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游洲的恐惧和焦虑让他逐渐变得消瘦,与之伴随而来还有一个个越来越难以入眠的夜晚。 时川已经数不清自己已经在多少个失眠的夜里借着月光静静凝视着游洲的面容,房间内寂静无声,他一遍遍地用干燥的掌心抚摸着游洲的发梢,额头,再到颈侧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他的心中愤懑又无奈,毕竟无人能在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损坏的时候还表现得熟视无睹。 温热的嘴唇擦过枕边人的锁骨,柔软的皮肤总能让时川的嘴唇浮出微小的战栗,一如每个他没能得到回答的瞬间。 时川不想承认,但在过去几天的某几个瞬间之中,他生出了想把游洲关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就那么留在我的身边不好吗,不必以身涉险,你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可以托付给我。 最后这个念头还是被时川亲自扼杀了,即使某天在两人之间真的出现了一条-链子,他也清清楚楚的明白,那个链子绝不会出现在游洲的身上,而是会出现在自己的心上。 浴室的方向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无,游洲好几次想出声问问时川的情况,最后还是选择在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时川现在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游洲心中能猜到大概,也清楚目前唯一让时川平复下来的选择便是停下自己所做的一切。 游洲紧紧地闭了下眼,复又睁开望向对面的某个方向。 可是他现在不能停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时间跳跃着向前流逝,游洲轻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目光收回到了自己面前的那扇落地镜上,然后蹙起了眉头。 大腿内侧的皮肤正在持续传来难以言表的微妙刺痛,今日的场合需要游洲身着正装出席,为了保持基本的体面,他本该按照惯例在内侧套上腿环,可时川最近不知道是哪门子的邪火上窜,白天还能在人前装出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等晚上关起门来却连装都懒得伪装。 而时川又清楚自己是游洲坚定意志力中的唯一例外,仗着这份例外就把老婆拿捏在怀里搓圆搓扁,游洲每天夜里亲着哄着就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对方一个个变本加厉的要求,只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昨天夜里的时川有多么让人头疼。 有好几个晚上游洲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身旁的人根本没有睡着,他阖眼感受着对方温柔的嘴唇一寸寸滑过自己的额前,而唯有时川抱紧游洲的一瞬间,他的呼吸才能真正变得均匀。 床铺宽大,却容不下两人的方寸大乱。 游洲对着镜子出了半天神,然后从衣柜的收纳盒里取出一条崭新的长袜。 等到他弯腰准备为自己换上的时候,游洲眉间的痕迹却变得更深。 两人结婚已经一年,按理说就算不到食髓知味的阶段,至少也该平稳度过干柴烈火的相处方式。 可时川最近夜里却表现得像个刚刚遇上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进一出都拿出了抵死缠绵的狠劲,有那么好几次游洲都以为自己差点就要在对方的怀抱里永远闭上眼睛,还是时川嘴对嘴给他渡了好几口气才让游洲堪堪缓过来。 而比这更难为情的,是他最近执意要在游洲的身体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锁骨上攒动的红痕自不必说,就连游洲那白玉似的脚腕子上也印着两个清晰的手印,所幸一点也不疼,但看起来也让人分外触目惊心。 幸好昨夜没开灯,否则若是游洲瞥见了时川顺着他腿骨一寸寸吻上的狂热神色,心里不知道又该作何感受。 穿戴整齐后游洲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气笑,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捂得严严实实的皮肤就差把“我身上有痕迹”这几个大字标在自己的脸上。 这么想着,游洲缓步走下楼,而当他走至客厅的时候,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时川似乎正在那里等着他,看到游洲走过后,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两下。早上的时间比较充足,游洲看清了时川脸上的神色,于是将脚步停在对方面前,微微仰头问道:“怎么了?” 时川低头凝视了游洲片刻,忽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凑近吻了一下。 这个吻转瞬即逝,如同薄薄的雪花了无痕迹地融化在炉盘之上。 分开的一瞬间,游洲看见时川对自己温柔一笑,然后轻声说道:“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见。”
