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陶知爻的脚步顿住了。 不知哪里滴下的夜露,落进了地面的小小洼池中,发出滴咚的声响。 陶知爻感受到自己的冷汗下来了。 就在他脚下的那条石板路的前下方,路边的树旁,站着一个没有面容的,细长的身影。 血液向大脑和心脏疯狂涌去,陶知爻甚至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砰砰的撞击声,他大脑有些糊,心说不会吧,他刚听完鬼故事,就碰上故事里的主角了? 而也就在他顿住的这一刻,那黑影缓缓拉长,朝他这边探了过来。 陶知爻无声召唤出金目儿,视线死死盯着那黑影,余光则在观察四周哪里有水。 不过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结束了?” “吃宵夜吗?” 陶知爻一愣,随即闭上眼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萧老师,你吓死人了!” 只见萧闻斋正提着一袋打包好的宵夜,站在石板路的前方,他正仰脸看着大声嗷嗷叫的陶知爻,表情有些茫然。 他做什么了? 还是宵夜……很吓人吗? 陶知爻快步走到萧闻斋身边,从他手里接过那个塑料袋。 里面装了一份炒面,隔着盒盖都能闻到油乎乎的香气,还有一盒烤素菜,以及一小盒红剁椒。 简单,但幸福。 陶知爻将宵夜提在手里,和萧闻斋一同沿着石板路往下走。 萧闻斋跟其他人吃完宵夜之后,就找了个借口走了,回来找陶知爻了。 至于原因……萧闻斋现在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对陶知爻的心意,但他并不认为对方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 虽然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未喜欢过人和追过人,但萧闻斋基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喜欢一个人,就要多和他相处,多照顾他,关心他。 有人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一个聪明人,这对现在的陶知爻来说,简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他将刚刚在小屋里从面点刘那得知的信息简单和萧闻斋一说。 “萧老师,你有什么看法?”陶知爻问道。 其实,萧闻斋和陶知爻的想法差不多。 南岳庙其实并不只是一座简单的寺庙而已,其实是很多个密集的小型寺院整合起来的一片大的佛教信仰聚集地,所以现在的南岳庙的一些偏殿、阁楼等等,可能在上千年甚至几百年前,都是一座独立的寺院。 面点刘所说的那片被严密把守的区域,肯定有一些隐藏的原因,但这原因究竟是好还是坏,他们还不能武断地下定论。 说不定只是里面在整修?或者说得玄幻一点,里面有个大妖怪,南岳庙正派好几个高僧想要将其压制,也说不定呢? “你说的有道理。”陶知爻点点头,反正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静观其变。 陶知爻说着,就见萧闻斋转头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的路,“怎么了,萧老师?” 萧闻斋摇了摇头。 陶知爻注意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想起了什么,“你身体又不太舒服了吗?” 他指的是黑纹。 萧闻斋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陶知爻看了一眼萧闻斋的领口,确认的确没有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不过想来也是,这南岳庙成日诵经念咒,信徒又多又虔诚,再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这强大的信仰力量之下,也都该灰飞烟灭了吧。 “那你有什么情况,要和我说哦。”陶知爻用手肘碰了碰萧闻斋,笑眯眯的。 他浅色的瞳孔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偏棕了一些,像是久炼的蜜糖,让人是在忍不住想要去品尝一下其中的滋味到底有多甜。 萧闻斋眸光微动,良久后,他才闷闷地从胸口挤出一声。 “嗯。” 他当然会的。
第81章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 一切倒是进行的很顺利,每天就是拍戏,陶知爻偶尔和面点刘联系, 保持消息的随时互通, 对方也告诉他说情况一切正常, 没有再遇到别的怪事情。 “好, 过!” 吴导拿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心情和他的动作一样酣畅淋漓。 他真的很高兴。 剧组的拍摄其实是按场景来的, 而不是按剧情的流程来的。 《鬼壶》剧组会在拍摄的第一个月在南岳庙完成拍摄,然后第二个月回到北市一家私立医院取景,后续剩余的部分会在影视城完成。 而今天拍的这幕戏,是整部戏里最重要,最高光, 也是最有挑战性的一场戏。 陆悬壶将林白纸“弄脏”的那场戏。 吴敬与对萧闻斋的演技其实是完全不怀疑的。 但这毕竟是萧闻斋第一次演感情戏,而且这感情却又没有到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的程度。 纯粹的爱和恨, 演绎难度并没有大。 最难的, 就是扭曲的爱和恨。 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相爱相杀……不论是哪一种, 都要比纯粹的爱与恨更加复杂,也更加考验演员对角色情感的把控。 而这对从未演过爱情戏码的萧闻斋来说,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要一个婴儿刚站起来,就让他去学怎么跑步了。 但萧闻斋把控得很好。 