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跟陈汝从前打仗时候的生死交情,那一声声的“班长”,他又咽下去那股妒火,整个人渐渐平息下去。 归根结底,要没陈汝,哪有他儿子? 他这醋啊,真是吃的没道德、不仁义。 真传出去,恐怕都得让人家笑话死。 想想,还是罢了,任由孩子去吧。反正他这一辈子姓的都是霍,跟陈汝再近又能怎么着,不还是他霍家的儿子? …… 霍枯跑出大院,百米内都没车。 好不容易上大道,他拦下一辆计程车就往医院走。 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 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思念陈汝,想立马飞到他跟前,陪着他,然后一脚踹开这个恶心人的烂世界。 车里暖气十足,霍枯坐在里头,闻着底盘传上来的机油,直犯呕吐。 手机震,他掏出来。 以为是谁,接通放耳边一听,辛施琅说:“霍老师,您别激动,我跟您说两件事;您有些粉丝不知怎么闯到医院来,就围堵在病房外头不肯走,说是要等到您出现为止。” 霍枯皱紧眉,脸上一层冰霜,“让他们滚!那他妈是私生,哪是粉丝?” “还有一件事。”辛施琅咽了咽唾液,见林子阳和赵嵩把那些人堵住了,这才看向病床上坐着的陈汝,“就在刚才,老师醒了。”
第48章 48“苏醒” 陈汝的苏醒毫无预兆。 按理说,他术后这个时间醒算正常。但这节骨眼卡的太巧了。 门外全是私生,堵的水泄不通,护士们劝也劝不走,有几个还被他们推倒在地,非要等自家哥哥出现给个说法才行。 辛施琅电话没打完,那头就挂掉。 门外实在太吵,她沉不住气,要报警。 陈汝说:“都是霍枯的粉丝吧?算了,小孩不懂事,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让保安上来清场。” “老师,霍枯应该已经过来了。”辛施琅轻声说,“你躺下歇会吧,别一直坐着,时间长,容易体力不支。” 陈汝一听霍枯要来,掀开被子,要下床。 辛施琅忙扶住他:“您这是干什么去?医生说了,您现在不能动,还得静养几天才是。” “放心,我心里有数。”陈汝不想儿子看见这幅邋遢样,去简单洗漱后,躺回床上。 “研究所的项目没受影响吧?”他问辛施琅,“你这么过来,那边谁在管?” 辛施琅眼眶发红,“我知道您相信我,想培养我接班人。可这节骨眼我不能放着您不管啊;那头我交给露露了,不怕您说,我真是信不过师兄。他越来越浮躁,前两次做实验还差点设置成错误数据,对实验体的脑干神经造成影响。幸亏是我解释了一句,把这事瞒着,才让人家没有发作。” “中途停止实验是多大的风险?”陈汝皱眉,“王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么大的人命实验,他当儿戏,干什么吃的?” “您别动气了,医生再三嘱咐,让您不能生气,也不能有情绪。做完手术就发脾气怎么行呢?” 陈汝看着辛施琅,她估计一整天都守在这里,满脸憔悴。 头发丝没好好整理,乱糟糟的。扎了只马尾,素面朝天,连衣裳穿的都不是成套,脚下还特意换了平底鞋,大概是方便去缴费。 想起这姑娘被王铜骚扰,陈汝不由叹气,“委屈你了,小辛。” 辛施琅摇头,泪汪汪道:“都是我思虑不周。那天要不是我突然提出辞职,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愧疚地攥住双手,“对不起啊,老师。我不应该意气用事,私人的事情拿到公众台面上去说,让您为此担心,变成这样。” 职场性骚扰再常见不过,许多女性想必都有此经历。 只是她身为科研人员,着实应当以大局为重,真不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老师提辞职,明知道这项目还缺人,正是关键时候。 两人说着话,门外一阵骚动。 辛施琅起身,正要出去看看,外头响起霍枯暴躁的吼声,“滚开!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能不能不要当苍蝇?” 私生粉们被骂,不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更兴奋。 闪光灯狂甩一片,手机怼到哥哥脸上,一张张面孔丑陋、狰狞,仿佛被注射兴奋剂一样,将道路围的寸步难行。 霍枯压着帽子,双眼满是戾气。 这条路前进半米都困难,简直丧尸围笼。 他实在过不去,愤怒至极,掏出手机报警。 这头电话刚打出去,那头,小助理带着警察们小跑过来,“就是这儿!警察同志,她们人身跟踪!” 霍枯挂掉电话,还没开口,一群私生们吓得四散而逃。 有几个恼羞成怒,边往逃生步梯跑,边回头恶狠狠的说:“你等着吧霍枯,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肯定会把你发脾气的视频全都曝光!” 霍枯差点没把手机砸过去,“滚!都他妈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愤怒至极——这什么地方?陈汝刚做完手术,这帮货就他妈围在病房门口叽叽喳喳拍照,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哥,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小助理赶紧检查一遍,确定霍枯没事,才去跟警察对接工作,“我们要保留上诉,对,不和解,坚决不会和解的。” 空荡荡的走廊被驱逐掉苍蝇之后,变得无声孤寂。 周围病房,许多人站在门口看好戏。 