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诉一怔,抬起头看他,但卫松寒只盯着前座的后背。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也维持着平淡,就像还在商务场上和人应酬,可说的话又并非如此。 “做噩梦。整晚睡不着。我以前……不这样。” 他说完,和温诉晦暗不明的目光四目相视。 卫松寒忽地笑了下,笑容显得有些勉强:“这是你这两天来,第一次愿意看我。” 温诉的胸腔里的东西就突地抽动了一下。 扯着全身上下的血肉,泛着疼。 两年半,还不足以让一个人产生巨变。 可卫松寒的眉眼变得干练了,额发不会再吊儿郎当地垂在额前,那些嚣张不服输的尖刺似乎全都被磨得圆滑平整。 熟悉,但又很陌生。 直到卫松寒刚才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之前,温诉都仍然没法把这个人和记忆里的那个影子重叠起来。 “温诉,”卫松寒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始终没听到温诉的回答,他的眸色变得深黑而昏沉,“你就没有一句话想问我的吗?” 他凝视着他,想要从温诉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但怎么也看不出来。 温诉的头发剪得比以前稍短了,眉眼间很少再有逢场作戏的温柔假笑,更多的是冷淡的、带有一些攻击性的浅浅笑意。 变了很多。 可温诉仍旧一言不发。 也许人就是这样。一边怕听到不想要的回答,一边又怕听到想要的回答。最后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逃避。 胸腔里的鼓动渐渐开始横冲直撞,撞得温诉有些呼吸不畅。尽量不让自己乱想,但止不住不去想、不去猜卫松寒话里的意思。 嘴唇缓慢地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诉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小助理赶回来爬上驾驶座,只听后座的车门唰地打开又关上,她没看清,疑惑道:“刚才……是谁下去了?” 温诉不说话,静了两秒,转回身让她开车。 “好的。” 小助理发动车子,觉得车里有点冷,把空调调高。 “诉哥,不冷吗?十七度也太夸张了吧。” 温诉不答,低垂着眸光,抬手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居然后知后觉火烧一样的热。 他抿紧唇,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把脸埋得更低。 好像这样才能掩盖住什么似的。
第68章 温诉,你要不给我个痛快吧 当晚回去后,温诉脑子就昏昏沉沉的,隔天早上,云文筝发现他到点了还没起,进去一看。 温诉还在睡。 拍了他一下,感觉很烫。 云文筝去抽屉里翻出体温计,往温诉额头上一扫。 “滴” “38.6°” 云文筝:“卧槽。” 温诉今天是没法去公司了,好在采访已经录完了,休息一两天也行。 他问温诉要不要去医院,温诉摇头,指指旁边的柜子:“有退烧药,你给我倒杯水过来就行。” 云文筝今天还真有工作要忙,顾不上温诉了,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 “我给你叫个外卖,粥啥的,你先吃了再吃药。要是下午烧得更厉害了给我打电话,好吧。” 温诉埋在枕头里懒洋洋地点头。 云文筝走了,温诉盯着不远处的柜子,没什么力气动。 这还是两年半以来第一次生病。之前那么高强度的训练,温诉都活蹦乱跳,大概是身体也知道,如果在那时病倒,温诉可能就很难再起来了。 但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总有绷不住的时候。 昨晚,和卫松寒在车里,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称之为“对话”。毕竟温诉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 就算张嘴,咽喉深处也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这两年半,温诉在湛都学了很多,唱歌的技巧、弹别的乐器,也学会了……退缩。 成年人的世界,做什么都要考虑试错成本。早就不像曾经那样,空有一腔赤诚之心,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了。 温诉脑子混沌,又闭上眼睡了会儿。 睡醒时,差不多是中午。外卖还在厨房桌子上放着,温诉没胃口,打开手机,看见云文筝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金主今天也在!三天全勤!他是来上班的吗(笑笑笑)” 照片是偷拍的,很糊,只能看见卫松寒削痩笔直的背影,以及一点点侧脸轮廓。 温诉盯着屏幕,烧得恍惚的视野,卫松寒的人也动来动去的,最后还回过头来,朝温诉看了一眼。 深黑的眼睛,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温诉不禁一怔,再眨眼,那里就又是一张静止不动的照片了。 ……操。 烧糊涂了吧? 温诉觉得这样不行,起来拆了颗退烧药吃了。 本来就热,刚才一瞬间又愣是出了很多汗,要温诉重新躺回去他都嫌弄脏自己的床,干脆去浴室冲了个澡。 衬衫扣子一解开,青年微微往前一倾,在浴室昏黄的灯光下,大片大片的皮肤就显得雪白,扎人眼睛。 