像他之前拍那场戏失误之后所说的一般,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吴敬与心潮澎湃地捏着手里空了的矿泉水瓶,倾着身看面前的摄影机,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演绎程度是能够一条过的。 …… 林白纸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溢出血液。 手指下攥着的床单已经逐渐变得湿润, 鼻腔里有着抹不去的铁锈味,他并不愿意去想那是什么。 急救科的大夫正在一旁同步他的伤情, 而主刀的医生,则是…… “林先生,好久不见。” 泛着冷光的镜片出现在眼前,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白纸抿了抿苍白的唇,将脸缓缓转向一旁。 对于他的抵触,陆悬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子弹贯穿……”陆悬壶眼睑低垂,显得眼睛更加狭长了些,他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好似一条盘算着噬人的毒蛇,在林白纸的身体上缓缓打量。 修长的手指被医用手套包裹着,泛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陆悬壶指尖顺着林白纸的腰侧肌肉一路滑下。 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出现在林白纸的脑海之中。 腰侧的触感无比熟悉,就好似上次把他吓走时一般…… 林白纸从未想过,陆悬壶接触自己居然会有别的心思。 他竟从未发觉。 林白纸对情爱之事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他甚至不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在他的眼睛里,每个人的不同……只有在死后。 死于不同方式的人,才是不同的。 而上次他去陆悬壶家里吃饭时,对方所展现出来的那种莫名的……侵犯感,让林白纸觉得不妙。 但更不妙的是,在他落荒而逃离开陆悬壶的家里后,他发现自己……有反应了。 所以,这些天的刻意冷淡和疏离,是林白纸在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和陆悬壶相处。 因为想不到解决办法,所以才规避着碰面,谁知道今天去勘察现场时遇到了埋伏,被暗枪所伤,以这种狼狈的姿态见到了陆悬壶。 正想着,伤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将林白纸从思绪中拖出,他浑身因为疼痛而颤抖了一下,难以控制地叫了出声。 “啊……” 雪白的医用手套染上了鲜红,像是冬日绽开的红花,刺目又绚丽。 陆悬壶微微歪着脑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在林白纸耳边轻声道。 “我这里可不允许走神啊……” 在猎物还在犹豫是否要送上自己的脖颈时,按捺不住的猎人已经不再能扼制自己疯狂的占有欲。 林白纸额前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想瞪陆悬壶,可却没有力气。 含着泪花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点不甚明朗的愠怒,没有任何想象当中的威慑力,反而让陆悬壶下意识挑了挑眉,目光下滑。 人类的身体还真是反映诚实,哪怕是自己也不能免俗。 手术的前期准备已经做好,麻药药效发作,将眼前涂上一片黑暗,夺去了林白纸最后的知觉。 手术正常进行着,随着刀尖与手指的跃动,流血渐渐止住。 陆悬壶虽然疯,但医术是好的。 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异变陡生! 撕裂伤自子弹打出的血洞而起,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向外扩散。 林白纸的身体数据指标在肉眼可见地飞速下滑。 在不知道是谁率先发现,林白纸皮肤下的血管里,似乎有东西。 一个近几月在全国无数医疗工作者心中都留下了可怖阴影的,细长的,黑色的形状。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铁线虫。 死亡的代名词。 而就在所有医护都无所适从的时候,陆悬壶却让他们都离开,自己留下。 虽然大家都很疑惑,但见再三劝也劝不动,便都放弃了。 身后的大门重重关上,陆悬壶望着躺在手术台上的清瘦身躯。 林白纸本就很薄的皮肤下黑线游动,铁线虫正疯狂地蚕食着他的生命力。 陆悬壶抬起眼,看了一圈四周的佛像。 他的嘴角挑起一个弧度。 或许,现在会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看这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仍处于昏迷无意识状态的青年。 陆悬壶摘掉手套,长而有力的手指自林白纸的面庞一直抚摸到青筋起伏的清瘦脚背。 “虽然你听不到。” “但,欢迎成为……我的所有物。” 唯一的,让他珍视的所有物。 …… 画面定格在萧闻斋拿着一只装满培养液的玻璃罐,而罐子之中,有一个和过往所有出现过的玻璃罐子里装着的铁线虫都不同的身影。 那是《鬼壶》世界观中唯一一只,铁线虫的雄虫。 他微微抬着下巴,望着手里的雄虫,手术室的冷光打在半边侧脸上,让他看着像神明降临。 而没有光的半边,则犹如脱下披着天使外衣的地狱恶魔,终于露出了自己潜藏已久的野心,与渴望鲜血的尖牙。 摄影机前的众人都有些呆。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众人接二连三的长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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