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弄得身形一顿,时川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自然地放下手,转而看向他问道:“昨天收了那么多礼物,就没想到其实还有个人没送?” 对面的人眨眨眼睛看向时川,然后像小孩子似的对他伸出手,“给我。” 时川哑然失笑。 他探身拉开靠近自己的柜子,没递给游洲,而是藏在了自己的身后,侧脸有点红,“那我给你......你给不能嫌弃啊。” 游洲已经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了,闻声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时川,嘴上逗他道:“那恐怕要看我的心情。” 时川撇撇嘴,然后将身后的东西献宝似地捧到了游洲面前。 游洲维持了二十多年的风度差点在看到那个丑出天际的泥罐子时尽数崩坏,也就是送他这个东西的人是时川,否则他能不能拒收还真不好说。 他谨慎发问道:“这是什么?” 时川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了一股骄傲,挺挺胸脯,理直气壮地回答:“送你的生日礼物。” 或许是对方脸上的表情真的有些扭曲,他斟酌着加上了一句:“我自己亲手做的。” 天赋型选手游洲沉默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三四岁的时候用脚捏得恐怕也比这个强,所以他是真的想不出来怎么会认把罐子做成这个样子。 游洲保持敛眉打量手中的东西已经快有两分钟了,时川是心里藏不住事情的性格,终于没忍住对着游洲委委屈屈地说道:“我知道这东西不太好看,但这已经是我烧的二十版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那个了,何况那个卯......呃,我是说卖、卖东西的老板还在现场一个劲地啰嗦我,各种对我嫌弃。” 虽然那天自时川从“玉六珍”离开后,藏不住事的卯一丁便迅速将前因后果转告给了游洲,还刻意嘱咐他要注意未来某个可能流通到他手中的丑罐子。可是—— 真的很丑啊。 游洲望着时川的忐忑笑颜,最后在心底叹口气,可是谁让他是时川呢。 “我没说不好看,”他终于出声打断了面前的人,半安慰半褒奖道:“挺、挺别致的,我挺喜欢的。” “真的?”时川黯淡的眼睛终于亮了一瞬,“那你晃晃罐子听听。” 游洲挑了下眉,依言轻轻晃动两下,然后如期听到其中传来了隐约的闷响。 “什么东西?”他打开那个歪歪扭扭的盖子,将手指探进其中,然后摸到了一方天鹅绒小盒。 取出东西,游洲轻轻屏住呼吸打开了盖子。 里面是一枚镶嵌着绿松石的西装夹。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周时和时川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彼时有一个拍品很合自己的心意,但考虑到实际上有些许溢价,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没想到时隔一周,时川竟然把这个东西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更稀奇的是,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心中的想法,没想到只不过是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几秒,时川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绿松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游洲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我记得它当时被别人拍走了啊,难道说你.......?” 时川对他微微挑眉以示回答。 胸针当然在现场被人买走了,但谁让时川以近乎三倍的价格使它易了主。买家以为自己碰到了人傻钱多的傻大款,迫不及待地就做了交易。 卖家觉得自己赚翻了,可买家也觉得自己赚翻了。 此刻时川望着游洲柔和清隽的侧脸,静静在心里思忖着—— 有钱难买我老婆高兴。
第90章 洪炉点雪(一) 自从步入十月以来,气温逐渐下降,与之伴随而来的,是变得日趋忙碌的两人。 无论是游洲还是时川都没料到,生日那天的温存如同两人生活中的一点虚幻的泡影,转瞬即逝。时川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在半夜时分才感觉到身侧床铺下沉带来的重量,而每每当他在清晨醒来时,身侧的温度已经变得一片冰凉。 时川的疲倦自然来自于繁重的公务,而偶然一次当他和老婆抱怨起公司中那些难缠的事务时,游洲便笑着提议自己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帮他按摩舒缓肩颈。 时川自然喜欢这个提议,可当他小心翼翼向游洲询问起对方最近正在忙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 他站在原地默然半晌,心下登时一片了然。 他知道游洲不愿意让自己参与到两人的纷争之中,所以笑着岔开了话题。可是担心仍是再算难免,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他总是忍不住在话里话外委婉地打探着游洲最近去做了什么。 而对方或许也猜到了他那些貌似波澜不惊的话语下的探究意味,每每以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含糊过去。 远处天幕岑寂,明亮月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照进室内,此刻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而偌大的客厅内还是悄然一片。 时川坐在正对着门口方向的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潜伏在他身后的是一片黑暗。 游洲喜静,所以挂钟下摆的计时器在晃动时寂静无声。 时川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一点,和身后钟表摆动的幅度竟然出奇地一致。 十点十分,别墅门前终于传来了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时川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抬眼望向进门的方向。 先探进来的是游洲的半张侧脸,然后大门在他身后徐徐阖上。 游洲的动作很轻,同时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动作,他轻手轻脚地将手里的文件放在门前的柜子上,然后再弯腰取出放在鞋架上的拖鞋。 