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汝盖上被子,靠在床板上,说:“人呐,非常奇怪。年轻那会天不怕地不怕,吃这些苦药不在话下,跟他妈吃糖豆似的。都说年纪越大味觉越丧失,我偏反过来,吃这些跟吃黄连一样,又苦又麻。” 霍枯坐在床边,笑着和他讲:“那您就赶快好起来,等伤口稳定,就不用再吃了。” 近在咫尺,陈汝闻着儿子的沐浴露香味,静静看他。 “爸爸。”霍枯伸手抚摸陈汝的白发,喉咙沙哑,“对不起,因为我,爸爸一夜之间老了这么多。” 陈汝捉住他手腕亲一口,笑说:“吾儿既少,更事未多。爸爸不怪你,你就别自责了。下回长心,醉酒不外出,更不跟人走,知不知道?” 霍枯嗯了一声,鼻子酸酸的。 平心而论,父亲已经对他过分宽容。他明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足足一夜未见啊,也不接电话。如果他是陈汝,找到自己,一定恨不能把他打死。 可是陈汝只有一个。 他待儿子这样的好,这样的耐心而伟大,就算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也怕吓着孩子,不肯责怪他一星半点。 “对不起,爸爸。”霍枯脑门贴在陈汝心口,小声说,“下次我再也不会和别人走了。这个世界没我想的那样好,那些对我献殷勤的人都是意有所图,我真不该犯傻。” 他想起chad那些怪癖,难免犯恶心。 “爸爸,如果我做了不好的事情,您会批评我吗?” 陈汝随手摸着儿子松散的头发,“要分好坏,比如?” “我……”难以启齿,霍枯抬起头,还是对他诚实交代,“那天晚上其实我和chad没有发生性关系。他是个很奇怪的人,虽然仰慕我,可他没有要求性行为……也不能说是没有,总之是很奇怪的一种方式,我从没见过,只听说过圈里有人喜欢玩这个。” 陈汝不想提及chad,但儿子诚实难能可贵。 他问,“那你怎么想的?厌恶、高兴,还是产生欢愉,觉得有意思?” “我觉得很奇怪。”霍枯说,“他让我从很多工具中选出一样最顺手的,击打他的臀部,背部。那种发泄的感觉很爽,他好像感觉不到疼,我每抽一次就会发出类似呻吟的叫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舒服,还是装出来的。看到那些红色的痕,有一瞬间我是快乐的,但很又觉得这样做不对,我是在侵犯别人的人格,是在做很坏的事。” 陈汝想起那日他揍chad一顿,对方反而兴奋地上前索吻。 “他的癖好太小众了。那是在性文化中单独分出来的一个系别,叫性虐待。我之前在国外做研讨会,有许多人会追求这种方式来鞭挞自己,从惩罚中得到快感。我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也许只有疼痛,才能让他们真实的感觉到这爱是值得的,是有分量的。” 霍枯是大孩子,没必要隐枝埋叶。 “suffer is happiness。”陈汝搓儿子的手指关节,说,“这理念你能明白,接受吗?” “不太能。”霍枯睫毛垂下去,“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他受苦?恨不能让他吃到全天下最好的甜果,最浓的羊奶液。” “所以说,你还是个小孩儿,参悟不透。”陈汝拨弄下去霍枯眉毛上的小水珠,“不过这样也好。你就在爸爸怀里摸着一辈子,只吃甜头就够了。爸爸不舍得你受苦,也不信那一套。” 霍枯点点头,凑过去,亲亲陈汝的鬓白:“爸爸,晚安。” 他说完起身,要去关灯。 陈汝没有立刻出声。 等儿子咔嚓关上开关,整间房子陷入夜色星际,失去所有光,才把手伸进兜里。 “枯崽,你来。”他叫霍枯。 独立病房虽然只有一个病号,却有两张床。 离得很近,霍枯白天专门把挡在中间的床头柜挪到一边去,反正不是周一,查房也没那么严格,大不了明早搬回来就是。 他坐在床边,本来鞋子都脱掉了,听见陈汝呼唤,又下去。 “爸爸,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吃止疼?”他蹲在陈汝床边,和躺下去的父亲平视。 “爸爸爱你。”陈汝郑重其事,叫儿子的名,“枯崽。” 他太认真了,像交代遗嘱一样。 霍枯不大习惯,勉强笑着说:“好啦,我知道啦,我也爱你呢,很爱很爱的,爱你好多。” 陈汝的刀口让他不方便长期坐着。 此刻麻药经过去,已经开始生疼,隐隐约约像被猫牙齿撕咬,偶尔尖锐一次,很快又散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酸胀。 他额头沁出一层汗,不想儿子担心,就笑着把手掌伸出去:“希望你日后节节高升,事业顺利,年轻有为,成为中国影视上最厉害的大明星。” 霍枯有点害怕了,“爸爸,你不要再说了……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你是不是难受?不要骗我啊,这个点肯定有值班大夫的,我去给你叫医生。” 他觉得陈汝真的很奇怪,好像一分钟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一样,拦不住。 