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慧济方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一声呼唤所打断。 那声音中气十足,嗓门洪亮,即使是在空旷的山地,依旧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都能通过那气势,想到说话之人的形象。 “哎,是你们啊!” 陶知爻跟着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在大冬天也穿着背心,背上背着一个装满柴火的大背篓,浑身上下肌肉虬结的高壮中年男人正从不远处的山道爬了上来。 而和他草莽大汉形象很不相符的,是男人的背篓肩带处,挂着一只有着扑扇扑扇大眼睛,浓密的长睫毛,还穿了一条粉色裙子的面人娃娃。 陶知爻睁大眼睛。 “哎,是你啊!”
第79章 打招呼的那人, 不仅陶知爻认识,萧闻斋和秦相珉认识,谢默然也认识。 来者是谁?自然就是他们在华山拍戏的时候, 遇到的那位会捏面人的刘师傅, 人称“面点刘”的那位。 谢默然认识, 是因为面点刘曾经给他捏过一只小黑猫。 而陶知爻他们认识, 就更复杂了。 说起来,面点刘此时肩膀上挂着的那只面人娃娃可不是普通的面人娃娃, 而是他的“女儿”——里面藏着一只鬼曼童。 不过那鬼曼童早已被陶知爻净化过了,不再是什么邪物,而是有灵性的一种……精怪之类。 面点刘背着一筐柴火,看他的打扮,显然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 而一旁的慧济方丈见几人打招呼, 就带着笑意望了过来。 “几位认识?那当真是有缘。” 面点刘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经慧济方丈介绍, 陶知爻才知道面点刘已经来这里一个多月了, 目前借住在南岳庙后半山的小院里。 “刘施主在我们这里, 经常会替我们做一些法会用的糕点面塑。”慧济方丈笑呵呵地道,显然和面点刘已经熟识。 面点刘的心眼还是那么实在, 听方丈说,赶紧摆着手道:“大师收留俺在这里久住, 俺自然要替寺里做些什么。” 陶知爻还挺好奇,面点刘不是在华山么,怎么跑到南方来了,中间可隔了好几个省呢。 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就给面点刘递了个眼神,示意有空好好聊聊。 而也就是在这时, 不远处又是一阵喧闹声。 陶知爻四周望了一圈,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声音的来处并不是《鬼壶》剧组一会儿要去的旧址,而是离南岳大庙中轴线还相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众人伸长了脖子,却只看到一片树林。 新叶还没长出来,只是树杈纵横交错,陶知爻细看发现,林间似乎有一幢隐藏的小院,隐约能看到屋檐一角飞起的斗拱从枝杈交接间的缝隙中露出来。 萧闻斋站在人群侧方,注意到慧济方丈看的是同一个方向,看来陶知爻对声音来源的判断没错。 他其实是去看陶知爻的反应,却意外发现慧济方丈的表情却不太对劲。 佛教讲究戒、定、慧,其中定指的是心定,要求修行的僧人心境平和,慧济方丈作为方丈,其在佛法上的造诣自不必多说,心境作为最基础的要求,也应当到了大圆满的地步。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都变了脸色? 不过慧济方丈的表情变化也仅仅只是一瞬,甚至只是眉宇间隐隐闪过一丝牵动而已,若不是萧闻斋因为职业习惯,本身对于人的表情把控已经到了极致入微的地步,估计也发现不了。 正想着,就见一小沙弥从那方向延伸过去的一条石板小路一路小跑了上来。 “方丈,不,不好了!” 慧济方丈伸出禅杖,敲了他脑袋一下,叮咚的环佩碰撞声之间,夹杂着响亮的一声“咚”! 众人心里不自觉浮现出一句:响亮吗,响亮就是好头! 那小沙弥被这一杖敲得龇牙咧嘴的,当即哎哟了一声。 本来有什么话,也被老和尚这一下敲回去了。 慧济方丈开口叫那小和尚:“明·慧。” 被称作明·慧的小沙弥捂着头,眼底泪汪汪的,“师祖。” “为师问你,何为好禅?”慧济方丈拄着禅杖,不无严厉地道。 明·慧眨了眨眼,也放下了抱着脑门的手,垂着脑袋答道:“不为静乱所恼,不因声形所困,便是好禅……” 他越说越小声,明显是意识到,慧济方丈是在教育他“定”之一字于出家人心境的重要性。 刚刚明·慧那咋咋呼呼的样子,显然就是心不静。 “行了,走吧。”慧济方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和突然想起来身后的众人还在似的,回过头施了一礼。 他还没说话,吴导就立刻道:“寺中事务繁多,方丈无需招待我们,还请先忙要事。” 慧济方丈笑着点了点头,一手提着袈裟,一手拄着禅杖,和身边似有所悟的小沙弥明·慧一路向下,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石板路尽头中。 萧闻斋见陶知爻似乎正思考,便上前些许,压低声音想要开口。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感觉身边多了一个影子。 “哎小陶,你觉不觉得,老和尚好像知道那小徒孙要和他说什么似的?” 