等到再次起身时,他对面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饶是游洲心理素质再强也被当场吓得一悚,他在原地恍了半天神,才迟疑地向对面的人问出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时川?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问话后,时川缓缓站起身,无声走到了游洲的面前,垂眸看着他。 男人明明什么表情都没做,但游洲却莫名能感受到他低沉的情绪。 正当游洲被盯得有些发毛的时候,时川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游洲舔舔嘴唇,避开眼睛不去和他对视,“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我昨天和你说过的。” 时川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片刻后,他忽然向着自己身侧的开关伸出了手。 游洲注意到他的动作后惊了一瞬,当即准备伸制止他的动作。但是为时已晚,下一秒屋内亮如白昼,在天光大亮间,游洲脖子上的那道血痕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时川的眼底。 “怎么弄的?”时川平静地注视着游洲,眼底一丝波澜也无,甚至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其实伤口到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反倒是时川那么看着自己的眼神深得让人害怕。 “没什么,”游洲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小心蹭了一下,不是很疼。” 游洲比时川略矮一点,而对方俯视他的时候,却显得威压极重。灯光让两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波动都变得无所遁形,在那对视的几秒钟,游洲甚至很难将他和那个总是含笑望着自己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心弦颤动一下,他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游洲,”时川已经很久没有以全名称呼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人心中均是异样的陌生。 “你脖子上面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游洲默然半晌,然后抿了抿嘴唇。 “我不小心滑倒,磕在了桌子的边角上,”他瞥了眼时川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委屈,紧接着小声说道:“就在办公室里面,我今晚刚把那里处理干净,不信的话明天带你去看。” 时川刚才一直在皱眉地盯着那道青紫色的淤痕,但听到游洲软下去的口风时,他的眉心忽然狠狠跳了两下。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立场不坚定,本来已经送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咽了回去。 即使是早秋,夜间的温度仍旧很低,游洲或许是今早走得急,此刻只来得及在衬衫外面披了件昨天的风衣。 时川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将手探进他的袖口,两层的衣料根本难以御寒,腕侧的皮肤干燥微凉,和灼热的掌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游洲忐忑的心跳声中,他感受到面前的人将身体凑近了自己。滚烫的呼吸一阵阵拂上颈侧,时川叹了口气,轻轻拥了下游洲,然后凑近咬了下他的耳垂。 游洲错愕地睁圆了眼睛,而时川的表情竟然看上去有点无奈,摸摸他的头说道:“先去楼上换件厚点的衣服,然后我给你上药。” 游洲乖顺地点点头,然而在路过沙发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一瞬。 借着门前明亮到接近灿烂的光影,他看见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赫然放着家里的医药箱,而在游洲回来之前,时川刚才就坐在那个位置。 当想通这一点的时,游洲已经站在了螺旋通向二层的楼梯上。 他近乎是下意识地回首追随者时川的目光。果不其然,时川一直在静静在背后注视着他,高大的身形伏在暗处如隐山。 医药箱早就准备在那里,其实时川什么都知道。 ———— 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同横贯在两人心头的一根刺,游洲好几次想找个机会和时川就那天的事情聊一聊,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时川反而会刻意在他面前避开这个话题。 游洲自然也意识了对方的不对劲,奈何时川最近反常的点实在太多了,反而让他第一次在面对时川的时候生出了无计可施的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时川的处处回避,其实是因为他已经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 如果说游洲这段时间的每一次晚归都让时川大脑中的神经绷紧一分,那天深夜出现在游洲脖颈上的血色淤痕则直接生生割断了最后一根弦。 当他和陈述和对视的时候,时川在逐渐下沉的情绪中逐渐意识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安宁日子恐怕要就此告一段落。 那天夜里试探其实是时川竭尽努力给游洲留出的最后一方私人空间,这段时间公司内部也算不上太平,仿佛有人试图在其中操控让时氏成为自己的傀儡。时川明里暗里调查之后,最后发现这些小动作都指向了同一个势力。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时川当然不会把陈述和放在眼中,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把这件事在游洲面前压下了。 他不想再让游洲因为他人的过错而烦心,更不想游洲为自己而感到愧疚。 因为在他意识到的很久之前,游洲早就变成了时川心中唯一的指向标,心底唯一的执念。 熹微的晨光照在时川面前的镜子上,他长久地盯着镜中的人影,眼神晦暗。 清早刚刚刮过的下巴上留下了一层铁青的暗影,衬得他面部的轮廓愈发清晰,也愈发凸显出了时川的阴沉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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