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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心，“你父母知道吗？有没有和他们说过？” “说过了，” 宋行知抬腿踢了一下凳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塌下肩膀撇了撇嘴，“我还和我妈妈说过我不想留长头发，也不想穿裙子，我想踢球，想跑步，可她只会骂我，不许我再提。” “那你爸爸呢？” 钟煦呈的面容因为愠怒微微紧绷，还没等他问出实际的内容，宋行知的脸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一片。 扬起的长睫颤抖翻飞，仿佛鸟类受伤的纤细长尾，透出苍白又极致的恐惧。 商场二楼到三楼的扶梯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五官周正两鬓泛白，年纪约莫四五十岁。 左边眉下到左眼靠近眼角下眼睑的地方有道颜色很深的细长疤痕，愈合了留下截断的痕迹，让他那张充满书卷气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狰狞和狠戾。 男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目光短暂地划过抖如糠筛的宋行知，客气而疏离地向钟煦呈伸出一只右手，“您好，我是宋行知的父亲。” 他语气温和地表明来意：“非常感谢你照顾了我儿子一整天，我刚好路过，听我太太说他在这里，顺便把他接回家。” 钟煦呈的视线在他眼角的疤痕上停留了片刻，发现对方也在打量他。 目光深深如有实质，仿佛一把剥皮拆骨的利刃，无端让人感觉不适。 “宋先生看上去有些眼熟。” 钟煦呈不露痕迹地掩去情绪，手掌搭在宋行知单薄的脊背上，安抚般轻拍了两下，状似随意地寒暄：“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 宋博年表情淡淡，从口袋拿出一个黑色的磁扣名片夹，抽了一张递过去，“我的律所就在附近。” 念知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宋博年。 钟煦呈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接过浅浅一笑：“恕我冒犯，我想先打个电话给孩子的妈妈确认一下。” 宋博年无所谓地勾了下唇，“请便。” 钟煦呈翻出苏蔷的联系方式，拨通之后转身往前走了两步。 见他突然走开，宋行知吓得瞪大了眼，连忙追上来抓着他的衣摆，把脸埋在他腿侧。 钟煦呈抬手兜着他的后脑勺，仿佛没发现身后投射过来的冷厉目光般表情温和地揉了揉，对着话筒开口：“您好宋太太，我是钟医生，请问你先生叫什么名字？” 那头的苏蔷懵了一下，语带迟疑地回答：“我先生叫宋博年。” 钟煦呈又问：“年纪大概多大？脸上有什么特征？” “他......今年四十七岁，头发有点白，脸上......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反应钟煦呈为什么问得这么细，苏蔷忙道：“是我叫他去接知知的。” “钟医生，你让知知跟他回家就行，我这边有点事，一时赶不过去。” 后面这句话钟煦呈开了扬声器，下颌微低瞥了一眼抓着他裤子不放的小孩。 宋行知看懂了他的示意，扭头看向宋博年，眼底写满了恐惧，磨蹭了很久才松开小胳膊迈开腿。 钟煦呈揣在口袋里的长指一点点攥紧，看着宋行知颤栗僵硬的背影，正想说话，宋博年忽然抬眼朝他看来，眼神尖锐锋利，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浅笑，“钟医生，你看上去很关心我儿子。” “实不相瞒，我和我的太太打算回老家一趟，孩子的奶奶生病了，可能要去两三天，如果钟医生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他三天？”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要求过于唐突，宋博年露出了满是歉意的笑容，下眼睑的疤痕随之牵动，模糊了原本的狰狞和戾气，显得和善而儒雅。 “他很好带的，不会捣乱，你按时送他上下学就行。”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如果你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过吧。” 宋博年说着抬手摸了摸宋行知的脑袋，笑容和善眼神慈爱，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性情温和的父亲。 假如他没有对宋行知害怕得浑身发抖的样子视而不见的话。 钟煦呈别无选择，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个过分冒昧的请求。 那杯吃剩一半的奥利奥草莓冰淇淋彻底融化成了一滩甜水，宋行知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哪怕宋博年已经离开了很久，他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钟煦呈把他抱起来圈在怀里，腾出一只手去提猫箱的时候，蓦地从一片能照出人影的黑色瓷砖上看到了一道熟悉颀长的身影。 往下压的帽兜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截瘦得削尖的下巴。 病态的肤色和身上的黑色卫衣形成鲜明对比，苍白得不见血色，乍看过去仿佛一尊套了人类衣服的高大雕像。 【作者有话说】：正文请支持寒武纪年小说app！喜欢记得投票票支持呀！！！！！
