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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思道关掉屏幕，眼底泛起怒意。当晚监控系统跳出两次新的人物捕捉提示，他也没有打开查看。 怪的是，接下来的时间，监控系统没再跳出提示。直到两天后集团说明会召开，私人手机才突然推送出一连串的摄像头离线提醒。 家中二十三个超微型摄像头，接连掉线二十二个。 与此同时，会场中，Lam神色紧张地走了过来。他俯下身，在晏思道身旁耳语：“四哥，那边出事了。” Lam确定乔放现在正被人控制住，因为他的手机刚刚收到了来自乔放的一键警报信息。他教过乔放，这封信息只能在无法继续保障保护人安危时的紧急关头发出。 起初他们的保护人名单只有晏思道一人，一年前新增了姜葵。 晏思道看了眼屏幕上的推送通知，起身欲走出会场。旁边的晏江声喊住了他，压低声音提醒：“爸马上要上台了。” 今日说明会的压轴便是晏文佳的发言环节，他上了年岁，几次被传大限将至，今日难得出席颇受关注，届时媒体必然要同时将镜头对准他的几个孩子。如若晏思道这时提前离场，不仅外界又要胡乱猜想，事后晏文佳也定然会勃然大怒，影响到遗嘱修定也大有可能。 “四哥，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再等等。” 晏思道闻言，回身朝晏文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等不了。”他说。然后径直走出了现场。 仅剩的那一个摄像头在这段时间内下了线，和它的离线提醒一起推送过来的还有人面捕捉提示。它拍下了姜葵在摄像头前留下的最后画面。 “你在看吧。”姜葵确信晏思道就在后面观察，一字一句道，“我要走了。” 说完这一句，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可是好半天都没说出什么。 他们之间不适合拥有告别。该说的、想说的，通通在那个夜晚说过了。 最后，姜葵留了一句：“晏思道，别再见。” 话音刚落，摄像头后面的开关便被按下。屏幕呈现一片黑。 通过每个摄像头离线前录制的场景，可以看到带走姜葵的人有着严谨的部署。他们貌似知道屋内没有晏思道，闯入屋子后，先由多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控制住了乔放，并丢掉他的手机，直接捆绑着推倒在地，而后他们中的主导者才进来，快步径直上了二楼。 姜葵见到主导者，显然有些惊讶。 “辛，辛夫人？” 于郝连连摆手，缓声说：“我是于郝，只有我，辛百城不知道我来找你，辛裕也不知道。没有别人知道。” 说着，她掏出追踪信号屏蔽器慢慢靠近，蹲下身，想摸姜葵又怕他害怕，最后只碰了下他的轮椅，声音已带上了悲腔：“我来救你了，孩子，跟我走吧，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 此前Lam调查了多日，始终查不到于郝的信息来源。 于郝能确信姜葵没死，知晓晏思道每次回城的安排，也知道连辛百城都不清楚的有关姜葵在会所的经历，已经很不对劲。现在她找到了厘心岛不说，还特意选择在说明会当天带人过去，好像一直有人向于郝传达着晏思道的一举一动。一切绝不是巧合。 Lam想到了什么，连忙向晏思道保证：“四哥，不是乔放！他不可能出卖您。” “乔放没这本事。”晏思道看着回放里的姜葵一个个拆掉家中的微型摄像头，眸色更沉。 可以安排于郝悄无声息前往厘心岛，同时“算到”S城的波动会影响到晏家，恐怕于郝背后的人来头不小。更重要的是，那人能利用姜葵曾经的性奴身份煽动于郝的愧疚，不断加深她寻找到姜葵的执念，必然是精通于拿捏人性的弱点。 顺畅做到这些，且不被Lam究查到半分…… 晏思道蹙眉，吩咐Lam：“注意追踪器的信号，一有反应立刻查清楚位置。” 于郝既然带着屏蔽器去，应该是早知道了姜葵身上有追踪，大概会带他处理那颗牙齿。但她背后的人只知出了家门办过的事情，却不会清楚在姜葵跑过第二次后，晏思道就让乔放在轮椅内部也安装了追踪。而他们即使带走了姜葵，由于姜葵暂时无法行走，轮椅也不能舍弃。 回到会场内，晏文佳正被助手搀扶下台。他的发言结束了。 晏思道回到座位上，面色如常地跟着大众鼓掌，对于前排晏岐真投来的质问目光也视而不见。 晏思道的掌声热烈用力，为晏文佳，也为推动于郝带走姜葵的幕后人士——每一步都尽在掌握，想必刚刚那群人冲进厘心岛那个房子的时间同样是精心设计过的。 也是，会所锱铢必较、有仇必报，怎会放过唯一逃跑成功的奴隶。连带着藏起姜葵的人，那位也要一起报复。 看来，大先生从未善罢甘休。