泪液在腺力流淌,霍枯站起来,身影遮住陈汝的床,匆忙要按铃。 手臂越过头顶,被父亲捉住。 一只什么东西贴在手腕上。 他一怔,低头间,父亲已经系好那只粉红色的丝带。 陈汝道:“爸爸希望枯崽的人生像这只腕带一样,永远一切如愿,心想事成。”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霍枯视线被泪水占据。 可他还是看清,他现在真的是一床的病人陪护。 在陈汝两个字之后,紧挨着的就是“亲属关系-儿子”,还有他的名。 霍枯,霍枯。 霍国征嫌他这名不好,年轻人应当充满朝气,不该如此衰败,如此悲重。 他一直记得自己小时候要改名,嫌这个字是“枯萎的枯”,寓意不好。 陈汝就笑着说,哪里是“枯萎的枯”,我陈汝的儿子,配的是“枯木逢春的枯”,将来长大一定会成为抽刀断水的大人物,就像霍去病。 “爸爸。”霍枯呼唤一声,忍不住爬到陈汝被窝里去,埋在他怀中,泣不成声,“你怎么这么爱我?谁再说我不是你亲儿子试试看,我撕烂他们的嘴。” 小哭包情绪上头,一翻身,压到他伤口。 陈汝闷哼一声,霍枯忙到一边去,“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陈汝拨开儿子的发,亲他一下,“不然爸爸真想抱抱你,宝宝。” 霍枯不吭声,重新埋进陈汝怀中,闭眼任天地动。 父子俩在黑夜中接了几个吻,沉沉睡去。 柜子上手机闪动。小助理实在联系不上霍枯,只好先和其他几个姑娘出具声明:“根本不是什么耍大牌,先把热搜压下来,我明天去医院调监控……妈的烦死了啊,傻逼私生,还真他妈有脸曝光我哥发飙视频啊,真想把他们一巴掌糊进墙上!” 室内温情宁酊,一窗之外,微博热搜逐渐发酵,“霍枯耍大牌”五字逐渐加热,很快登顶第一名。
第52章 52“送炭” 圈子里到处都是落井下石的人,他们不会因为顶流下坠而感到悲痛,反而会忍不住以匿名者身份再踩上几脚。 事情越闹大越好。起码霍枯受影响,他们就能从他手里拿走资源,群魔乱舞。 新闻热搜起初还在50名之外,不知是被谁花钱买了上升趋势,很快登顶热搜榜第一名。 霍枯影响力太大,前段时间的解约风波,已经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一次。 前经纪人的几个好友背地里没少写稿子,都诋毁他,说他是忘恩负义的人,一点也不念老东家的旧情。搞的一些没脑子的看客跟着骂来骂去,让他大受路人抨击。 这次的耍大牌热搜一上,那些人又卷土重来。 编造各种子虚乌有的事件,恨不能将他路人缘败坏彻底。 深更半夜,小助理联系不上霍枯,只好和工作室的姑娘们开会,发布了一条联合声明,说明当时的情况。 然而有心之人却将他们的这条微博一再投诉,导致发到后面,竟处于审核状态,至少需要几个小时才被重新投放。 小狗急的要哭了:“他妈的,这群逼人还真是阴险毒辣!平日里盯着我哥就算了,这么关键的时刻,工作室刚成立就来这一套,简直卑鄙小人!” 姑娘们恨得咬牙:“那些人背后都有资本!现在就是看我哥形单影只,没有社会人脉才这么搞!” “归根结底还是那些私生惹的祸。”小狗愤懑,“我真服了,平日里好好当粉丝不行吗?非要追人家的私人行程?医院那是养病的地方啊,都被他们扒出来,拿着手机框框一顿乱拍,脑子被核桃夹粉碎过?” 姑娘们摇头:“私生哪有脑子?” 他们要真有,就不会被叫成私生。 寒冷的冬夜,工作室小伙伴们急成热锅蚂蚁,纷纷向自己认识的人脉打电话求助。 正愁没办法,樱桃突然叫小狗:“哥,哥有进展了!快来看啊!” 小狗和一群人围上去,在热搜标题下,首先入眼的是周浦的转发,为霍枯发声,然后又是陆陆续续,一些和霍枯合作过的演员、品牌方,甚至还有《狗庄》导演,以及全体演员出动,全都在为他讲话、声明。 “周老师——”小助理感动,“天呐,真是雪中送炭!” 周浦当天正在拍另一个戏,是一个短剧,也是帮他大学同学的忙,友情出演。 听剧组里的小姑娘说霍枯上热搜耍大牌,他第一时间觉得疑惑,毕竟霍老师不是那种人。 仔细看了原委,才明白怎么回事。 于是不顾任何人阻拦,第一时间转发了最大一条营销号的视频,配文抨击:[私生也叫人?] 五个字一出,瞬间所有人明白这场闹剧的导火索所在。 刹那间,所有和周老师关系好的人全都出来为霍枯说话,瞬间让陷入僵局的事件大为扭转。 而新闻当事人霍枯,一觉睡到第二天才发现自己上了热搜。 娱乐圈总共这么大,热度不会消散这么快。 可是很奇怪,昨晚还排第一的黑热搜,第二天早晨再看,竟然掉到了三十几名。 他还感觉非常疑惑,这么大的浏览量,怎么可能才到30多? 问完小助理原委,才知道怎么回事。 陪陈汝等到医生查完房,霍枯说:“爸爸,我今天得回工作室一趟,昨晚出了点小事,今天要去解决。” 在他看来,陈汝不了解网络热搜,他这年纪本身也不是爱玩微博的人,估计对昨晚的一切一无所知。 所以,没必要让爸爸跟着担心。 干脆就不告诉他了。 陈汝果然没起疑:“你该忙忙,我这儿不用管。” 霍枯给他买回来早餐,耐心的将鸡蛋弄碎,拌在小米粥里,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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