第61章 被发现了 钟煦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遮住眼底察觉的情绪。 顿了顿，抱着宋行知往外走。 一路上，他特意挑选有建筑能够时不时反射身后情况的地方走。 对方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一道无声的影子，固执又认真地跟在他身后。 等走到遮挡物少或者他遇到认识的人的地方时，便悄无声息地藏匿起来再看不见。 钟煦呈回到医院的时候消毒队已经走了。 前台的小护士正在给一只狸花猫梳毛，见他进来，笑容甜美地捏起猫咪一只前爪和他打招呼，“钟医生，你回来啦。” “刚刚有人送来一个行李箱来，说要交给你。” 桌子底下有空位，有时候代收的快递或者物品都会先放在那里。 小护士将那个小马驹造型的黄色行李箱扒出来，从边上推出去交给钟煦呈。 行李箱的外壳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维尼熊，手拿蜂蜜，身体滚圆。 看上去童趣十足，极富童话气息。 很明显是小孩子的东西。 在场唯一的孩子勾着钟煦呈的后颈，不大高兴地出声认领，“是我的行李箱。” 小护士从钟煦呈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手上抱着的孩子，只不过碍于不熟不好意思八卦。 听见宋行知说话，她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搭腔：“你的行李箱好可爱啊，你也好可爱。” 她试探般伸出手，想摸一下宋行知的脑袋，“钟医生，这孩子跟你什么关系呀？你亲戚的小孩吗？” 钟煦呈未婚未育是整个医院公开的秘密，连扫地阿姨都知道。 解释起来太麻烦，钟煦呈将猫箱放到地上，见宋行知似乎不喜欢陌生人的亲近，便把他抱到行李箱上可以坐的地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脑侧，替他挡住小护士热情的触碰，“嗯，亲戚家的小孩儿，托我照顾几天。” 他的手骨节分明线条修长，皮肤冷白细腻，手背依稀可见青色的细小血管，看上去又冷又欲。 特别适合在做某种事情的时候抓着什么，绷得关节泛起淡淡的粉色。 小护士差点就碰到了，硬是临门一脚缩回手，不好意思得双颊飞红，急中生智地岔开话题：“对了钟医生！我刚刚听他们说程医生找你，好像是林医生不在，有个文件要你代签一下和盖章。” “好，我知道了。” 钟煦呈抓起行李箱的拉杆往里走。 等走出了小护士的视线范围，才放下搭在宋行知脑袋上的手告诉他：“我要离开一会儿去工作，你先在我的办公室呆着，等下班了我再带你回家。” 宋行知抱着拉杆仰起头，脸颊白软眼睛乌黑，听完想了一下才问他，“那我可以跟你的猫一起玩吗？” 钟煦呈打开办公室的门把他和行李箱推进去，将猫箱放在沙发上，“可以，但你要确保你的人身安全和它们的猫身安全。” 宋行知似懂非懂，仰着大眼睛向他保证：“我会看好它们的。” 吩咐助理给宋行知买点吃的，钟煦呈拿了公章去走廊尽头的值班室。 程文学还在埋头赶报告，见他进来忙道：“你来得正好，帮我在这份转正文件上签个字和盖章。” “注射科的小吴昨天就到时间转正了，但我昨天下午去找林医生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见你在忙，不好意思打扰。” “没想到今天林医生没来上班，都拖了一天了。” 钟煦呈接过文件，边翻阅边问他：“你昨天几点去找的林医生？” 程文学回忆了下，“三四点吧，刚喝完下午茶没多久。” 钟煦呈若有所思，将盖好章的文件还给他。 程文学如获至宝，忙不迭地说了一串谢谢。 林丛盛无缘无故旷工联系不上，需要签名的文件攒了一堆。 钟煦呈去了一趟他的办公室，挑了一些自己有权限处理的文件做了审批。 再次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宋行知吃饱了正在和猫玩。 猫箱放在沙发上，他也趴在沙发上，两手托腮聚精会神。 乌溜溜的黑眼珠跟着笼子里A仔举着晃来晃去的逗猫棒左转右转，时不时伸手去抓。 每当他一伸手，A仔就会把逗猫棒压向别的地方，让他抓空。 一旦宋行知不想玩了，A仔又会故意放水，假装看不见地让他摸到一点尖尖。 业务熟练得跟成精了似的。 钟煦呈看着这一人一猫角色互换的画面不免觉得好笑，伸手捋了一把宋行知脸侧垂下来的乱糟糟的头发。 “为什么是你在抓逗猫棒？” 宋行知顺着他的动作转头，一边回答一边分心去抓逗猫棒，生怕A仔觉得他不专心不和他玩了，“因为我拿逗猫棒的时候它都不理我。” 确实，有研究表明猫并不知道自己是猫。 A仔平时都是拿尾巴去逗另外两只猫，估计在它的心里已经把宋行知当成了另一个品种的猫，而它才是那个人类角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宋行知太迁就它了。 “回家吧。”钟煦呈将猫箱提起。 仿佛为了完成看好猫咪的约定，宋行知连猫箱都没打开，只是隔着笼子和它们玩。 宋行知应了声好蹲下去穿鞋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煦呈哥哥，你认识我哥哥吗？” 钟煦呈拧门的动作一顿，伸手去牵他，“为什么这么问？” 宋行知说：“你的猫跟我哥哥养的一模一样，我感觉就是同一只。” 钟煦呈没对他的感觉发表看法，只是问：“你最近一次见你哥哥是什么时候？” 宋行知另一只手去拉他的小行李箱，思考的时候习惯嘴里憋气把脸顶出两个很浅的小鼓包，“我觉得是今天下午。” 他追着问：“所以你真的认识我哥哥吗？” 钟煦呈揩了一下他的下巴，跟没听见似的问了句：“晚饭想吃什么？还是炸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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