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枳最讨厌被人围观,这回他真忍不住了:“我、乐、意。” 他其实是想表达他乐意用八千块的来享受,可在周天运听来,就像在说他乐意用高仿货,毕竟要让人意识到这是英国的正品,这个价位,这个年纪的小孩,谁信啊。 可周天运依然很兴奋,这个耳机就连高仿货都是一千左右,对于普通人家的学生来说,也是非常好了。 “那啥,你能不能借我戴会儿?就一会儿。” 林枳这回是连理都不想再理他,少爷架子一下子就端起来了,重新把耳机塞回去听歌,当没听见。 周天运显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也缩回去了。 两个后桌不懂耳机牌子,对视时互相给对方传递一个不屑的眼神:这传说中的大神居然这么高冷?高仿货还拽成这样。 然后接着回去打游戏了。 新班级的第一天,林枳一点都没学习,但也身心俱疲。 放学时,他特意等所有同学都离开才敢走,因为生怕这帮人闹起来会不会把水洒到他桌子上,或是凳子上不知何时粘了块口香糖。 他一整天除了中午吃饭和上厕所就没离开过座位,这会儿放学时顺着他这列往后走,才发现最后一排靠窗,居然还有一个座位。 教室里规规整整的排和列,唯独多出那一张桌子,都不能称为“最后一排”,今天分班教室里都坐满了,这个座位留给谁的显而易见。 因为韩君泽一直没来,20班的学生把桌子挑挑拣拣,换来换去,就留了个最破的一张。 林枳看了好几眼这张可怜的小破桌,然后离开了教室。 接着连续两三天上学,林枳都是第一个到教室,他每次都会检查他的桌椅有无不干净,然后坐下趁着清净默写英语单词。 等着教室里人变多,早餐味也丰富起来时,他就收笔,掏出耳机开始听歌。 今日的虎头哥进门时又是一阵前呼后拥,手里拎着一袋韭菜包子。 林枳冷眼打量他。 除了离他最近的同桌周天运,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虎头哥,他本名叫孙虎,和班级里近乎一半的人都熟,长得又大又膀又壮,一副大哥气派,天天前呼后拥一堆“小弟”,整个20班就属他最吵最没规矩,经常愿意自称一口一个“老子”,两句话不离骂人。 虽然韩君泽有时也会一口一个老子,爆粗口,但林枳从来没觉得脏话这种东西,由不同的人说出来都是这么……天差地别。 林枳之所以如此在意他,除了这人本身晃眼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每次吃早餐都愿意坐在最后一排那个单独的、靠窗的座位吃。 孙虎一进门后就直径走到后排,一如往常一屁股坐在韩君泽的座位上,一边和小弟们说话一边吃包子,和他关系看起来最好的那个学生叫王勤、也是林枳刚来教室时第一个跟他说话的人,正给他递豆浆,谄媚得不得了。 早自习铃响了,林枳冷冷收回眼,转回身到桌面。 20班的班主任是刀姐李冰丹,据说是主任专门为了找个脾气大的老师来镇这些不好管的差生,刀姐也算尽职尽责,铃响后不出一分钟就进门坐在了讲台前的椅子上。 “孙虎,王勤,下次再带韭菜包子到教室,你俩就都给我滚厕所吃去,听到没?!”显然她一进来就闻到了韭菜味。 孙虎一边摆手一边笑嘻嘻地往嘴里塞最后一口:“知道了刀……李老师李老师,下次不得了。” 李冰丹再次往教室扫了一圈,冰碴子似的眼神一溜,教室转眼就没动静了,虽然20班的学生差,但哪个学生学不会在上课时装安静呢? 然后等她的目光瞄到林枳时,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动容,从讲台上走到林枳桌前。拿起他默写的英语单词,又放了回去,给他点了点其中一个默错的。 林枳心领神会,立马改了。 李冰丹看着他改对,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昨天的英语作业卷,给我。” 一会儿早自习后的第一节课就是英语,李冰丹会讲作业卷,而林枳的英语水平虽然不算拔尖,但在这教室的一堆人里,也就他的卷能参考,李冰丹根据他做的错对就知道哪些题学生们错得多,哪些不用讲。 林枳刚把卷子递给李冰丹,旁边的周天运就说话了:“老师,要不你看我的吧?我在之前的班级是英语课代表呢。” 林枳皱了皱眉。 李冰丹:“哦?拿出来看看。” 周天运开心地掏出卷子。 李冰丹看了几眼,果然把林枳的卷放下了,然后捏着周天运的卷回了讲台。 周天运对林枳挑了挑眉。 林枳没想到这个同桌居然还挺真人不露相,但他非但没有敬佩,反而心里尽是满满的不悦。 那种滋味就像是,原本他一个99级,自降层级来到1级新手村,所有经验都归他,结果遇到了一个100级的跟他抢怪,本就技不如人又无可奈何,然后那人还对他说了句:“哎呦,你也不怎么样嘛。” 林枳意识到后桌那两个人低低地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 他这头正烦着呢,然后就听到后门“咣”的一声被撞开,全班同学被吓了一跳,纷纷往后一扭头。 林枳也下意识回头一看,一瞬间愣住了。 讲台上坐镇的李冰丹一把扯出大嗓门:“韩君泽!迟到了知不知道?!”
