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你听我说,” 说着话贺凯文一只手伸过来按住江湛的后脖颈,还没来得及俯下身凑过来,江湛搭在他膝盖上的脚猛一用力,砰一声,贺凯文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江湛一把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厉声道, “别跟我来这套,说话就好好说。越狱那个人,是你杀的吗?” 轿厢晃了晃。 贺凯文没再伸手去碰江湛。 江湛踢在他的膝盖韧带上,他没躲,生生受了。不疼是假的,只不过他的表情好像坦然到没察觉。 他单膝跪着,抬起眼眸,目光依然平和,英俊的脸上收了笑容,没有任何波澜, “江湛,我犯不上去杀一个越狱的人,我听说他是被郑警官击毙的,不是吗?” “对。”江湛不置可否, “如果他不去越狱,没有人逼他越狱,他又怎么会被击毙。”还想怎么抵赖。 “是吗。”仰望着他的瑞凤眼微微一挑,似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他是个手无寸铁还被打伤的犯人,击毙他的警官你了解吗。江湛,你在浴室见过你的小迟是什么伸手,抓一个越狱的犯人,至于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再开枪吗!” “我了解过。当时他开枪没有问题。”江湛询问过,只是在陈述事实。但贺凯文的话,让他的动摇只在心中,不在脸上。 “那江医生知道你的小迟,年末刚拿上警队散打王的称号吗?” “我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你跟踪上瘾吗?”江湛直接怼了回去。 “你可以去查,我只是过年在姥爷家看到了照片,给他颁发水晶杯的人正好是陆钦。” 江湛只觉得浑身血液在沸腾之后被急速冷却,现在不寒而栗。 他把郑迟当亲弟弟,郑迟昨天欺骗过他,他现在还没缓解过来。本来就没法释怀,这是接二连三地把他当成傻子在戏弄吗。 他沉默着。 “我可以再提醒你一下,你的小迟右手受伤,左手持枪,所以正好打偏了?!好像恰巧因为他打偏了,所以才保留了完整心脏,对吧。” 是的,心脏移植手术是江湛亲自主刀,供体心脏毫无损伤,江湛看过详细解剖报告,枪打在肺里。 “一个多次拐卖儿童越狱的人渣刚好救了你的主任。就算所有人都恰巧帮忙了。江湛,这真是坏事儿吗?” 看着贺凯文一汪如清潭的眼底,嘴角边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有委屈,有无辜,还有对他嘲讽。 江湛整颗心像是掉进泥塘里,被捞出来攥在手里拧成抹布一样,拧干最后一滴污泥浊血,一直被生生拧碎。 如果说要把心挖出来,换给老主任的宴时宇是个疯子,可他至少是个人。 但眼前的贺凯文,他还是个人吗? 面对一条人命,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怎么敢?! 他不只是疯了,他简直不是个人! “恰巧?你告诉我。真的是巧合吗?我在问你,这个人跟你无关吗?”尽管问出口,江湛自己也觉得这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可是他在心底真的在乞求,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希望是巧合,至少真的跟贺凯文无关。 他伸手一把揪住贺凯文的衣领,攥紧他的衣领拧了半圈,泛白的指关节怼在他的脖颈上。 贺凯文沉默片刻,握上了江湛的手,只轻吁口气,依然沉静地跟江湛对视着,只是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江湛,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因为跟你无关。” 什么叫跟他无关?! 江湛红着眼睛,强压住怒火,冷声问他, “跟我无关?那你一直跟踪我,怎么算?!” “你告诉我,你每天是怎么跟着我的,为什么我的手机关机了,你还是能找到这里??”江湛带着按不下去的滔天怒气粗暴地按开自己的手机,举在贺凯文的眼前,马上要拍在他脸上的时候,电话响了。 江湛就这么按着手机,毫无预兆地接上了视频。 “江湛,干什么呢?有男朋友不接电话了?可真是巧!小栎也这时候告诉我说她有男朋友了,你们两个祖宗……” 是大哥打来的视频。 江湛在慌乱中根本没办法回答大哥的电话。 周末江浩让他回家,他憋了好久的秘密偷偷告诉了大哥:他有男朋友了,他这个周末不回去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江湛甚至希望这时候突然来一场山崩海啸,哪怕来个陨石降落,突然砸上他也好……不然他怎么面对大哥。 “喂,江湛,怎么光喘气不说话?大哥支持你。他也不算傅家人,只要你喜欢,带来家里吃个饭,” 手机对着贺凯文的胸口,再偏一个角度就会照到身后敞开的铁皮门。 贺凯文抬手握住江湛的手腕,让他把手机转过去,就势站起身,一点儿不客气地坐在了江湛旁边。 “大哥。”江湛张了张嘴,就这两个字愣是没说出口。 手机晃了一下,镜头里多映出来一个肩膀。 对面的江浩明显是憋着浓浓笑意, “好多年没看见你穿运动装了,比人家大了一旬,跟人家年轻人在一起,就多担待些……” 江湛听不下去了, “大哥,其实,”他侧过脸看了眼旁边的贺凯文。 手里的手机被旁边一只大手硬掰着转过去, “江大哥,您好。我是Kevin。 我们现在刚好在外面……” 贺凯文跟江浩礼貌寒暄几句, “约会还接大哥的电话,看样子关系不错嘛。”江浩跟江湛调侃了句,很快挂断了。 “江湛,你告诉江浩大哥,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们周末约会了?”贺凯文兴奋地眼睛里有光,一下子比星星还亮。好像刚刚他们的争执是个玩笑。 “别装。我们不是了。”江湛冷哼一声, “男朋友?你到底为什么追我?你喜欢我吗?” 江湛问出口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他自嘲地笑了下, “我每次告诉你,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也像现在这样,在笑我?” “不是。”贺凯文摇摇头。 江湛没办法平静下去,他侧过身来,直盯着他, “那是什么?你现在告诉我。你他妈别骗我了。” 贺凯文点点头, “嗯,我不骗你。” 江湛想了一整天,他确信每一次相见都不是巧合,有太多话要问他。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此刻开口,竟问听见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这么没出息的一句话,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接近我的吗?”问出口,江湛就悔地自己咬破了唇。 贺凯文没有立即回答,他好像真的在思考,沉默了一下,看着江湛, “你喜欢我,我跟你做,你看起来很享受,我们也很默契……”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江湛一抬手一巴掌要抡上去的时候,手腕却被抓住了。 贺凯文依然声音淡然, “江湛,你听我说。每天很多粉丝都会大喊‘我爱你,喜欢你’,我也会这样回应, ‘我爱你们’。” 这个场面,江湛不止一次见过,雪屋前面,被成百上千的粉丝围住,当时他听见“Kevin我爱你——”的呼声,只觉得粉一个明星的世界好奇妙,他甚至不能理解。 “所以,我不会像回应一个粉丝一样,简单回应你那几个字。‘喜欢你’,如果每天都可以挂在嘴上,我不太清楚那是怎么一种感情。而且,” “怎么?编不下去了?”江湛脸上滚烫,试图抽开手,可是手腕被抓地太牢,他没挣脱开, “而且什么?” “而且,你不也是吗?开始那段日子,我会觉得,也许你是下半身更喜欢我,需要我,……” 原来,他只是一厢情愿的喜欢上了一个追踪狂?! 江湛再听不下去这糟心的侮辱, “我操你大爷的!别再碰我!” 他用尽浑身力气,跳起身朝着贺凯文猛扑过去,同时空着的一只手一拳挥过去。 江湛的势头很猛,铁皮椅子太小,轿厢一晃,两个人一起朝着铁门摔了下去。 贺凯文的两只手都同时按在江湛的胸前迅敏一推,而他自己,后仰着半个身子滑了出去。 同时,江湛被惯性带着,压在他双腿上。 噗—— 半个身子探在外面。 江湛心跳骤停,胳膊上毛孔倒竖。 还好有惊无险。 这片游乐场建在十年前,摩天轮虽然不过百米,也有六十多米,相当于20层楼。 江湛不需要做别的,只要他现在离开这野小子,一氆氇手从他身上站起来,已经半个身子滑在外面的贺凯文就会掉下去。 心碎了,碎了一地,难过的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可是,江湛看得清楚:贺凯文刚刚那一刻,是想推开他,怕他跟着飞出去。 “贺凯文,我给你个机会,你告诉我为什么接近我?到底为什么?”夜风中,江湛身子没动,嗓音嘶哑低吼着谩骂起来。 他一只手牢牢抓住铁门,另一只手没松开,这次他反手抓住了贺凯文的手腕,半点儿也没松开。 “你他妈不明白什么叫喜欢,为什么现在还会在意我?你他妈推我干什么?傻吗?”如果他刚刚一闪身抓着栏杆,现在扑出去的就是江湛自己。 “江湛,我一直在追你。追了很多年。” 贺凯文硬挺直脖颈看着江湛,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呵。傅景阳和傅坚手里的东西,只要他们看的上的,我都要拿到,也包括你。”最后四个字,好像碎在风里,江湛好希望他没听到。 在这一刻,江湛咬紧了牙,他有一百个理由放手。 放手,太简单了。 他没有理由继续坚持,他左手握着的门板,刚刚被他踢坏了,荒废掉的锈铁皮门根本抓不住。 破边的铁皮磕破了手心,手里有血冒了出来。 痛,撕心裂肺的痛,但不是手上,是心痛。 江湛手一滑,一瞬,他们一起往外滑了一下,贺凯文的大半个身子都坠在外面。 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只靠他一个人岔开两条腿,用脚背勾住门槛强撑着。 江湛咬紧后牙床,左手再没松开半分。 滚热的鲜血让江湛此时更清醒更愤怒,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贺凯文一定也嗅到了。 “你到傅家之后,傅坚待你不错,胜似亲儿子。你到底在做什么?”傅家的事儿,江湛听傅景阳说过。 他只不过再不想提傅景阳,再不愿意进傅家门,并不是不熟悉这一家人。 傅坚虽然一直为人刻薄,生意场上一个笑面虎,这些年一直靠着趋炎附势做起来了傅氏产业,但他对养子傅景烨确实很上心。 “胜似亲儿子?”贺凯文脸上挤出来一个疲倦的笑容, “江湛,你听好了。他只有一个亲儿子,就是我。” 江湛觉得头皮麻了,头要炸了。 他现在不想听,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需要用浑身的力气来拉住贺凯文试图甩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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