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想的,”几人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连声音都降下去不少:“但是我们害怕被他报复,何况、何况陈述和他......” “陈述和怎么了?” 被叫到名字的陈述和先是不着痕迹地瞪了眼那个把自己供出来的男生,然后从校服口袋中拿出几把刀,表情看上去格外瑟缩,“我在游洲的床下不小心找到了刀,我怕他、他要对我们动手......” 游洲听着这冠冕堂皇的“不小心”,第一次生出了怒极反笑的感觉。 “陈述和,我倒是想知道,你是该多不小心才能找到这个,嗯,还是说其实你一直都在惦记着别人的私人物品?” 旁边的男生瞬间变得无比激动起来,“你这是污蔑,昨天就是因为陈述和告诉我,我才知道钱都被你偷了!” 游洲淡漠地看着他,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贼喊捉贼’吗?” “也对,”游洲仿佛生出了无尽勇气,用嘲讽的语调说道:“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毕竟你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贼喊捉贼吗?” 男生气得呼吸都不稳了,像是当场被游洲戳到了痛脚,想也不想就开口攻击道:“我看那个贼就是你,你妈偷人,你偷钱,你们一家人都一样!” 谁也没料到这个学生都堂而皇之地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除了游洲,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几秒的冷场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而在尴尬间,门口突然传来了清清楚楚的一声“啧”,随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我说,吵架就吵架呗,硬要人身攻击也太没品了吧。” 游洲听着这个熟悉的音调,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朝着那个方向抬起头—— 时川正微微眯眼,抱臂看向这里。 他本来是要找胡老师送资料的,没想到胡老师没看见,反而目睹了办公室里的一场闹剧。
第84章 罅隙渐生(二) 时川本来是要找胡老师送资料的,没想到胡老师没看见,反而目睹了办公室里的一场闹剧,加上刚才恰好听完了几人的说辞,心里也对这件事的轮廓有了大概的掌握。 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多热心的人,但心底却对这种给说不过别人就要戳人痛处的行为颇为不齿。所以此刻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桌边,垂眼看向那几把放在班主任桌上的小刀。 只是扫了一眼,时川就差点笑出声来。 他微微勾起嘴角,看向那个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男生,“啧,同学我说你别太搞笑了。没见过小刻刀也就算了,你不会连水果刀都没见过吧?” “这种小刀,”时川用手指作势在那薄薄的刀刃上划了下,然后冷笑道:“我估计连你的厚脸皮都扎不破,你到底在害怕个什么劲啊?” 闻声,站在角落里的那几个男生纷纷抬起头恨恨地看了眼时川,陈述和苍白阴郁的脸上浮现一丝恨意,他的嘴唇翕动两下,但对着少年那张脸,他最终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保安不清楚事情的走向,但却也大概察觉到此时的情况对游洲有利,于是赶紧趁热打铁怒视着几人,同时稍稍提高嗓门:“我说你们几个小孩儿差不多得了吧,人家都交了住寝的钱,你们凭什么这么霸道,故意换锁不让他回去?” 说完,保安又看向班主任,语气颇为不善,“你是当老师的,就不能想办法给调个寝室么?” “学校里的宿舍就那么几个,我上哪儿去给他找个空宿舍?”班主任嫌恶地瞪了眼面前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同时在嘴上小声嘀咕着:“钱不交几个,事还不少。” 办公室的门恰好在此刻再度被打开,夹着教案的胡老师匆匆走进。看见几人时她脸上表情一愣,然后用眼神向离自己最近的时川询问。 时川的两道剑眉从刚才开始便深深蹙紧,办公室内嘈杂尖锐的气氛让他感到深深不适,所以在那些人七嘴八舌抱怨着的时候,他本能抬眼望向角落中的那个安静男生,恰好对方也在此刻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时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熟悉的怜悯感自心头缓缓蒸腾升起,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曾经在某处见过这双眼睛。 几人据理力争的声音在不大的办公室内不断回荡着,引得周围的人愈发烦躁和头痛。于是没有多想,时川径直打断了他们的争辩,声音淡漠却清晰:“行了,你们不用推来推去了。我有一个单人宿舍,直接让给他。” 包括保安在内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甚至连旁边的游洲蓦然睁大眼睛,都对时川投以愕然一瞥。 “正好我也不住学校,宿舍只是挂在我的名下,所以让他去住吧,”他有些讥讽地在那几人的身上扫视一圈:“你们真应该对着镜子照照自己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知道你们宿舍到底是谁不正常。” 一语话毕,办公室内全然寂静。遑论陈述和他们几个男生,就连刚才还脸红脖子粗的保安都反应了好半天,然后才粗声粗气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胡老师似乎是在场几人中最不意外的那一个,她率先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走到游洲身边揽住了他的肩膀,然后转脸对着众人温声开口:“我觉得这样的处理也不错,刚好我有点东西要交,就直接带着这个孩子去宿舍负责人那里了。” 没等有人回应,她就已经牵起了游洲的胳膊,“同学,先和我走吧。” 解围来得突如其来却又猝不及防,一直到被胡老师带着从旁边几人身边经过时,他苍白削瘦的小脸都还是懵的。 但在路过时川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微小地停顿一下,然后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
