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诉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不可能知道。 他转回头,喝了口酒,这个动作难掩得显出了僵硬。 云文筝却越说越有劲了:“走,咱们去那边敬杯酒吧。” 他抓温诉的手,伸过去却发现那只手纹丝不动,冰冰冷冷的。 温诉低着头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别啊,我一个人去显得多奇怪。” 云文筝回头发现那边桌子都快被其他小艺人围满了。 “我靠,再不去要没位了。走啦温诉,你平时那么社牛,现在怎么怂了?” 也许是他们这边动静大了点,但宴会厅放着音乐,本来就很吵,不知为何,那边桌上的人却抬头朝他们看来。 正好,温诉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眼神交汇。温诉垂着眼睫,只感觉一道视线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擦过,没有停留,很快就移开了。 他咬住下唇,缓慢地、无声地吐了口气。 云文筝吹了个口哨:“人家往我们这边看了诶。你真不去?” 温诉摇头。 “那我自己去喽?” 温诉点头:“你出来以后给我打电话。” 云文筝应了声,温诉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会场。 外面走廊的空调开得没那么低,温诉依旧感觉手脚发凉。 他在窗边站了会儿,僵直的大脑没法很好地运转。 世上还能有这么巧的事? 他有些好笑地想着。 但也只能是巧合了。 ……如果不是巧合,温诉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台上永远那么自信张扬的大明星,眼下却心绪杂乱得跟个石像般动弹不得。 他打开手机,看着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场的电影票。 伸手把它取消掉了。 想回去睡觉了。 这是温诉昏沉沉的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第66章 “……温诉。” 温诉的房间是和云文筝合租的。 当初他只身一个人跑到湛都来,卡里的钱只够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大都会租三个月的房子。正儿八经,人能住的那种。 好在董先生惜才,没把温诉扔进训练营就不管了,让人给他在里面安排了一间房子暂住。 虽然是地下室,但五脏俱全,温诉一住就是两年。 他基本也不会在房间里多待,每天回来睡三四个小时就走人。 用工作人员的话说,这小子要跟训练营里的所有人玩儿命。 后来他在分组赛中出线,房间从地下挪到了地上,最后一步一步……拿到了梦里的冠军。 看着卡里多出来的那一笔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温诉其实没什么真实感。 身体和神经都还处在极限状态,从台上下来以后,一阵一阵地泛着颤栗。 畅快。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空虚。 那时,云文筝过来问温诉要不要和自己合租,反正都是一个公司的,平时有个照应也好。 云文筝也是从其他地方来湛都的。 温诉不知道在想什么,点头答应了。 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答应。 那两年,他睁眼就是训练,闭眼则纯粹是因为已经累得什么都没法思考。 只能这样。 如果不这样,温诉就会忍不住……想起卫松寒。 一些徘徊在咽喉附近,好不容易被他压下去的软弱的心声就会忍不住吐出来,然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已经到了这里,已经不可能后悔了。 其实最开始,两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 温诉没有删卫松寒好友,卫松寒也没有。 卫松寒会问他到没到湛都,在湛都感觉怎么样。 温诉就一板一眼地报告。 字里行间都是僵硬,就好像明明已经结束,两个人却还固执地不愿承认。 卫松寒也会跟他说,说自己今天干了什么,小王和小柳吵架,周行易去劝架还被两个人骂了一顿。 温诉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慢慢地戳了个表情,没等他打字,卫松寒就问:“是不是打扰你了?你现在应该很忙吧。” 温诉只能回:“……还好。” 卫松寒却不再说了,他给他发了个加油的表情。 温诉的手指就怎么也点不下去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把手机熄屏丢到了一边。 后来,卫松寒回复消息的频率就越来越低,有时候白天发的半夜才会回,有时候是第二天。 温诉也很忙,训练营里不缺有能力有才华有后台的人,科班出身的更是多如繁星。 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不比别人更拼命,那就只能被淘汰。 淘汰以后呢?回到壹城,跟卫松寒说自己当初说得那么决绝,结果过去玩了一下就灰溜溜地回来了?问卫松寒能不能把之前的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他们俩继续在一起? 温诉还做不出这么没脸的事。 他抛下了一切,来到这个地方。 最后如果拿不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他宁愿烂死在这,也不可能回去。 所以温诉只能逼自己,只能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可惜。