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的岑黎在做什么呢? - “你就不能坐下吗?晃得我头晕。” 岑黎好笑看他一会儿从房门口走到窗边,一会儿又从窗边走到病床前。 “不对,很不对,”陈跃沉默地停了脚步,“我问你,什么情况?” 岑黎突然勾了勾唇角,眼睛看着他,脑子却没在想他这个问题。 陈跃:“你能别笑吗?你笑得我瘆得慌啊。” “我笑了吗?”岑黎敛起表情。 陈跃:“……你跟我在这儿装蒜呢?” “我没事装你干什么?” “……” 陈跃盯着他看。 岑黎摊手:“你刚问什么?” “问你是不是想让你爷奶从天上下来,给你来一套男女混合双打,把你的头顶上的皮撑撑滑溜,好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陈跃一口气说完,几乎不带停。 岑黎“哦”了一声:“那倒不用他俩特意跑一趟,我已经请示过二老了。” 比如扫墓那天,那就是另一种见家长的方式罢了。 甚至不用岑黎多说,温南星自个儿已经介绍了他自己,虽然当时只是朋友身份。 陈跃这一口气像是在稀薄的高原地带,说完都差点抓不住自己的声音:“你请示啥?你上哪儿请?你把人拐哪去了?” 岑黎没做什么反应,纯粹看着他,直到陈跃的心越来越沉,咕噜噜在海里冒着气泡。 “可真有你的。”他半天憋出一句。 岑黎‘嗯哼’一声:“认真的。” 他也佩服自己的胆量。 相较于其他人按部就班地念书,结婚,生子,四平八稳地过日子,岑黎算是叛逆的。 不是‘坏孩子’的那一类叛逆,而是——不愿意重复既定的轨迹,循规蹈矩。 当然这样的想法,注定会让他吃点苦头。 但支持他的是两位老人,这在当时的年代,他们老一辈的这种超前思想称得上领先当地,甚至于全国绝大部分家长的思想。 在别人看来是异类,但他们家总是很奇妙地关上门窗,不管不听就是了。 即使岑黎在小学的时候想当个心理学家,初中的时候想搞地质,高中又稳如老狗想做个图书管理员。 可出了大学进了社会,却干了那般危险又需强大心脏的工作。 支持的人永远都是你最强有力的后盾。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后悔就行,俩老人经常这样说。 所以年轻时候就不是个乖巧沉稳的性子,现在更加不是。 陈跃发觉,他那股子谁也拦不住的劲又上来了。 “得了,您走在时尚前端,您从小就与众不同,您高兴就行,”陈跃微叹一口气,“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把陈妙妙那疯丫头叫回来了。” 陈妙妙怎么可能单纯来探望这位老病人,她只是坐了趟便车。 和自己三两朋友出去耍之前,顺便到这儿和她的小温哥哥道别罢了。 岑黎面上淡然颔首,实际心里想的是让他赶紧走,这样他好给人回电话。 温南星半小时前就告诉他说自己已经到了,作为关心,他回了条消息,表示他知道了。 作为刚恋爱如胶似漆,他想给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男朋友拨去一通电话。 犹豫两秒,岑黎依旧遵从内心,给温南星打了通语音。 现在倒是明白有手机的方便之处了。 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正在忙碌,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喂?” 声音微微有些嘈杂,似乎带着潺潺流水声。 岑黎顿了一下,边查冬城的温度边问:“你到了啊,那边下雨了?” “不是……” 温南星开了扩音,视线飘忽一下,瞥了眼即将放满水的浴缸才说:“我在浴室里。” 岑黎突地失语,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在洗澡?” 衣服已经在干区被脱下,温南星习惯让脏衣服在门外的脏衣篓里待着。 在潮热的浴缸里躺下,也让他把扰乱心绪的东西从脑海里清出去。 “嗯,想休息一下。” “路上太累了?”岑黎音调跟着软下来。 水雾渐渐模糊视线,温南星突然有些困,身体在热水的浸泡中不由自主地放松,缓而慢地滑进一堆泡沫里。 温南星垂着眼睛,含糊地‘唔’了声,嗓音柔软得像一只好脾气的绵羊。 环境音忽然安静下来,听筒里只剩下一浅一深的呼吸声。 靠。 岑黎血液猛地倒流,脑海里的那根弦,自己断了。 在这一刻,他竟然能想象到屏幕对面的小人,如果在他旁边,会是一种什么状态。 大抵是眼睫湿润,眼角泛红,漂亮的眼眸被潮.欲包裹。 所以不止是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温南星也会吗? 旖旎的气氛似乎朝着天平不正经的一侧偏向,理智告诉电话两端的人,他们都应该挂电话了。 “那你,那我现在……”岑黎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应该在哪?” 温南星咕哝:“你想在哪,就在哪。” “把我带进去了吗?星星?” “带进去……哪?” “浴室里。是要我帮你吗宝宝。” 温南星脑袋钝刀似的磨,许久才‘嗯’一句。 …… “岑黎……” “我在,我在呢,宝宝。” 水温真的太高了,温南星指尖无力地抓着边缘,全身都在发烫。 