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洲这孩子对你的心意,真的是从好久之前就开始了呢。” ——— 当年的游洲性格腼腆而内向,但随着他和夫妻俩的关系逐渐变得熟稔,卯一丁夫妇也时常愿意说些玩笑话来哄他开心。尤其是心思细腻的杨师娘,她每每看到这个沉迷寡言的清隽少年便忍不住的心疼,总是不禁在脑海中设想如果游洲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是否和现在又会大相径庭。 随着时间流逝,游洲也渐渐在两人笨拙的爱意前放下心防,偶尔还会笑着调侃卯一丁两句。但当某天他们问这个孩子有没有喜欢的人时,游洲却忽然红着脸把头别到了某处。 老两口当即笑眯眯的对视一眼,俱是心照不宣。 直到某天杨师娘在路过游洲的房间时,亲眼目睹了游洲对着这块小小的雕像愣怔出神的场面,自此她再未和游洲开过这样的玩笑。 而在游洲收到录取通知书,准备收拾行李准备远行的那段时间,夫妻俩突然发现家中那个原本装着玉雕制品的小篮子多了一个东西。 两人踌躇良久,而在他出发那天,犹豫了很长时间的杨师娘还是向游洲问道:“你打算把它放在家里吗?” 游洲先是一愣,然后淡淡笑了下,“就放在家里吧。” 他其实没和师娘说自己和那个男生报考了同一所大学,但在心底的深处,他无比清楚某个无形的倒计时已然缓缓开始。 在数年如一日的渴求中,等待当然显得格外漫长。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接近,说到底也是另一种幸福。 第88 暗流涌动(一) 九月末,空气已变得愈发清爽明净,两侧白杨树葱茏,无边的绿色漫向天际。总裁办公室内,时川在实木桌前僵坐许久,然后轻轻伸手摩挲了一下那张压在桌下的照片,锐利的眉眼因为看到照片上面的游洲而变得分外柔和。 片刻后,他伸手将另一侧的丝绒小盒打开,盈盈绿意登时映入眼帘。 时川将那枚镶着绿松石的领带夹拾起对准窗外的阳光,默然打量半晌后,他将东西重新放回盒子,然后装进了自己西装外侧的口袋中。 * 九月中旬,时川终于盼来了游洲的生日。其实严格说起来,时川几乎是从年初一直等待着今天的到来,但是等到真正开始为生日做起准备时,他的心中却变得忐忑而迟疑起来。 时川本来是想大操大办的,但是考虑到游洲低调谨慎的性子,他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对方,只是请了家里人一起吃了顿饭。 聚餐的时期选择在生日的前一天,毕竟次日是星期一,两人这段时间都积压了不少繁忙的工作。唯一对此表示遗憾的便是时母,因为她本来还想请那个游洲喜欢的交响乐团来家里的庄园演出来着。 觥筹交错间,夫夫二人笑眯眯地接受着来自各方长辈的祝福。今日的生日聚会持续了很久,深夜时分两人其实都泛起了不少醉意,望向彼此的两双眼睛都带着朦胧。 时川的酒量毕竟要比游洲好一些,所以最后还是他扶着老婆在庄园的客房进行了简单的洗漱,然后再舒舒服服地伺候着游洲躺在了床上。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所以此时床侧只余下落地灯的暖黄色光线。如豆的灯光在拂上游洲精致眉眼的同时还收拢了房间内的一切声音,或许也是因为处在暗处,时川发觉自己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充斥在耳畔的全然是游洲均匀的呼吸声。 时川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此刻的精力还剩下大半,一时半会间睡不着,他索性用双手托住自己下巴,撑着肘部细细端详着游洲的睡颜。 其实在很久之前,时川便发现游洲其实不习惯在完全黑暗中的环境入睡。 他在某次偶然发现游洲处于在黑暗中会不经意地蹙起眉头,哪怕是熟睡时也会像保护自己似的环紧被子,只留一个乌黑的发旋暴露在空气中。 而自从发现这一点后,时川就把家里的床头灯全换了,也自此保留了在游洲阖眼后在再入睡的习惯,偶尔几次困到极致的时候,他也要尽可能地用自己的手臂环住游洲的腰身,再把下巴埋在对方的颈侧。 时川痴汉似地盯了老婆好久,然后终于在眼酸的那一刻闭了闭眼睛。 远处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隐隐约约透进室内,在地面上投下婆娑树影。再睁眼时,时川恰好对上了一双不甚清明的眸子。 他愣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支起身子凑到游洲对面,“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游洲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慢吞吞地开口问道:“我在......哪里?” 时川端起早就在床头柜上准备多时的蜂蜜水,喂了他两口,然后轻声答道:“咱们在庄园里,今天给你庆祝了生日,忘了吗?” 醉酒的游洲简直乖巧得不像话,他就着时川的手小口小口地抿着蜂蜜水,眼睛在灯下亮得出奇,“今天是我的生日?” 看着游洲的模样,时川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用拇指揩了揩对方的鬓角,“明天才是,小寿星。” 游洲直勾勾地盯着时川半晌,然后默默低下头,顺着他的话口齿不清地喃喃重复道:“生日......明天.......我的生日。” 灯光忽然闪烁两下,游洲有些疑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可是她为什么没来呢?” 时川变得一怔,那对红彤彤的眼皮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眼帘。 游洲坐在光晕里,清瘦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块易碎的玻璃,光线自其中折射到各个角落,最后又汇集成一条笔直的线降落在时川的身上。 在那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熠熠光辉中,时川听见游洲再次向自己发问。 “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回来?” 