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和卫松寒的聊天就这么永久地中断了。 依稀记得是卫松寒早上发了一个表情,温诉隔天回了一个,然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卫松寒的回复了。 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像是少年时无疾而终的爱恋,无声无息地沉入大海,回过神时,已经彻底结束了。 温诉不敢去细想,也不敢再发消息问卫松寒。 隔着屏幕,隔着两千公里远的距离,曾经那么亲密过的回忆也像是幻觉,竟然能让人变得这么胆怯。 温诉没有哭,他从小就不喜欢哭。 他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突然很疼。 那天训练回来,躺在床上,温诉一个劲地发着呆,身体像被刀子捅穿了数次,内里早就变得空空荡荡了。 温诉更不能回去了。 他本来就没有家。 除了咬碎牙齿把所有痛楚往肚子里咽,没日没夜不要命地训练外,别无他法。 那时,在一旁看着的经纪人都觉得温诉是不是要不行了。 但,他最后撑下来了。 两年半后,他成了全网无人不知的当红明星。耀眼夺目,犹如天选之子。 他的梦想实现了。 但也有什么东西彻底不见了。 从台下下来的这一个月,温诉一直都在放假,他每天吃吃喝喝,该玩的都会去玩一玩。 他不想一个人待着,所以答应和云文筝合租。他已经在竭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要时间够长,总有一天会忘记。 ……好不容易,他好像真的快放下了。 “温诉?” 云文筝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 他疑惑地来敲温诉的房门,发现门从里面上了锁。 “你回来了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他道,“你不看电影了吗?” 过了一会,房门开了,温诉还穿着晚宴上的那身衣服,没什么表情地说:“手机没电了。忘了跟你说了。” “……这倒没啥,但你怎么不换衣服就上床?睡皱了都。”他指指温诉,“晚饭吃啥,饿死了。我叫外卖吧。” 温诉嗯了声。 一刻钟后,外卖来了,温诉也换了身衣服出来。 云文筝开始叽叽喳喳地说刚才晚宴上的事。 “你别说,大金主看着高冷,人还挺和善。我去敬酒,他还冲我笑,还问我名儿。我靠,他不会想潜我吧!虽然也不是不行……不不,这太快了!” “哦对,我还打听到他的名字,叫卫松寒。” 噔地一声。 云文筝抬头看见温诉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温诉弯腰去捡,云文筝拆了个新的一次性筷子给他。 “别别,用这个。” 吃了半天,他看温诉碗里的饭没少,忍不住道:“你要身材管理也不用吃这么点吧。到底咋了?在晚宴上就怪怪的。” 温诉说没事。 “真没事?” “没。” 云文筝半信半疑:“算了,别影响工作就行。明天导演他们还要来公司谈事,可能要做些采访什么的。” 温诉点点头,说小问题。 隔天。 节目组大清早的就来了,先要去敲定流程。 温诉和云文筝就被推进了化妆室,一会儿采访,他们只要照着稿子念就行。有几个针对个人的问题,也事先就让他们想好了回答。 云文筝很佩服温诉,毕竟他自己就算把采访词想好,也就平平无奇、无功无过。 挑不出错但观众记不住。 可温诉的每一次采访,每一句话都非常值得人琢磨,有趣又不出格,带着弯钩一样,你越听,越想要了解他这个人。 也许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还得是曾经当过地偶的。 化好了妆,旁边有人进来问:“你们一会儿谁先来?” 云文筝道:“我来我来。” “小卫总是不是也快到了?”后面有个工作人员插话。 “好像是。他到了你们就先下去吧。” 听这意思,卫松寒应该是不会到楼上来了。 温诉攥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才稍稍松开。 云文筝先去录采访了,温诉就一个人在走廊上坐着等。 有个女生跑过来跟温诉搭话。 脸上带着漂亮的妆,温诉回忆了下,好像是这次某个赞助商家的大小姐。 温诉跟着她走进了一间屋子,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女生脸颊红红,难掩激动地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大意是她粉温诉很久了,希望温诉能给她签个名。 这倒没什么。温诉应了声,接过她的纸笔。 签完了,女生还是没走,鼓起勇气一样地说,下午有没有时间跟她去喝杯茶,她很喜欢温诉。 没等温诉开口拒绝,房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打开了。 这个点,节目组基本都在忙,公司的人一般也不会到这里来。 所以看见来人时,温诉眼皮一抖,手指勾着的油性笔差那么一点就要脱手而落。 “……有人在啊。”那人目光撩起来扫了眼屋内二人,口吻淡淡。 温诉不禁抿紧唇,可那道视线很快就从他身上移走了。 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留下礼物,告辞离开了。 屋内寂静,那人还没走。 砰地一声轻响,房门被他反手关上了。 他堵在门口,温诉垂着头,始终没有看对面一眼。 只能听见那人用熟悉却又很陌生的语调跟他说:“抱歉,不知道这里面有人在。” 温诉脑子里一片混乱,机械地哦了声。 “……没事。” 对话中断了,中央空调在头顶嗡嗡地吹着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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