知道是因为大明星的父母住在这里,那些人才来打扰之后,一个两个露出鄙夷,满是讥讽谩骂,“有钱就去私立医院,来这凑什么热闹?” “一个月赚几百万,那么多钱私家医生都请不起呀,跟老百姓抢床铺?” “哎哟,我说怎么主任天天往那物跑呢,感情人家是大明星,有特权。” “切,大明星了不起啊。” “都是他们这些明星把孩子带坏的。瞧瞧那群小姑娘,一个两个没爹还是没妈,自己父母生病住院不见得有这么孝顺,为了看喜欢的偶像,跑这么远,真是寒心。” “国家能不能管一管?真是恶心死人了!” “社会风气就是让这些人搞坏的!没他们,孩子们早好好念书了,咋能走弯路?” …… 霍枯无视那些辱骂,走进病房。 陈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今天虽然摘了氧气面罩,可还是气色不好。 “小辛姐。”霍枯走过去,轻声问,“不是说人醒了,怎么?” 辛施琅说陈汝醒了,天知道他多高兴。 可现在看来也许只是睁了一下眼睛,并不算苏醒。 辛施琅拍拍霍枯,“我回一趟研究所,要写报告。你在房里待一会吧,陪陪你爸爸。” 霍枯咽下唾液:“你怎么知道的?”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辛施琅笑道,“我知道你和老师没有公开这层父子关系是为了保护隐私。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和护士长也说好了,不告诉别人。” 不管怎样,霍枯对她心存感激:“谢谢你,小辛姐。” 以前对这姑娘有千万般吃醋,如今想想,如果不是她,陈汝根本撑不到现在。 幸亏是抢救及时,才让爸爸捡回一条命。 她恩重如山。 辛施琅拍拍他,拿起浅色外套,拎包出去。 病房门关上,霍枯坐下来,握住陈汝的手掌,贴上自己脸颊。 他终于不用再隐藏。 压抑一天,在霍国征那里又受了千万委屈。 此刻见到陈汝,霍枯几乎泪如雨下:“爸爸,你绝对不能有事啊,我去找了霍国征跟他要那份抚养权转让书,因为护士长说,只有证明我是你的儿子,才可以拿到陪护腕带,在这里留下来。” 陈汝装睡,听儿子声线颤抖,像是在哭,不由心弦大动。 “对不起,爸爸,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如果我懂事一点,那晚不和他走,或者给你打个电话就好了。”霍枯乖乖认错,“你说的对,我已经22了,可本质上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需要你的谆谆教导才能两条腿蹒跚前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像你这样真心实意的对我好,所以求求你,不要有事,一定要健康地醒过来,好不好?” 他仔细亲吻了陈汝每根手指头,边给他活动关节,边流眼泪。 心里一万句话要说,趁着陈汝没醒,霍枯停顿下,干脆倒出来,给他的“植物”爸爸听。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那份准抚养权转让书存在,直到我找了霍国征,才发现你骗我。” “也是,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不过是你为了哄我耍的一个小把戏而已,为了让我高高兴兴,不用害怕被他接回霍家去。” “爸爸,我今天去霍家的时候,霍国泰和他妈妈也在。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一点也不羡慕,因为我知道就算自己有一个完整家庭,也未必像现在这样幸福。” “爸爸,你总是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我习惯了依赖你,什么事情都让你代替我去做,在我的主观意识里,无法接受你生病,也不希望你离开,可是人总要长大对吗?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幼稚了,我可以像你照顾我一样照顾你可以变成一棵苍天大树,遮蔽你的所有苦难。” 他见陈汝毫无反应,就像被揍了一拳在鼻梁。 低下头去,忍不住趴在父亲胸口,祈求般哭出声,“所以你醒过来好不好?你不能因为我没找到转让书,没有那份文件就不要你儿子了啊,陈汝。” 他泣不成声,把病号服哭湿一片,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剧烈抽动。 陈汝睁开眼,手被儿子抱着,低眼间是霍枯茂密的漆黑发顶,净白的龙骨与长颈。 他本想开个玩笑,让儿子知道他已经苏醒。 可现在看来,这玩笑开大了。——霍枯是真的伤心欲绝,恨不能给他陪葬。 脏腑钝痛,陈汝不由叹息一声:“你呀,说着要长大,不还是哭的像个没断奶的娃娃?” “爸爸?”霍枯猛抬起头,对上陈汝双眸,喜极而泣,“爸爸?!爸爸醒了,真的醒了!医生,我去找医生——” 他咧嘴,慌忙往外跑。 膝盖不小心撞到床腿,疼的龇牙,仍不管不顾往外走。 陈汝坐起来,拉住儿子,“小辛已经叫过医生,我情况恢复的不错,再住几天确定血常规和肺部栓塞消失就能回家。” 他一句话,霍枯五官一拧,瞬间抱住陈汝,放声大哭:“爸爸,可担心死我了!您这样!” “哎哟,好了好了,哪像个男孩样,哭哭啼啼的。”陈汝抱住儿子,无奈抚顺霍枯后背,“不哭了枯崽,爸爸醒了,啊。” 他亏是醒了,再不醒来,恐怕霍枯真要做傻事。 这孩子比他想象的爱他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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