他的语气满是疑惑,似乎真的只是向时川询问自己母亲晚归的缘由。可是在一片阒寂之中,时川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直视游洲,几乎是慌张地低下了头。 几秒后,他意识到游洲还在等待着回答,只能迟疑着开口扯谎道:“她、她今天有点事,明天才能回来。” 游洲对他的话似懂非懂,脸上是凝神又心不在焉的矛盾姿态,片刻后,他歪了歪头打量起了自己身侧的时川,“那你是谁?” 时川的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起来,喉结滚动两下,他对着游洲自我介绍道:“我是时川。” 说完他竟然感觉有点局促,表情像是个第一次和暗恋对象告白的高中生。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瞪了半天眼,正当时川以为那个阶段的游洲还不认识自己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对方的脸上慢慢地浮上了两朵可疑的红晕。 “时川,”游洲像小海獭似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嘿嘿一笑:“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被叫到名字的人从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现出笑意,忍不住和他开起玩笑:“我打赌你肯定不知道,其实我也认识你。” “嗯?”游洲很用力地皱起眉毛,吃力地想了想,然后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一个能让自己占据上风的片段:“那我猜你肯定不知道这个!” 时川俊朗眉梢一挑,“什么秘密?我听听。” 游洲把眼睛几眨,狡狯一笑,表情像极了一只漂亮的小狐狸,“那你凑近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时川乖乖靠近,几秒后,微小的气流拂过他的耳廓,他听见游洲用气声对自己说道:“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十年啦。” 游洲本以为这个秘密会让对方变得心服口服,没成想时川听到这句话之后竟然低下了头,把脸埋在掌心里半天没说话。 小狐狸一时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男人还是沉默着,只有两侧肩头在微微颤抖。 几秒后,游洲的表情变得有点失落,眼一垂嘴一抿,声音也比刚才小了不少,“我知道了,原来你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时川猛然抬起头打断他的话,“不是!”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赶紧急切地拉过游洲的手,然后小声说道:“不是的,我就是太惊喜了,其实我、我也喜欢你。” “哦,这样啊,”酒精渐渐发挥效力,游洲眼底的清明已经所剩无几。他眉沉眼重地对着时川含蓄一笑,下一秒,长睫毛颤颤,游洲已经重新躺回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只余游洲沉睡时的绵长气息,可时川想起游洲刚才附到自己耳边的那句低语,心脏又登时被酸涩盈满。 他起身走到卫生间拿出刚才准备好的热毛巾,先是轻柔地在游洲的眼皮上敷了一会儿,然后再擦了擦他泛起绯红的面颊,这样一通操作下来,游洲身上的不适似乎降低了不少,就连一直蹙得很紧的眉头也放松了不少。 时川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的游洲,做完这一切后,他终于没忍住凑近,先是在对方的眉心重印下珍重一吻,然后温热的气息逐渐向下,直至两人唇瓣相贴。 分开的时候,他看见游洲的长睫微微颤动两下,但是很快又沉沉睡去了。当他彻底熟睡的时候,时川终于松了口气,伸臂揽住游洲,然后关掉了床头的灯。 房间并未彻底陷入黑暗,灯座还残存着些许温度,而在那几点微茫的光线中,时川将自己与怀中人的侧脸相贴,姿势看起来就像两只抱在一起取暖的小兽。 此刻仿佛和无数片段中的过往相重叠,但不同的是,时川今夜却不再向过去那般选择将那句话藏在心底,而是轻轻送到了游洲的耳边。 “我爱你,永远爱你。”
第89章 暗流涌动(二) 时川昨夜照顾得很尽心,所以游洲次日清晨从床上醒来时,身上并没有太多不舒服的感觉,除了因为腰被搂得太久而有点上不来气。 他揉了揉自己的乱发,轻轻移开时川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臂,然后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目光在看到床头摆着的半杯蜂蜜水和毛巾时停顿一下,再对上时川那张略显憔悴的侧脸,游洲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次醉酒醒来后和以往的感受都不同。 墙上的挂钟显示此刻恰好是八点整,游洲生怕惊扰了身边的人的睡眠,无声打了个哈欠后就准备翻身下床,没想到这点微小的动作幅度还是牵扯到了时川。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游洲的表情出现了两秒的空白,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生日快乐!” 游洲看着他明明没睡醒,却还要挤出笑脸给自己送上生日祝福的样子有些失笑,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脸,“谢谢你,昨晚辛苦了,你没睡好吧?” 问句一出,时川却呆呆地坐在床沿没有反应。 游洲看着他不太清醒的样子,脸上笑意更甚。刚准备轻轻咳嗽一声移开手,没想到时川已经将脸埋在了他的掌心里,同时用力蹭了蹭,再抬眼时表情有点无赖也有点委屈,“你怎么和我说话还这么客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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