第91章 暗雨如烛(一) 窗外雨脚如织,这或许是进入秋天以来的最后一个雨天,阴晦的雨幕将天色晕染成灰白色。 时川坐在客厅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雨景。 时间在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缓慢前进,每丝的敲击声都仿佛叩在了人的心上。片刻后,时川听见二楼的书房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响,最后轻轻停在了他的面前。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璀璨的灯光随着游洲的动作掠过他的眼角眉梢,让他浓密的眼睫晕染上了一曾光圈,更衬得胸前那枚绿松石胸针光彩盈盈。 时川看到游洲过来也未起身,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仰脸问道:“你要出门?” 话一说出口,时川自己先停顿了一下。 他恍惚觉得自已在这段时间经无数次向游洲发问过同一个问题,而这种熟悉的感觉带给时川的却是深深的窒息和惶恐。 游洲居高临下地看着时川,然后轻轻点点头。 “今天有点事情,回来得可能会很晚。” 时川忽然开口,声音分外艰涩:“那你几点回家?” 游洲在他的面前卷起袖子,时川这才注意到原来他腕上佩戴着自己当时送他的那个表。 “十点之前,”游洲忽然在时川的面前蹲下来,视线和他平齐,然后一字一顿,很认真地和他保证:“十点之前,你一定会见到我。” 时川凝视着曾被自己端详过千百次的面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点头。 游洲转身离开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十点,”时川半张面容隐在暗处,只有一对寒星般的眸子看向了游洲的方向:“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等你回来见我。” 我希望在你回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我。 这句话似乎对游洲的触动不小,他颀长的身形默然伫立半晌,继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 下一秒他停顿片刻,然后彻底转身看向了时川的方向,“二楼储物间沾上了不少灰,这两天阿姨有事没能过来,能拜托你帮忙打扫一下吗?” 时川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房门被阖上发出轻轻一声,时川透过窗户凝视着游洲穿过花园的背影。 微凉的晚风掀起背后衣角一片,小径两侧的植物沙沙作响,好像涌动的麦田。游洲似乎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目送着自己,脚步不徐不疾,自始至终未回过头。 良久,时川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余光注意到二楼的方向还亮着一盏灯。 他清楚游洲不是这种粗心大意的人,想起对方刚才告诉自己的一番话,时川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脚朝着楼上的方向走去。 令他意外的是,亮灯的房间不是游洲刚才进过的书房,反而是储物间。 那天深夜发生在这里的一个拥抱至今还历历在目,以至于时川再度推开这扇门甚至需要鼓起勇气。 房间的布置自那日之后并未发生过改变,黯淡的五斗橱依旧摆放在之前的位置上。时川径直走到它面前,然后将目光移到了最下面的那一层。 果不其然,原来放在第五层的那个银锁已经不知所踪。 房间内静悄悄的,时川却自发地在看见这个柜子的一瞬间脑补出了锁芯转动后发出的脆响,这是秘密呱呱落地的声音,也是游洲对他卸下最后一道心防的声音。 时川有一种很强的预感,游洲选择将柜子里面的内容坦白,或许也就默许了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来转告他的全部过去。 柜子外侧的把手已经出现了轻微的掉漆,时川伸出手放在其上,或许是错觉,可他分明感觉着上面还透露着对方皮肤残存下来的余温。 胸膛剧烈起伏几下,连带着手下的柜子也被牵扯得晃动着带出了几分。 时川闭了下眼睛,然后捂住把手,重新将那块薄薄的木板送了回去。 他和游洲都无比清楚这一近乎托孤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游洲或许能猜到时川对他的过去有着充沛的好奇心,但他不知道时川对他的执念也早就超出了任何一种评判方式。 他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游洲回来,拿着柜子的东西一桩桩亲自讲给自己听。 时川近乎是发狠地在心中想着。 时川没有在储物间内停留太久,在最后投下深深一瞥后便转身离开了。 顶光顺着楼梯旋转而下,一阶阶照亮了他前行的路。片刻后,时川点开了手机中的某个界面,果不其然看见地图上一个缓缓移动的荧光小点。 那是游洲现在的位置。 时川从未在游洲面前隐瞒过什么事,唯独这次,他出于自己的私心在生日那天送给对方的绿松石胸针上安装了定位器。 游洲已经自己走了太久的路,这一次不管会发生什么,时川都想站在他的身旁。 — 八点时分,疾风劲起,下雨了。 在夜风和车辆的轰鸣声,时川驱车驰骋在被黑暗笼罩的高速公路之上。在暴雨的冲刷下,此刻唯一清晰的声音便是轮胎向前滚动的颠簸声,时川紧盯着那个仍在向前移动的小小光点,一刻都不敢眨眼。 雨幕模糊前路,两侧高大的楼宇也渐渐被抛到身后,窗户外侧投射出的景致愈发荒凉,时川知道自己现在早已离开城区,正在赴向郊外的方向。 半个小时过去了,游洲终于在某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当时川再度分神看向地图上显示的方向时,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禁微微收紧。 那里是个早已荒废多年的码头。 雨势凶猛,暮霭挟着薄雾笼罩了码头高耸的钢架,暗潮前赴后继地冲刷着礁石,将海水独有的腥气递到游洲的鼻尖。黑暗将附近建筑的轮廓淡化至近乎虚无,反而让那个撑着长柄黑伞的身影成为了这里唯一的点缀。 几滴水珠飞溅到那张瓷白的面孔上,游洲站在雨瀑中凝视着前方,胸前一抹绿色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当他再一次看向腕上的手表时,远处传来了细微但嘈杂的声响。 游洲适时将身形隐入黑暗之中,下一秒,视野中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陈述和。 陈述和显然没料到今晚的天气,而紧急的情势也让他来不及去搞到一块雨披,整个人被雨水冲刷得分外狼狈,湿淋淋的眉眼都透露出焦躁。 游洲不动声色地站在暗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艘晃晃悠悠向这里驶来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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