第32章 掐断眼 坐上离岛的船，于郝看着姜葵把从房子里带出来的微型摄像头一股脑儿丢进海里，几次欲言又止。 “您是想问什么吗？”姜葵说。 于郝开了口，声音就有些发颤：“晏思道，晏思道就用那些天天监视你？”她没想到晏思道疯到这种程度，居然安装了这么多摄像头，时刻盯着姜葵的一举一动。 姜葵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奇怪的是，他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愤怒，无法对于郝的愤怒感同身受。他感受到更多的只是难过，沉闷到极致的难过。 曾经他无奈晏思道的眼睛只望向辛裕，而今倒是都对着自己了，可无论是监控、木槡还是乔放，目光全都无比冰冷。所以他非要掐断晏思道的每一双眼睛，把迟到的死蝴蝶丢进海里。 对于晏思道的疯狂举动，于郝既气愤又悲伤。“我该早点儿找到你的！”她坐在姜葵对面的位置，眼里充满怜惜，“你受苦了。” 听她这么讲，姜葵顿了顿，问出了从刚才在家里就一直有的疑问：“您联系上小陆帮忙，又费这么大力气带我走，是辛裕的身体很糟糕吗？” 那张贺卡上，小陆的留言看似平常无奇，实则每一个感叹号后的首字连在一起就成了一句暗语：「待，家，等，我」。 这暗语来的有趣，甭管是否会被乔放和晏思道发现，联想的事情而已，都不好真把小陆如何。 姜葵以为小陆是在叮嘱他务必先待在家里，不要再自行逃离，等待他从木槡那边想办法找突破口。小陆一直以来都对晏思道的行为心存不满，为人还义气，有这想法不足为奇。不承想，真正带人前来的会是面才只见过一回的于郝，他差点儿就要没认出来她。 见姜葵误会来意，于郝急忙否认：“不是！你放心，我不会……小裕已经有合适的配型了，不需要你为他做任何事情。我找你不是这个目的。”解释着，她声音弱了下去，“而且，我怎么敢让你再为他伤害自己……” 她的话不像假的，好像真是心疼极了。不过姜葵想了想，还是说：“您带我从那个房子离开是救了我，如果辛裕真的需要我的哪个部分，还能用的话就拿去吧。我只有一个请求——拿走后，我要是还活着就放我走，好吗？” 于郝听了，眼眶止不住发红。到底是怎样厚重的磨难，让姜葵一个二十几岁的人灵魂淡然得像个耄耋老人，甚至为了不被束缚，连身体器官都可以拱手相送了。她凑近了些，认真向姜葵保证：“我和辛家的人不会拿走你的任何东西，你得健健康康地活着，长命百岁。今后想去哪，跟我说，哪里我都送你去。除了S城。 “你这一年一直在岛上还不知道吧，晏思道在S城宣告了你的死讯，我也差点儿以为你真的……总之，你今后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实现。” 不为了肾，那是因为什么。姜葵想不出来自己遭烂的躯体一副，还能给什么。难不成是于郝与晏思道结下了怨恨，想要以此对立或是威胁？ 他没继续深思，海浪摇晃得他生出疲惫，想吐，但胃内空空，吐不出东西，只剩无尽的干呕。 于郝忽略了这遭，姜葵的身子骨也比她料想的差很多。见状，她到船中的餐厅买了瓶矿泉水。 水太凉，姜葵打开喝了两口就没有再喝。他这一年来习惯了乔放每日准备好的温水和热牛奶，深知这凉的再多喝半杯，等下就得肚子疼。 说来可笑，从前做性奴时没什么常规忌口，不管是烈酒还是男人的精液都是说吞就吞，谁知现在几口凉水就能让他难受半日。他想尽办法排斥晏思道和晏思道附加给他的东西，却不知不觉习惯了在温室中受到滋养。 姜葵望向大海，这次他乘的不是仅一人的孤舟，但依旧看不清前路。 “去哪儿都行，就去人能活下去的地方吧。” 靠岸后，于郝带姜葵上了辆车，转接着要去酒店。刚才协助她带走姜葵的一众人紧跟其后。 于郝说：“你没有身份证，没办法像去厘心岛那种独立岛屿一样出入太多地界。我先陪你在这个城镇上的酒店休息，等下给你采集个人信息，送去加急办理。办好了我再送你去国外。” “您要给我办个人身份证？”姜葵来了精神，“我可以办吗？” “有点儿难，但是我会尽力。有了证件你才方便去各个地方。护照也会一起申，就是签证麻烦，所以目前能去的地方有限。” 说着，于郝想到什么，她把手机打开，调出几张图片给他看。“你没有具体想去的地方，到时候我先带你去N国吧。我祖母未出嫁时是在那边长大的，她离世时把房子留给了我。这些年太忙，我回去的次数不多，连小裕都不怎么清楚有这么个地方。你可以先安定下来，有我祖母的家族人在当地，他们会善待你。等过段时日安定了，你留下来或者想去其它地方都行。” 于郝几乎是一口气说出这些，面对身旁清瘦的姜葵，她的语调温和又带着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似的。 姜葵缓慢翻动屏幕上的房子照片和N国街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或者说……你不想去N国，想去更暖和点儿的地方？”于郝问，“N国是阴天多些，语言以英文为主，不过你不用担心融入不了，我给你请个居家佣人，让她一边照顾你一边带你熟悉语言环境。你是聪明孩子，很快就可以适应的。” “谢谢，就照您说的来吧。”姜葵全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地方，他也比谁都清楚不可轻信于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但不知为何，于郝确实给他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尽管知道她是辛百城的妻子、辛裕的母亲，尽管他们根本不熟悉彼此…… 姜葵把手机还给于郝，说了声“抱歉，我太累了，想睡会儿可以吗”，然后在于郝的点头之下，他阖眼歇了歇。 姜葵想，假如于郝真的需要自己的肾脏，只是碍于不熟悉而不好意思说，或是有更多需要自己的地方，那就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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