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建长婚后退伍,成了一个民航的飞机维修工程师。 但听说后来生活不易,经常被傅家资助,两家一直有来往。 江湛只知道这些。 “这是傅景阳告诉你的吧。” “那事实呢?”江湛目不斜视地盯着他。 “30年前的事儿了。傅坚求着姥爷要娶大姨,姥爷一开始不答应,因为大姨当时已经怀孕了。” 江湛磨了磨牙,先不管这野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最不想提的名字,看样子这一路要反复提了,他问:“怀是的傅景阳?傅坚也知道?” “知道。但他们没告诉傅景阳。婚后,傅坚靠着姥爷的人脉,很快发展起来,他想有自己的儿子,就打上了我妈的主意。” “他们……”江湛找不到合适的词,开始摸烟盒。 车停在了路边,贺凯文转过身看着他, “傅坚让我妈怀上了我。贺建长在我12岁那年,出差突然回家撞上了两个人在一起,才知道真相。” “贺建长受不了婚后长达12年的欺骗。后来,就是你听说的那样,他酗酒家暴,几次想杀了我,最危险的一次,我妈为了护我,她走了。” 贺凯文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在讲一个别人故事,很平静地讲完,又跟江湛露出来一张微笑的脸。 “你这么恨傅家父子,却不恨贺建长?” “我妈刚走的时候,恨他,也怕他。”贺凯文看着江湛手里的烟, “那时候,我最怕他抽烟。” 江湛这时觉得他一直看不够的这张笑脸阴翳地让人压抑。 他想起来解剖室里看见的那一幕,那个越狱的犯人受到的虐待,烫伤…… 江湛手上一抖,他掐灭了烟蒂。 “你抽你的。”贺凯文释然一笑, “都过去了。他不是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吗。十年服刑。江湛,这还多亏了你。” 多亏了他?! 江湛自然记得八年前那个雪夜。 这么一想,是真的。 真正把贺建长送进去的人,还真是他。 — 鞠躬。
第54章 江湛至今记得贺建长,当时对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每一脚都是往死里不要命的踹。 即便过去这么久,他也没后悔当时出手捞起来那个少年。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当时他不出手,这个少年就算留下延喘的半条命也一定是个残废…… 可是,这样一想,当时傅景阳也在的,他去哪儿了呢。 隔得太久,对江湛来说,只是路边救了个少年,他回忆不起来当时傅景阳的样子。 江湛轻叹口气, “那傅景阳呢。” 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的贺凯文,又是那张能把他拿捏的很好英俊笑脸,江湛一颗拧碎的心重新被撒了一把盐,伤疤新鲜着怎么就能忘了痛。 他故意咧了下嘴角, “景阳他,”好久没这么叫了,江湛绷着刀削的脸,紧紧握着安全带,忍着恶心继续说, “人情世故上一贯做的不错,知冷暖,在一起的日子,也没听他说你一句不好。没招惹你吧。” 贺凯文垂眸瞥见江湛握紧安全带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在替他说话?” “只是就事论事。” “就是论事,他天天把喜欢你挂在嘴上,你也很爱听?” 江湛暗自吸口凉气,他怎么能笑着问出这样一句话。 不过,该说的人家都说了,有没有这一句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江湛握着安全带的手往下一滑,先打开了安全带, “对。爱听。爱地不行。没他调,教,哪有你他妈什么事儿!” 他转身推开车门,一把甩开要来拉他的手,不管不顾地冲下了车。 他的脚踉跄走了几步,已经疼得扎心。 车窗打开着,还在他身边滑行。 贺凯文的口气又软下来,商量着的口吻,探出车窗看着他, “江湛,你的脚不行,手在流血,别跟自己过不去,让我送你。” 江湛控制不住情绪,句句都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 “贺凯文,我最后一次把你当个人一样跟你说话,别再跟着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让我这辈子看不起你!” 江湛转过身,抬起脚,一脚蹬在靓丽的银色车门上, “你他妈想杀几个人,还是想坐几年牢,只要别再让我看到,我都他妈没兴趣。滚!” 江湛挪开腿,艰难地掉头就要往回走的时候,发现车子动了,缓缓离去。 看见车身消失在夜里,江湛站不住了,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忍住哽咽,抱住双膝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没坐上一会儿,江湛连着几个寒颤,他自己也知道手臂灼热,手心流血不止,真一个人待在这里蹉跎,只会让家人替他难过。 他勉强掏出手机,正犹豫着打个车的时候,眼前已经停下了一辆出租车。 对巧合有了免疫,江湛看着陌生的出租司机, “谁让你来的?” “不是你吗?”出租司机绕过来掏出手机,给江湛看了一眼, “我按这个定位找来的。江先生?” 江湛看了一眼,真是他的定位。留着他的姓。 “你走吧。”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干的,他没有半分感动。 “行。那你小心。我可不退款啊。是你自己坚持非要先付的款。” “我还先付款了?”江湛抬手擦了把脸,苦笑了下。 