第34章 同桌 时隔一周, 林枳终于再次见到韩君泽。 他斜背着书包,苍白的手抓在后门门把上,校服敞怀,露出里面的黑半袖, 后背轻弯, 微微垂着头,刘海好像更长了点, 都有点挡住眼睛了, 下半张脸一点表情也没有, 整个人的气质萎靡又冷漠。 韩君泽看都没看李冰丹:“堵车了。”然后往最后一个座位那走。 李冰丹刚要发火,教室前门就传来了龚主任的声音, 然后同学们看到主任向李冰丹摆了摆手,把她叫了出去。 没了母老虎坐镇,教室里立刻有窸窸窣窣的交流声,林枳始终盯着韩君泽看。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林枳突然觉得心脏猛然一跳, 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浑身上下的血管好像都突然沸腾汹涌了起来, 那灰暗的、死气沉沉的心情突然被点活了, 连看这个该死的教室都顺眼了许多。 韩君泽浑身散发着不好招惹的冷意,在自己的座位前站定。 他的桌面有一堆带油渍的塑料袋和喝空的豆浆杯, 看起来就像个垃圾场。 他依旧没什么声线起伏:“谁的?” 孙虎立马从座位上起来,歉意地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韩同学, 我忘了扔了。这就拿走这就拿走。” 韩君泽把书包甩到椅子上, 脑袋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把挡眼的刘海晃开, 淡淡地看了一眼孙虎:“你自己没桌子?在我这吃东西?” “哎呀,这不是……这不是你一直没来嘛,你这座位又刚好靠窗……”孙虎把垃圾都扔走,依旧赔笑。 韩君泽指了一下桌上留下的油渍:“擦干净。” 孙虎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他收回笑容,拍了一把韩君泽前座的长头发女生:“哎,有纸没?” 那女生吓了一跳,连连点头,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然后拿纸转身给韩君泽擦了起来。 韩君泽双手插进裤兜:“我让他擦。” 孙虎:“你!……” 韩君泽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孙虎攥了下拳头:“好,我擦,我擦。”他从女生手里没好气地扯过手纸,然后把那点油渍擦干净,鼻翼一动,小幅度地哼了一下,然后坐回座位了。 而韩君泽终于坐下,一把趴在了桌子上,头埋起来开始睡觉。 围观了这一切的林枳依然不肯把眼神从韩君泽的脑袋上移走,他心想,韩君泽不是校霸吗?这个孙虎居然不是他手下的一员啊?看起来挺不服他的。 周天运碰了碰他:“哎,你干啥呢?又没打起来有啥好看的?” 林枳厌恶地蹙着秀气的眉,为了防止被这人再碰到肌肤,他这几天上学穿的都是长袖,但尽管如此,这种自来熟、没规矩、没界限的触碰,他还是受不了:“你别碰我。” “你一个男的,这么反感人碰啊?”周天运笑出声,“不过你皮肤真白,真挺像小姑娘的。” 林枳被恶心到了,他一点也没给对方好脸,也没回应,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烦这个同桌。 第一节课开始时,李冰丹拿着周天运的卷,让林枳和他两人看一张,林枳违抗不了老师的命令,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卷子放在桌子之间。 一齐看一张卷,凑得难免会近一些,哪怕林枳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尤其距离缩短后,林枳可以清晰地嗅到周天运身上有股难闻的狐臭,尤其在30度闷热的大夏天,阳光一上来,他一出汗,更加明显。 林枳的耐心快要到头了,但是因为周天运坐在他右边,他又需要改卷子,伸出右胳膊写字时,触碰到的可能性又大大增加。 周天运看了看他的笔,又盯了盯他的脸,小声道:“哎林枳,你的笔好像挺好使嘛,能不能告诉我在哪儿买的。” 林枳压根没理他,强忍着自己那股被他盯着脸看的恶心劲儿。 周天运却自己好像没一点自觉,林枳越不理他,他越来劲。 “你平时敷面膜吗?皮肤怎么这么好?” “有没有别人说过你长得像女生啊?” “那啥,这个单词不是这么写的,来我给你写。” 说着就要来抢他的笔。 林枳回避不及,被对方攥住了正在写字的右手,他浑身仿佛一下子跟触电似的,立马甩开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李冰丹抬起头:“怎么了?” 林枳浑身都在颤抖,气得眼角都红了,恼怒地低头看着周天运。 而对方却仰着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站起身,让开座位,转头对李冰丹说:“没事老师,他想上厕所。” 李冰丹:“去吧,下次先举手啊。” 林枳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周天运,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从来、从来、从来没这么恶心过! 然后立马顺着周天运给他让的座,奔出了教室。 林枳在厕所连续把右手洗了十遍,但那个人的掌心渗出汗液,包裹住他的手背时,那粘腻的触感和温度,仿佛还留在手上,拼命想忘也忘不掉。 林枳深深地吸气呼气,脑里都是周天运最后那个得瑟、自信、猥琐的笑容,让他恶心得浑身直发抖,忍不住低声骂了句人,然后继续洗手。 上学这么多年,林枳第一次在厕所躲到下课铃响,才缓缓回到教室。 教室里又开始乱糟糟一片,而周天运正在座位上听歌,和平时一样,仿佛根本没把林枳的愤怒离开当回事。
99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