陶知爻眨了眨眼,心里哎了一声,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秦相珉见他没说话,就转头,“哥,你觉着呢?” 萧闻斋沉默片刻,不轻不淡地“嗯”了一声。 秦相珉看着走到人群前方,跟着吴导一行人上山的萧闻斋,茫然地抓了抓脑袋。 他哥怎么突然这么冷漠? ☆ 在南岳大庙的佛乐声和香火鼎盛得直入天穹的烟云之中,伴随着吴敬与导演的打板,《鬼壶》正式开拍。 其实这部戏,可以说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首先,这种惊悚风格剧,是吴敬与导演第一次尝试,而且整部戏充斥着一种黑暗的基调,放到市场上并不一定受读者欢迎。 其次,两个男主角中,一个是纯纯正正的反派,黑切黑的那种;另一个是从白纸被染黑,从传统定义上的正派变成反派,可以说两个都不是什么伟光正的人物。 而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主角的魅力点,相互之间的cp感和张力就很考验编剧的笔力了。 这是题材和设定上的一些考验,而剩下的,则在演员身上,而且还主要在萧闻斋的身上。 除了对于角色的演绎本身有要求,萧闻斋不能够把陆悬壶演绎成一个完全没有任何魅力,只会玩弄人命的无趣杀人疯子之外,还有一个让人担忧的点在于:这部戏,是萧闻斋第一次演感情戏。 陆悬壶对林白纸的感情绝对是不清白的,但这个度要把握得特别好。 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爱情,而是凌驾于肉·体之上,灵魂层面的深处共鸣。 陆悬壶感应到林白纸可能和自己是“同类”时的好奇,尝试去摸索这张纸时的心态转变,想要染黑这张纸时的占有欲,和将原本代表着“正义”的林白纸彻底拉下黑暗的深渊时的疯狂和享受,这无数层的情感和其中的转变,对于萧闻斋来说都是极大的考研。 反过来,陶知爻的感情变化也对他的演技和角色理解度有很高的要求。 “卡!” 吴导拿着小喇叭,再次将这段戏给卡掉了,他想了想,从一旁拿了瓶水上前,递给给萧闻斋。 “闻斋啊,你要不调整一下状态?”吴导压低声音道。 萧闻斋一愣,一旁的陶知爻也是一愣。 萧老师的角色理解怎么会有问题? 吴敬与其实也只是有一点怪异的感觉,却又不太能仔细说出来在哪里。 甚至在陶知爻和萧闻斋眼神里带着点疑惑,齐齐看向自己的时候,他也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矫枉过正了。 难不成,是他自己要调整状态? 而就在这时,和荷拿着剧本,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她本想开口的,但踌躇了片刻,弱弱举起了手。 “和编!”吴敬与注意到她,立刻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纵观整个娱乐圈,剧组里编剧的地位并不是特别高,但只要是好的导演,就一定会尊重编剧,比如吴敬与,比如郑飞鹏。 他说完,在场三人就默契地移开了目光,给和荷发挥的空间。 和荷推了推眼镜,道:“其实萧老师的感情戏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陆悬壶的那种潜藏的疯狂,以及对林白纸扭曲的占有欲都演绎的很好,这点我在试戏的时候就确认过了。” 萧闻斋垂着眼睛,没有出声。 和荷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感觉现在表现出来,还有一些为时过早。” 此话一出,吴敬与就是如醍醐灌顶一般一拍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觉得奇怪,但说不出原因来了。 《悬壶》的第一场戏就是选角试戏的时候,林白纸接到报案说有个人体内炸出铁线虫,并伤害了很多无辜路人,他前去勘察现场的时候,在现场遇到了外科医生陆悬壶。 这段戏其实就是试戏的复现,刚刚很快就完成了拍摄。 而现在拍的这一幕戏,是陆悬壶和林白纸的第二次见面。 对铁线虫的爆发毫无头绪的林白纸,在前辈的指点下联系上了医术享誉全球的外科圣手陆悬壶,前往陆悬壶所在的医院,希望能从两个人的交谈之中得出一点线索。 随着和荷的讲解,在场众人都渐渐明白了过来,吴导所说的“怪异点”在哪里。 的确,陆悬壶对林白纸有着扭曲的欲·望,因此在眼神上必须要有戏。 但那是后期的事情。 现在只是两人的第二面,陆悬壶做的人·体·试·验太过疯狂,他的本性和自己戴着的面具是截然相反的。 即使是和林白纸见第二面,两人在交谈中,他能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想,但这个心思深得如同黑渊一般的男人,是不可能轻易地暴露自己的内心。 所以,这一场戏的陆悬壶——或者说萧闻斋——眼神需要是克制中带着一点不同。 而萧闻斋刚刚的演绎,有些太外放了。 “闻斋对于情绪的把控,其实一直都没有问题。”吴敬与还是非常照顾艺人情绪的好导演,他伸手拍了拍萧闻斋的肩膀,道,“你第一次拍这种有点像情情爱爱的东西,一时间用力有些猛也很正常,有的老演员一演感情戏都让整个剧组下油锅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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