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逐弦道:“张笙是段飞逸包养的情人。” 江杳沉默片刻,道:“可我见过段飞逸带女伴。” 段逐弦道:“那是他用来掩盖自己性取向的手段,他妈想要孙子很久了。” 江杳闻言,在心里狠狠骂了句“人渣”,眯起眼,迅速将今天在赛车场注意到的几个细节起来,倒是和段逐弦的解释遥相呼应。 他早猜到他这个“小舅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没想过对方竟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江杳问:“他既然要整你,怎么不干脆拍个高清正脸照?” 他倒不是怀疑段逐弦会对他撒这种一戳就破,被他拆穿后果会更严重的谎,只是想不通段飞逸的目的是什么。 段逐弦道:“他还不敢做得太过,这次是试探,专门做给我和段家长辈看的。” 江杳沉吟片刻。 按照这个逻辑,段飞逸此举只是想给段逐弦一个下马威,至于昨晚被李睿智知情,应该纯属意外。 后来李睿智找人堵他,又在他面前故意提了这件事,挨了打,段飞逸得知后,怕是觉得他是个爱争风吃醋的主儿,今天应该是打着煽风点火的主意来的。 江杳冷哼一声:“难怪今天段飞逸和张笙接二连三跑我面前挑拨离间,原来是组合拳。” 段逐弦眉梢微抬,有点惊讶江杳会说出“挑拨离间”四个字,问:“那他们成功了吗?” 江杳意识到自己乱用成语,瞬间靠回椅背,扔了句:“好好开车。” 说完头一偏,再不理人了。 几秒钟后,车子重新发动。 段逐弦车内配置主打低调奢华风格,随便拎出一个配件都价值不菲,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唯独中控台上放了只陶艺小狐狸。 小狐狸眯着眼,翘着火红的大尾巴,屁股用弹簧连接底座,车一开就摇头晃脑的,臭嘚瑟一样,看多了眼晕。 江杳盯了半天,有点犯困,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醒来的时候,天际最后一缕残阳溶解在夜幕之中,暮霭变成薄薄的烟灰蓝。 下车后,江杳走在前面,和段逐弦拉开了一点距离。 “还在生气?”段逐弦跟在斜后方问。 江杳没反驳。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不爽什么,明明误会已经澄清了,但就是一看见段逐弦,心绪便乱作一团,恼人得很。 于是没事找事:“你一晚上不回家,谁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段逐弦闻言,眸色微动,借了一缕路灯光看向江杳。 江杳和他说话一向很冲,因此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若是和先前江杳误会他包养情人生气的事情联系起来,性质就变得有点微妙了。 就好像,在吃醋。 或许是夜色太朦胧,他甚至生出一瞬间的错觉—— 他和江杳,似乎也不是没别的可能。 “昨晚我在溶市,陪付洋见客户。”段逐弦大步走到江杳身边,调出机票和酒店的记录给他看,“你冤枉我了。” 段逐弦语气平平,但江杳听了,莫名有点别扭,他扫了段逐弦一眼:“你又没跟我说,活该被冤枉。” 段逐弦道:“你平时外出,夜不归宿,不也没和我打过招呼么?” 江杳顿时语塞,眼神肉眼可见飘忽了几下。 段逐弦脸上闪过促狭,只是想逗一逗江杳,逗完赶紧哄:“以后我去哪里都跟你报备。” “我也没说要管这么宽。” 江杳语气硬邦邦的,大步上前去开指纹锁,谁知怎么都按不开。 “这锁该换了,老时灵时不灵的。”江杳一脸不耐烦地嘟囔。 “是我自愿的。” 段逐弦从后方捉住江杳乱按的手指,捏进掌心的同时,用拇指轻松开锁。 “昨天饭局上,听几个中年老总聊起家庭,说模范老公都会这样做。”
第29章 “床或者浴室。” 门开后,江杳是被段逐弦从后方半拥着推进门的,然后迅速和段逐弦拉开一点距离。 段逐弦不知从哪修炼来的新招数,最近总爱讲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偏偏杀伤力还特别大,搞得他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就像被掀开鳞片抓住把柄,短暂丧失回击能力。 事实上,这样的挑衅在男人之间压根不算新鲜事,什么“爸爸爱你”“做我老婆”……诸如此类的骚话,他以前也偶尔用来跟他那群狐朋狗友互怼。 可是面对段逐弦,他喉咙就像被心跳堵住了,说不出一句。 就连想象一下都会汗流浃背,脚趾抓地。 肯定是因为他没有段逐弦脸皮厚! 为免暴露弱点,江杳选择无视,换上拖鞋进门后,耳尖被“模范老公”四个字撩起热度仍旧没有消退。 今天一起赛车的朋友给江杳发来一条消息:【快看热搜!!!】 江杳随手点开朋友发来的链接,愣住了。 二十分钟前,张笙被曝出道前的嗑药史,这会儿正在热搜上水深火热,要求他退圈谢罪的评论已经上万。 江杳冷笑一声,这人还真是无恶不作啊。 爆料方是新瑞周刊,一家公信力极强的媒体,平时发布的都是知名艺人的独家,这次报道一个糊咖,属于杀鸡用牛刀,加之拘留时的照片和记录皆有,简直一点儿公关余地都没留。 至于当事人张笙,可以直接盖块白布抬走了。 能搬动新瑞这把利器,还做得如此干脆利落冷酷无情,大概率和段逐弦有关。 江杳抬眼,段逐弦已经穿过玄关的走廊进入客厅,朝摆满茶具的岛台走去。 