车前灯照在江湛脸上,看见他一身运动装,手上脸上都是血,有点儿渗人, “诶,同学,你不会是摔坏脑袋忘吧?” 司机自己氆氇了把头发,自言自语着, “碰上你真是没办法,黑了你的钱,万一死了人,别再赖上我……算了你赶紧上车吧。”说完就要来扶江湛。 江湛浑身使不上劲儿,也拧不过身形高大的司机,只好先上了车。 他没去渤医大,也不想去。 告诉大哥在约会,也不打算回江宅。 至于新家,还现巴巴搬进了贺凯文的公寓里。 江湛在出租车上干坐着,愣是连个要去的地方都说不出口。 …… 等他再睁开眼睛,看见是病房,天已经大亮。 病房壁纸颜色陌生,进来的小护士也不认识,江湛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好在不是渤医大。 江湛抬头看了眼吊水袋子里的电解质打了一大半,他先撑着手臂,让自己勉强坐了起来。 门外的贺凯文看见江湛醒了,他往后躲了躲。 隔着半掩着的门缝,他屏息凝神,连眼睫都一眨不眨: 江湛转身去找外套,可是他手里刚抓起来运动服上衣攥成一团,又狠狠摔在地上。 须臾,他又去伸手够。 可惜衣服被他撇的太远,江湛伸直了手也没够到。 门外的贺凯文很想冲进去帮他捡起来,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的手抓着身后的白墙,墙粉簌簌落下,再抠下去就是石灰墙,会出动静,贺凯文只能慢慢地,悄悄地把手蜷了起来。 听见屋里的江湛嘴上骂了一句,再看过去,只见他手上粗暴地扯掉针头,跳下床把运动服又捡了起来。 直到看见他把脸埋在运动服里,贺凯文看不下去了,他松开了握紧的拳,颤抖着手指,发了个短信。 # 没过半个钟头。 宴时宇带着司机赶了过来。 “江湛,你怎么一个人倒在这小诊所里了?用的什么药?手怎么回事儿?破伤风打了吗?”一向人前儒雅斯文的宴时宇这会儿也不镇定了。 江湛哑着嗓子抱着双膝坐在病床上,冷声问他,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一个出租司机给咱们院打的电话,今天正好我值班接的。” “出租司机?假的吧?”江湛不再相信任何人,冷声一笑,脸上滚热通红却透着几分凄凉。 宴时宇看着蹭蹭上升的水银温度计,急得根本不理江湛, “什么假的?你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烧糊涂了,一个医生还讳疾忌医。” 也许真的是烧糊涂了。 只是,能烧的更糊一些,能把这个周末,不,能把贺凯文这个人都忘干净了就更好了。 江湛昏沉着被换了家市里的私人医院。 睡了一整天烧才渐渐开始退下去。 江湛朦朦胧胧中,不停地确认着旁边的人。 真的太怕看见他了,任何人都可以,只要别是他。 到了周一早上,江湛才完全退烧,脚上本来都是皮外伤,处理得当,已经不影响行动。 这一天一夜一直跟着他的都是宴时宇和他的司机,再没看见别人。 这样也好,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也再不用看见任何一个姓傅的人。 之后,借着手上还包扎着绷带的借口,江湛推掉之后一周的手术,宴时宇摸摸多加了两个夜班,科室安排得当。他可以暂时去渤医大代课。 至于左胸口的那枚乳钉,江湛没摘,也没做任何处理。 不是为了留个念想,而是想留个教训,留着隐隐作痛的伤,时刻提醒着自己别再自作多情。 一周快过去了,就算周围没人看得出来他跟平时不一样,但他还是恍惚地很难集中。 江湛很清楚,尽管留在医院,也是一宿宿地睡不着觉,这样的精神状态他不能上手术台。 跟傅景阳分手之后,他可以第二天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封心锁爱无所不能; 可是这一次,同样是个姓傅的,为什么不行?! 江湛恨自己:他不能再颓废下去。 到了周五,江湛从阶梯教室离开的时候,表情漠然地给大一新生布置课题作业。 他夹着教案正要离开,一个一身运动服的学生紧跟着他出了门。 “那个,小哥?助教小哥,你等等。” 这是叫他? 江湛回头看了他一眼,嗯,见过:正是上周六去游乐场,借给他自行车的男孩子。 衣服和挎包都一样,看样子这是有意提醒他,他们见过。 江湛没什么表情, “你有事吗?” “那天是我不对,我跟您道歉。”说着话,男孩子弹簧一样连着跟他九十度弯了好几个腰,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 江湛心中惊讶,但依然不漏声色,皱着眉,只看着他。 男孩子有些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当时的照片,我就是觉得好玩儿,就传上去了,以为您也是个学生,只是校内网。您教训的对,我错了,我真的直接就删了。” 照片?还删了?他还教训他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湛一头雾水,完全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还是沉着冷静地一蹙眉,轻声反问, “都删了?” 男孩子刷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好像被戳破了一样。 “我就是留了一张放在手机里。真的不会外传了。” “哪一张?”江湛轻轻一挑眉,就能高高在上,气场强大的好像能看穿一切。尽管他现在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男孩子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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