诚如许章所说,温诉对自己的健康管理做得严格,劲瘦的腰腹上覆着的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的浴霸,莫名发了会儿愣,洗完走人时,手臂不慎在挂浴巾的杆子上怼了一下。 划拉出一条长长的红印。 出血倒没出血,就是有点疼。 温诉懒得管了,擦了头发,爬上床接着睡了。 温诉暴睡的时候,云文筝还在努力工作。 他在走廊上等经纪人忙完出来,怕温诉又没吃饭,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可惜除了那张偷拍的照片外,其他的都没有已读。 旁边的座位忽然有人坐下了,云文筝转头看见是卫松寒,赶紧把手机一收。 “小卫总,你忙完了?” 卫松寒点点头。 他看上去跟云文筝岁数相差不大,说不定比他还小点,但眉眼间有股冷性的凶相,让人不敢看低了他。 而且,话很少。 云文筝有点忐忑,不知道他坐过来是几个意思。 “你……”卫松寒忽然开口,吓得云文筝背脊都打直了,就听卫松寒说,“今天,就你一个人来?” 云文筝:“是……是啊。” 卫松寒哦了声,听不出情绪。 云文筝:??啥意思? “昨天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卫松寒又说,“长得很好看那个。” “你是说……温诉?” “对。”卫松寒道,“我听过你们的歌,你俩……挺有才华的。” 懂了。这不是要潜他,是打算挖掘他们……以后常合作的意思? “谢谢小卫总,”云文筝笑起来,“不过温诉的水平比我高,他可是今年的冠军。” 卫松寒说:“我知道。” 顿了一下:“那你俩应该挺受欢迎吧。” 云文筝直接一个警觉起来,说自己现在单身。 “温诉嘛……”他想了想,卫松寒掀起眼皮,不动声色盯着他看。 “温诉多半也是单身。”云文筝没发现卫松寒的视线,“我跟他住了半年了,也没见他带什么人回来。平时下了班就跟我在一起。” “……”卫松寒道,“是吗。” 他那一沉不变的语调忽然变得有那么一点上扬,也不知是不是云文筝的错觉。 卫松寒摸出钱包,拿了两张名片给云文筝,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 “那是什么?”云文筝瞥见他钱包夹层里放着一张合照,另一个人被遮住了看不见,只看得见卫松寒,就是气质跟现在不大一样,“小卫总的对象?” “嗯。”卫松寒含糊应了声。 “这样啊。可惜温诉今天生病了没来,多的那张名片我回头给他吧。” 卫松寒:“生病?” “对,昨晚在包厢里吹冷了,发高烧了。发消息也不回我。” 卫松寒就不说话了。 下午两点。 温诉睡了三个小时就又醒了。 比上午好点,但仍旧浑身乏力,懒懒倦倦的不舒服。他测过体温,降下去四度,还是有点烧。 晚上再吃颗药,明天多半就好了。 上午没睡醒时还没感觉,现在彻底醒了,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胃部终于开始隐隐抽痛。 温诉去厨房,把外卖的粥丢进微波炉。再挨个回云文筝和经纪人的消息。 许章的意思是让他别逞强,明天要是不舒服就再休息一天。 温诉想了想,回了个好。 他想,明天之后,卫松寒跟耀泽的公事也该谈完了。谈完了,他应该就会走了吧。 与其见面,说些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话,还不如最开始就别见。 不管温诉最后猜对猜错,过程都实在有些煎熬。 ……快到他的极限了。 叮咚。 微波炉停止转动的同时,门铃响了。 这个点,应该还没到云文筝回来的时候。 温诉看了眼腕表时间,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当然不是云文筝。 和那双熟悉而陌生的眼睛对上视线时,有那么刹那,温诉很想直接把门甩上。但现状是,他僵直在原地,只能呆呆望着卫松寒一言不发。 卫松寒也不说话。他身上还穿着那身西装,领带打得板正,很像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温诉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说:“你……是怎么……” 卫松寒道:“我问了你朋友。”不等温诉回话,他又道:“我说以后一起玩,问他住哪儿,他就告诉我了。他倒不担心我是坏人。” 温诉面无表情,低头避开了他的注视,手还扶在门框上,是一个阻拦的姿势。 “但,云文筝还没回来……” “有没有可能,”卫松寒淡淡地说,“我是来找你的。温诉。” 温诉背脊微滞,门框上的手指收拢握紧。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度仿佛又烧了上来。 “……你来找我,干嘛?”他问。 “我想着……”卫松寒说,“你可能又不会好好吃饭。” 微波炉里的那点饭香正从温诉后面的门里飘出来。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温诉就是想反驳,也多少显得苍白。 八月底的天气,屋外走廊热得像蒸笼,卫松寒一身正装裹得严实,看起来就更热。 明明都已经想好了,但温诉瞥见他一动不动站得直挺挺的身影,莫名有种就算关上门,卫松寒也不会走的感觉,鬼使神差地,他手一落,打开了门。 “你测过体温了吗?”卫松寒跟进来后问道。 “三十八左右。忘了。”温诉转身回房。 他突然又没了胃口,胃部在隐隐地收缩,不知道是因为难言的紧张,还是因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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