第85章 罅隙渐生(三) “这就是为什么我每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那么生气,”卯一丁用手指压了压自己眼下的乌青,然后疲倦地揉揉太阳穴,看向时川:“现在你能明白了吧?” 时川何止明白,他万分后悔自己那天在看见陈述和的时候只是和对方短暂对视一眼,而不是当场开车把他撞到高速公路下的海底。 而犹如疾风穿墙而过,无声的呼啸自耳边响起,时川也于此时明白了胡老师当时说的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其实你和小洲之间的缘分要比你想象得还要深。” 当年的随口一提早已被时川忘到脑后,他竟不知道,原来除去那次在卫生间里救下游洲外,他们还曾在这段交错的时空中对彼此投去一瞥。 “那他后来的手是怎么断的?” 像是回忆起什么荒谬的往事,卯一丁的表情看起来不似之前那样愤慨了,他只是盯着窗台上那盆凤尾竹的剪影叹息道:“自作自受。” “其实你不是都知道这个小子后来到‘玉六珍’来工作了吗?”卯一丁忽然抬起眼,目光中满是深意:“你以为是谁把他带过来的,我吗?” “哼,”他忽然笑了声,只是笑容分外讽刺:“我可没那么糊涂,欺负过自己孩子的人还往家领,但我也没想到,小洲还真不是那么好惹的。” 时川似有所感地抬起头,错愕望向面前的老人,“您的意思是......?” 卯一丁对着他略一点头,“没错,是游洲。” “大概是五年前,我记得有一天下午这小子突然打电话问我店里还缺不缺帮手,我还以为他要介绍什么帮工给我,刚好那段时间我闪了腰不能久坐,所以没多想就同意他带人进来了。” “结果等约好见面的那一天,我差点被气得背过去,他竟然把那个陈述和带到了我面前!” “毕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所以吃饭的时候忍着没发作,但等那个陈述和刚走,我就忍不住问这小子到底打的什么名堂?” “你猜他怎么和我说?” 时川微微屏住呼吸,“他怎么说的?” “哼,”卯一丁嘴唇翕动两下,然后学着游洲的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您不待见他,但毕竟同学一场,何况他现在也找不到工作,正是困难的时候。您犯不着心烦,只需忍上他三个月就好,到时候我自会处理。” “我当时听完这番话简直云里雾里,但既然小洲对当年经历的事情只字不提,我又怎么忍心去揭孩子的伤疤呢?左右不过骂了他几句软柿子,这件事也就罢了。” 时川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剑眉压低几乎遮住黯淡的瞳孔,薄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 卯一丁把时川的反应看在了眼底,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竭力延长两人间的沉默,好给时川留给充足的消化时间。 片刻后,老人再度看向面前的英俊男人时,目光已不似之前那样抗拒,“我是真不知道游洲这孩子的胆子能这么大......中间发生的那些事,哎,不提也罢。反正等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小洲已经躺在了医院,而陈述和那小子早就跑没了影。”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孩子当时向我承诺的三个月一天不差。”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知道什么已经悄悄收紧了,时川低沉的声音自屋内响起,“他为什么会受伤?” 似乎是真的不愿回忆起那一段,卯一丁的眼神分外黯淡,“在陈述和来这里工作之前,游洲曾经瞒着我从一个不识货的人手里收了一件古董,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不好透露,但实际上足足值这个价——” 他对着时川比了个手势,饶是后者见识过不少,也忍不住在看清的瞬间眉心一跳。 “我知道,小洲对金钱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所以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苦口婆心劝过他好几次这个东西是个烫手山芋,还是早点处理的好。” “他是个闷葫芦,所以我当时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没有。就这么忐忑地过了好几天,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出去,家里突然来了好几拨人,面色不善,全都是来找小洲的。” “他们开的价钱倒是不少,可惜我后来和小洲商量了一下,”卯一丁捋捋胡须,面上浮起一丝微妙笑意:“他告诉我自己不打算把东西出手,而是想联系一个自己认识的馆长,转交到博物馆去。” “这样我就放心了,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反复叮嘱小洲夜长梦多,不要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了,”卯一丁停顿片刻,然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了,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了那头正在偷听墙角的耗子。然后没过几天,我就发现他攀上了小洲,两人总是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嘀嘀咕咕。” “没错,最后就连我也注意到了,”杨师娘显然也想起了那段过往,她接着丈夫的话继续说:“不仅如此,我和老头子还发现,那个古董不仅没有被送走,反倒是小洲的工作室里面多了好几件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89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