岑黎哑声,自己都难捱,还要提醒他:“别泡太久,别睡着。” …… “咚咚。”两声敲门。 温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星星,别睡太久,下来吃饭吧。” 心脏被猛地砸了两下,泡沫滋啦着一点一点消失,温南星恍惚回神。 看到通话上的十四分三十秒,他哗啦一下从水里起身,慌张地摁下红色按钮。 戛然而止的断音,懵逼站在花洒底下的岑黎。 岑黎:? 他好像个工具人,用完就抛弃的工具人。 - 暮色四合,餐厅方桌围坐着四个人。 除了仍处于罪恶与羞愧边缘的温南星,其余三人都在其乐融融地聊着近况。 或许是回家后的落差,也或许是岑黎实在太过于包容,温南星实在难从软玉温香中立刻抽身离开。 何叔是近几年才回到冬城的,之前一直奔赴海外开拓澳洲市场,看着和温介远一样大,但实际,他比那位优雅的老男人还大五岁。 餐桌上有些沉寂。 温颂温和,良好的修养不会让他在咀嚼食物的同时开口。 而温介远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眉宇肃穆,俨然是一副严父模样。 那么作为缓和这家人的粘合剂,何叔只能不停地在餐桌上吐槽国外的白人饭有多么糟糕,经常性会在第二天早上发现不打招呼的‘入侵者’等等…… 总之一个字,哪都没有国内好,哪都没有家里安全。 何叔只知道温南星是放假回家,但不知道其实他已经有一年时间没在家生根。 甚至临走前,父子之间大吵了一架。 难以收场的地步。 也让温介远彻底明白,他这个小儿子骨子里的逆反心理压根远超他的想象。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父亲认为的所谓青少年叛逆期。 “最近学校里怎么样?还习惯?” 温介远淡声问,但望着出落愈发翩翩的青年,仍旧忍不住柔下目光。 他的两个儿子,一个继承父业,是行业中的佼佼者,一个延续母业,更是乐理天才…… 可他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儿子,现在却突然说:“我休学了。” 和当时挺直腰杆,说自己要选流行爵士乐一样。 温南星抿唇,说出众人所知的事实。 没人提到他偷偷跑回来,没人问及他为什么。 因为纸包不住火。 都说无论是多么亲密的家人,父母与子女之间都隐含着一层隔膜,那不仅仅是年代与年代的鸿沟,更是认知与认知的偏差。 就像父母辈总爱拿‘他们经历过’和‘以后你就懂了’这两句话,以此要挟小辈们去走他们铺设,扫除一切万难的道路。 温介远也是如此。 这些年他们的父子关系便犹如火上炽烤的和牛,没碰着铁板的那一面,是孝顺体面,是明白懂事,是和平融洽。 可一翻身就全露了馅,像狭路相逢,冰炭不投,刺啦刺啦地冒响,叫嚣着对峙,烟雾弥漫。 温介远刚夹起一筷子鱼肉,筷子在空中悬停,又接着平和地说:“再回去念。” 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同喝水一般简单的问题。 “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王妈今天才买的新鲜的鱼,煲了挺长时间吧,鲜味都飘出千里外了。”何叔敏锐地察觉到饭桌气氛怪异,打着圆场。 “星星啊,给你爸盛一碗,你离得近。” 温南星盯着碗里花白的鲜汤出神许久,还是照做。 一共只说了两句话的晚饭结束后,何叔又揽着老友的肩膀,让他和孩子好好说话,至少在出现分歧的时候,两人谈谈,不要那么剑拔弩张。 “那是你儿子,又不是给下属布置任务。” 很荒谬,作为一个在业内威震千里的谈判高手,今天却要让其他人来教他如何和自己的孩子好好沟通。 可要是能好好沟通,当初也就没那些歇斯底里。 所以书房里,温南星倔强地沉默,无声地颤着手指。 “可我不是您妻子,也不是您用来撑面子的工具。” 没有喜不喜欢,只有需要这样做……的一个假人。 “啪——” 侧脸有些火辣辣,但温南星更多的是麻木。 “你为你自己的未来考虑过什么?玩那些乱七八糟的贝斯……吉他……就是在葬送你的前途!” “下个月就给我回去!” 熟悉又窒息的安排。 半晌,他吁出一口气,直视温介远怒目圆睁的眼睛,说:“已经没有多余的琴给您摔了。” - 对于那一通被突然挂断的电话,岑黎心里其实是有些发怵的。 至少他不应该在电话里……带着一张白纸做坏事。 好在岑黎这一通电话拨出去后,对方很快接通。 在那一刹,岑黎整个人松懈下来。 起码没有拒绝沟通的情况出现。 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传来,向来心大的人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岑黎捏着手机想问他在做什么呢,温南星却稍稍顿了一下,率先提出问题:“你在外面吗?为什么有……鸟叫声?” “哦,窗台上有只鸟筑巢呢,好像是……下了小崽子。”岑黎瞥了眼窗外,“要不要转视频,给你看看小鸟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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