在拐角处听到于郝低声称呼她为“卢教导”,他猜,这位教导员应该就是这次打手们出行的领导者。 听卢教导这么说,Lam拔出手枪,上膛对准。速度不过几秒。 晏思道不紧不慢地反问:“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卢教导笑意盈盈,丝毫不惧那边对准自己的枪口,和声道:“您误会了,不是拦。晏总知道我们的来处,可能听说过,会所不会做有损主顾利益的事情。只是于郝女士也是我们的主顾,她出了郑伣郑老板当初购买姜葵同样的价格,我们同样需要负责。” 对于资金雄厚的会所而言,以卖出性奴同样价格将姜葵的信息卖给于郝,自然不是为钱。 “哦?”晏思道冰冷的目光直扫过去,“说说。” 卢教导从容回道:“姜葵是会所出去的,所属权归郑先生,而后又被转送给您,理应该由您全权处置。不过据我们了解,他已于去年十二月十日晚死于七星酒店。死因是高空坠落。”说着,她扭头看向姜葵,笑容意味深长:“名义上看,坐在轮椅上这位并不是所属您的性奴。性奴姜葵已经不存在了。” 姜葵心跳骤然缩紧,会所抹去他的性奴身份,等同于不再追究那位性奴从会所逃脱的事情。他们大费周章做这些,又将于郝也牵扯其中,似是置身事外了,以旁观者角度眼睁睁看着于郝与晏思道形成对立。 晏思道微蹙眉,他不喜欢他人在他面前称姜葵为性奴,即便是在郑伣刚把姜葵送来的那些日子,家中也不准谁提及这两个字。 名义?这个说法更是可笑。 晏思道不为所动:“我不认这名义又如何。” 话音一出,气势即定。姜葵知道,晏思道必不可能按照别人的定义来解决此事。 许是深知晏家老四的行事作风,卢教导一副无意招惹的模样,说:“晏总见谅,姜葵离世的讯息是您发出的,牌位与墓园也是您着手安排的,无论您认或不认,我们都只是照事实办事。登岛前大先生还与晏老先生通过电话,他们相谈甚欢,大先生也不会允许我们有冒犯的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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