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江湛察觉到一只大手贴在他的脑门儿上。 “发烧了?” “没事儿。” 他有数,知道不会有大事儿。 察觉到贺凯文起身了,没过一会儿,他说, “把药吃了。” 江湛张开嘴,把药含上,还啄了下捏着小药片的手指。 即便黑暗里,他也捕捉得到这野小子轻笑的气流。 正要吞下去,瞬间想起来当初在自己家退烧药被掉包的事儿,做人总得吃一线长一智,他倒是不怀疑贺凯文,只是防患于未然,江湛轻咳一下把药片蜷在了手心里, “退烧药?” “不是,消炎药。” 江湛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你家里,小药箱还挺全。”江湛坐起身从他手里夺过来药盒。 窗外启明星高挑。 光线不够。 江湛突然惊厥,一身冷汗,胸口灼烧般的疼痛,一下子没了知觉。 他直接拧开床头灯。 眯着眼睛又看了一遍:V钾片青霉素,斜体印着V开头的字母。 正是宴时宇告诉他师父和郑迟服用过的消炎药! Vala?! 江湛惊醒。 “这药你吃过吗?”他尽量让声音平稳。 “还没。怎么了?” “你在哪儿弄的?” “小放准备的。剧组出门,大家都备着药,有什么问题吗?” 小放买药的途径都很正规,他是个很负责的小助理,这些江湛也知道。 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江湛不想吓唬他,他向来严谨,不会在严肃事儿上乱说话,只撇了撇嘴, “有点儿苦。这药不好。” “江医生,还挺矫情。”贺凯文笑着去给他冲了碗蜂蜜菊花水来。 江湛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合适,只能跟他说,这药批号很新,总之先别用。 贺凯文没太在意,把药箱都一并给了他。 这下子,江湛是真的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调出来的周末。 可是,这批消炎药已经流通到市面上了?!不可能,太快了! 国内的消炎药虽然现在控制地做不到绝对严谨,但处方药的划分越来越严格,尤其是青霉素,走药监,查批号不是难事儿。 江湛等不到天亮,他一分钟也睡不着。 天边刚刚灰蒙蒙一片鱼肚白色,江湛起身换好了衣服,他比贺凯文先起来的日子这还是头一回。 看见贺凯文一张俊美安睡的脸,江湛没忍住,他低下头轻轻在他的眉头上贴了贴。 主动的早安吻,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他想:他一定很累了,昨晚在他这儿又没少折腾,不能吵醒他。 想到昨晚,江湛忍不住自己抿了抿下唇,脸红地让人羞于开口,他是想要的。 “我去趟医院,很快就回来。”江湛在心中嘀咕,没发出任何声音并没有惊醒熟睡的人。 他看了下打车软件,这个点儿,车太少,找车都要等。 既然是男朋友,都住在一起了,江湛也没再拧巴,出门的时候,随手抓上了贺凯文银色SUV的钥匙。 进了地下车库,他自然地启动了车子。 渤医大开过去20分钟的路,并不陌生。 他也是个男人,也是个喜欢车的男人,只不过职业关系,平时碰的少。 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谨慎地打开了导航。 想着贺凯文经常去渤医大,导航的出行记录里应该会有渤医大。 他打开导航出行记录页面,不经意地往下翻了翻。 忽然,江湛的手指顿住了。 行车记录里有一行:【荔涵西村4号花城监狱】 江湛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刚想点进去,顿了下,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他重新翻看了行车记录页面,看见了后面的机场日期。 推算下,记得贺凯文延迟一天去机场前,或者严谨地说,这辆车去过荔涵西村花城监狱! 江湛手指冰凉,悬在画面前面。 贺建长,这个在郑迟屋子里看见的名字又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 贺建长是贺凯文的生父,他忘不了这个名字。 在郑迟那儿不经意间解到,他又是这一次立了功,还被越狱犯人打伤的那个人。 江湛跟宴时宇进过解剖室,他亲眼看过那个越狱犯人身下那个位置的烫伤,刀伤…… 可是,从来没听贺凯文提过去监狱的事儿。 江湛只在八年前的雪夜里见过贺建长一面,印象里他酗酒撒酒疯,对着13岁的儿子往死里打,这样一个生父,贺凯文进了傅家还会一直联系他吗。 也许只是偶然……?江湛试图让自己这样理解。 可是,想成偶然,思绪就断了。 江湛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叫做傅景烨的那个傅少,其实他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 就算现在,闭上眼睛,江湛的眼睛里也都是那一张脸,好喜欢。喜欢他是真的……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至少现在,江湛已经没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他甚至前天午休时刚收到房屋中介的联系就请假赶了过去,一直等着的房子空了出来,就在贺凯文的公寓里,他连价钱都没看,当天就签约付了全款。 江湛深吸了口气,也许都是巧合呢,一定是巧合!——他明明是最不信巧合的人。 江湛又一次抬起手,对着导航行驶记录又滑了下。 咚咚。 旁边是轻轻的敲窗声。 窗外的贺凯文空心穿着一身黑色卫衣,脸上挂着体贴又温柔的笑容。 明明熟悉又温暖的笑容。 