回家后亲手煮一壶茶是段逐弦的习惯,但不一定会喝,大多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等待茶香溢出。 江杳撞见过好几回,总觉得茶烟后的段逐弦特别像个斯文败类。 收起手机,江杳问段逐弦:“你怎么一下就猜到是段飞逸在陷害你?”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 段逐弦已经洗完手,正往茶壶里放茶叶,他站在岛台的小吊灯下,半边脸背着亮,莫名有点阴森。 再一晃,又好像只是光影错觉。 江杳眯了眯眼:“你从来没跟我讲过这些,关于你弟的事。” 他原本不想过问太多段逐弦的隐私,但段飞逸都打起往他头上拉屎的主意了。 被蒙在鼓里任人捏扁揉圆,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江杳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抱胸翘起腿:“说说吧,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 壶嘴呈线型均匀流出的水柱断了一瞬,随即再度注入杯中。 “小时候,是有些小打小闹。”段逐弦拎着茶壶,淡淡道,“比如犯错推到我头上,擅自损坏我的私人物品,联合他妈一起,试图把我赶出段家。” 在江杳惊讶的表情中,段逐弦顿了顿。 “再比如,高考的时候,他在国外远程买通一个学生,掉包了我的准考证。” 话音落下,江杳眉头一点点皱紧,直到深得能夹死苍蝇。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 一堆老师同学围在考场前的空地上,人群中心的段逐弦面色不虞,江杳路过,拉人询问,才得知段逐弦准考证丢了。 时过境迁,江杳已无法准确形容当时的心情,但那种被当头棒喝的感觉依旧清晰,大脑忽然空白,好像浑身血液都逆流了。 站在烈日和蝉鸣制造的混乱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比段逐弦表现出来的还要焦躁。 倘若段逐弦因为准考证的问题,考不上B大怎么办? 他分不清自己是在为段逐弦的前程忧心,还是单纯不想失去一个可以和他继续在B大斗法的竞争对手。 甚至后来的某天,这件事以噩梦的形式重现于他睡梦之中,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依旧没能得出答案。 好在有惊无险,准考证通过监控找到了。 虽然最后,段逐弦更改了最初的志愿,没去B大,而是和沈棠一样报了Q大…… 这哪里是段逐弦说的“小打小闹”?甚至已经远远超过兄弟阋墙的范畴,是纯粹的霸凌,铁了心不想让另一个人好过。 “如果我是你,十条命都不够他挥霍的。” 江杳脸色黑沉如铁,声音冷得不似出自他口。 茶香缭缭而起,段逐弦搁下茶具,看了江杳一眼,唇角向上抿起一个弧度。 他了解江杳,真要站在当时的处境里,江杳绝不可能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因为江杳和他一样,是会审时度势的人,哪怕大多时候都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嚣张气势,也能在必要时瞬间蛰伏,伺机再动。 在大是大非上,他和江杳有着几乎同频的理念。 甚至有时他看江杳,会如同照镜子一般,偶尔透过截然相反的表面,检查自己的精神内核是否偏移轨道。 但他喜欢看江杳为他抱不平的模样。 毫无理性,特别可爱。 “那你还想继续听么?”段逐弦问。 “不听了。”江杳阴沉沉地说。 他怕自己忍不住暴脾气,转头回去把段飞逸揍一顿。 段逐弦看着江杳握紧的拳头,笑了笑。 余下内容,即便江杳想听,他也没打算再说。 譬如十几年前,他初露锋芒,被段老爷子叫去老宅谈话,小小年纪的段飞逸心生嫉妒,便试图制造一场车祸,想要他有去无回。 后来败露,人赃并获,他将段飞逸抓到段松面前,何璐得知后,哭哭啼啼闹了一阵,最终段松以“弟弟不懂事”为由,轻轻揭过,从此勒令所有知情人不许再提这件事。 他不希望江杳接收到和他有关的,太阴暗、太残缺的东西。 在喜欢的人面前,人总希望展现自己最完美的模样。 算是他的一点私心。 段逐弦道:“把你卷进来,是我思虑不周。” 江杳挑了下眉,丝毫不以为意:“婚都结了,就别在这马后炮了,再说你看我像怕事的人么?” 段逐弦笑了笑,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喝不喝?” “来一杯吧。”正好有点渴,江杳懒懒散散站起身,边走向段逐弦边嘀咕,“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出去谈公事,一个两个都爱请人喝。” 江杳半倚在岛台外侧,手肘撑在台面上,漫不经心伸出几根指头,像找吧台里的调酒师要酒一样,他心里还在琢磨段飞逸的事。 茶递到手上,他毫无意境地乱吹了两下,皱眉往嘴里灌了一口,准备接受苦涩冲击的表情一怔,缓缓舒展开来:“怎么是甜的?你加糖了?” 段逐弦道:“太苦的茶你喝不惯。” 若是以往段逐弦这样说,江杳肯定会觉得段逐弦是在嘲讽他娇生惯养,但此时此刻,他捧着一杯香甜的热茶,刚听完段逐弦亲口陈述的那些称得上憋屈的过去,怎么都发散不起来,连条件反射都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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