一向镇静的江湛却没敢看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凯文?”他按下玻璃窗的时候,竟然按错了钮,打开的是副驾驶的车窗。 贺凯文弯着眼睛笑了,他拉开车门, “你要去哪儿?” 江湛直接关了引擎,讪讪笑笑, “好久没开车了,我还是打车吧。去趟医院,一会儿就回来。”他语速很快,快得心跳也跟着加快。 江湛直接下车,转身就要走。 突然,左手腕被贺凯文一把攥住, “我送你。” “不用。”江湛一下子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可是他的确需要一个人静静。 他转过身,右手试着推了一把贺凯文的手,没有推开。 然而,江湛没有停下脚步,他被扯着手腕,硬是迈开长腿又往前走了一步。 左胸口处的乳钉扎下的伤口没有愈合,胳膊一用力,伤口撕裂。 痛。 鲜红的血渗出来,刺痛着江湛原本反应敏感的地方。 此时,只有剧烈的痛,灼热痛感刺痛的不只是皮肉。 然而,虽然撕裂的痛,比针孔打下时更甚百倍,但这一次他似乎都不需要咬着牙,石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好像并不在乎。 因为,比起胸口外面一个针孔的疼痛,还有个地方,更疼。 是胸口里面,是心脏的位置。 江湛从来没有过心脏疾病,但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脏停跳了,似乎凝了血,仿佛梗塞了…… 痛。 撕心裂肺的痛。 “江湛,我做了蛋包饭。” “吃完早饭,我送你吧。” “你还烧着呢……” 身后的声音还是那么动人,那么温暖。 每一句话,都体贴入微,都足够让他留下。 可是,江湛知道,他现在如果停下脚步,他就一定会说服自己去相信贺凯文,去完全相信他的每一句话,去继续沉浸在他的笑容里。 江湛猛一甩胳膊,胸口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他知道,贺凯文那么敏锐一个人,一定也是嗅到了。 所以,如江湛所料,他的手松开了。 江湛没回头,快步跑了起来。 身后的声音还远远传来。 “江湛,我等你回来。” — 鞠躬
第51章 江湛没回头,也没打车。 开车20分钟的路,他走了一个来钟头。 即便清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也过了很久才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一辆车跟着他。 宴时宇的司机,他不会说话。 开着车窗,在江湛旁边慢慢滑行,机械电子音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 “江医生,我给少爷送早餐,一起去医院吗?” 江湛有些魂不守舍地坐上车,到了医院还不是上班时间。 他在走廊里就远远看见宴时宇坐在药物分析实验室里,荧光灯开着,这是个很容易让人颠倒昼夜,忘记时间的地方。 他敲敲门,把消炎药盒直接放在了宴时宇的桌子上。 “早啊。”宴时宇伸手拿起药盒在手里看了看, “是我糊涂了?这么快就周一了?” 江湛没说话。 手机电脑上都有时间,宴时宇瞥了一眼,他没糊涂,是周六早上六点。 看着一身洋气学生装运动服的江湛,他抬手抽了抽鼻子, “副主任,你怎么了?” “什么味道?”他抬头看着江湛,把食指横在鼻翼下方。 “我好像最近没招惹你吧?”宴时宇丹凤眼一挑,熬过一宿疲惫绯红的眼睛在笑, “这么难过,发现自己来姨妈了?” 平时的江湛要不就是不理他,要不就是骂一句,这么站着一句话不说,还真是让宴时宇一下子来了兴致。 他摘了手套,放下正记录了一半的试验数据。 宴时宇缓缓站起身, “江湛,你身上有伤?发烧了?”他刚要伸手去拉开他的运动服衣襟。 “别碰我。”冷冷三个字,是江湛一大早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跟你的小男朋友吵架了?”宴时宇勾了勾唇角,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一身不像江湛的运动装。 “贺凯文去过你家吗?”江湛突然问得没头没尾。 宴时宇收了笑容,凝视着江湛通红的眼底,朝着身后的司机黎叔努努嘴,示意他回去。 “江湛,上次他把我客厅的落地窗打得粉碎,害得黎叔领着园丁们重新换了草皮,院子里的一排上好水仙都连根扒了,几只雀儿没眼见的吞了玻璃渣还丧了命……” “别它妈跟我废话!” “江湛,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宴时宇平静地抿了抿唇角, “我现在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想在你面前揭穿那个小狼,你看不出来吗?” “我再问你一遍,他那天怎么找到你家的?!” “江湛,你在问我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宴时宇打开食盒,把热咖啡推给了江湛。 “你那天到底叫没叫贺凯文去你家??”江湛声音嘶哑起来。 宴时宇说得对,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他心里就有答案了。 可是,他不敢去承认。 也许是执拗,是执着,是固执……无所谓是什么,他宁愿自己蠢得想不清楚,他一定要问个明白,不然他没法说服自己去怀疑一个他爱到骨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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