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着那么远,他还是能看出,台上的西装少年面对观众时的紧张焦虑,这让他更加心潮躁动,情.欲初开又热血方刚的年纪,他有了反应。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当腼腆的少年坐到钢琴前那一瞬间时,就仿佛变了个人。 他的指尖在琴键上自然灵活地跳跃,没有一点滞涩和生疏,享受地闭着眼微微仰起头。舞美背景是冰凌花、繁星雪,和一轮温柔清雅的月亮,当聚光灯集中照映在他身上时,衬得他如同月光精灵,洁白神祇,就如同那身上那件西装一样优雅干净。 韩君泽前一秒还对着人家的身体垂涎,后一秒整个心灵都得到了抚慰和洗涤,对方指尖流淌出的完美琴声,令他体内每一个暴虐肆意的细胞都安静了下来。 一见倾心的韩君泽开始打听那个少年的名字,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林枳这个名字本身在学校里也很有名。 再次见到他时,是寻到了他们班级,韩君泽像做贼一样站在后门,从窗户向里望去,正好看到林枳回身给后桌讲题,匀净白皙的手指在纸张上飞速地写字,鼻梁上架着薄薄的镜片,漂亮的眉眼低垂,唇红齿白,神情温和认真。 韩君泽面对这张比他幻想中更为好看的脸,却再没敢产生过任何邪念,因为他每每都会回想起那个舞台和琴音,都会意识到这人从骨子流淌出来的,是他这辈子摸不到边儿的高贵神圣。 林枳这个名字,从此在自己这种烂人心里想一下,仿佛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是他心上的月亮。 而韩君泽喜欢林枳这件事,是他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最怯懦自卑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来啦!韩老狗的心意袒露! 他真的很早以前就很认真地喜欢上了林枳同学,但他又太怂了,一切接近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没有第一章 林枳同学被堵巷口的事,他可能毕业前都不会主动出现在人家面前…… 第二卷 桃花痣
第32章 骨脊 韩君泽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时, 发现自己居然在地板上直接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不仅腰酸背痛,脸上还有泪痕,别提多狼狈, 再看一眼手机, 发现昨天看到的那些消息他一个没回,包括林枳的。 他实在难以面对林枳。 当初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金盆洗手, 约定分班考试要有进步, 结果现在哪个都没做到, 全都食言了。 现在他只求今天的考试他能答得更好点,今天还有两科, 至少他还能有个补救的机会。 韩君泽顾不上身上酸痛,立马爬起来穿衣服洗漱,然后迅速背上书包,他要趁韩悦民没起来前赶紧避着走, 他们父子现在不能面对面共处一室, 要不又容易干起来。 路过大厅时,他去角落里的那架家里唯一值钱的电钢琴上抚了抚。 没有留恋太久, 就转身去玄关处蹬鞋, 刚开了门,就听到韩悦民的卧室里传来几声他爸的闷哼和呻/吟。 韩君泽心瞬间一紧, 立马推门进去,果不其然, 他爸蜷缩在床上, 冷汗浸湿了满背, 用手捂着右上腹, 痛苦不堪。 “爸!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把韩悦民送上救护车的那一瞬间, 韩君泽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着后怕,从打120到把他爸送上救护床,十几分钟,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韩君泽自己上过救护车,也为受伤的兄弟打过120,但对于亲爹,也是第一次,他这种打架打惯了的混混,居然能怕成这样。 他爸常年酗酒,本来就有酒精性肝硬化,再加上昨天跟他大发脾气,今早就直接病发了。 韩悦民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是他韩君泽气死了他亲爹。 到了医院后,韩悦民被送进急诊,被医生告知问题不大后,韩君泽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然后他去补缴费用时,发现家里常用的存折根本就所剩无几。 此时他没法去问韩悦民其他存折的密码,就算他问了,家里有钱没钱他还不知道吗? 韩悦民这么多年也没攒下来一点积蓄,要么喝酒要么赌,那点薄工资只能勉强用来维持生活,他爸没有医保,一旦出现生病进医院这种大事,对于他们家来说就是毁灭性的。 韩君泽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弯下腰烦躁地抓着头发。 他没别的办法,现在只能借钱,先借到钱给韩悦民检查治疗。 才十几岁就要当家拿主意的韩君泽足足呆坐了二十分钟,被迫想了一圈可能帮忙的朋友。 打了三四通电话,不出意外地,一分钱都没借到。 韩君泽对着贺祁的号码又发了五分钟的呆。 几千块钱,贺祁肯定拿得出来借人,但人家昨天刚刚出钱给他解决了肖究的事……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再找他了。 林枳…… 不行,绝对不可能。 尽管韩君泽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不堪,但这么无助屈辱还是第一次。 人人只知道他张扬外向,却几乎没人知道他背负着原生家庭带来的不堪,为了维护这点自尊和骄傲、维护表面的光鲜亮丽做了多少粉饰。 不过是想在所有人面前挺直腰杆。 可惜现实非要硬生生给他打弯。 最后他把电话打给了周子晟的母亲。 “喂?您好……” “喂?”那边的声调冷淡。 韩君泽心里打着鼓:“小姑你好,我是韩君泽……” 韩月红长长地拖出一个音调:“哦——君泽啊,怎么了?” 韩君泽尽量放低放软声音:“我爸来医院办急诊,但我现在找不到家里太多钱……” “悦民怎么了?”那边的声调有了一丝起伏。 “……肝硬化复发。” “啊?怎么这么严重啊?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啊?我现在在外地呢,要不让你姑父或者表弟过去看看啊,哎呀,子晟这回儿好像在学校呢……” 韩君泽的搁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起,他轻声道:“不用麻烦姑父,这边没太大事,医生说了就是临床表现复发,后续再住院观察一下,没事的小姑,不用担心。” “啊啊啊那就行,哎对了君泽,你要多少钱啊?” “……三千。”韩君泽估摸着后续的住院费和检查费未必止这个数,但也不敢再多要了,“不是要,是借,小姑,我会还您的。” “一会儿小姑把钱打你爸卡里啊。钱不着急还,都是家里人嘛,帮衬是应该的,不过君泽你也上点心,就别老出去玩了,你爸肝本来就不好,可不能再气你爸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姑,麻烦您也别把我朝您借钱这事告诉我爸行吗?” “……知道了。” 接下来,韩君泽僵硬拘谨地和他姑象征性寒暄了两句,撂下电话的时候都像脱力一般。 让他对韩悦民上点心……上点心?呵,他是韩悦民的亲儿子,有谁能比他现在还上心? 这女人无非是在挤兑他点他罢了,现在他拉下脸来有求于人,总不至于连这点冷嘲热讽都听不得。 韩月红和他们家的关系并不太好,一是因为当初分他爷爷的遗产,闹得不太愉快,二是因为韩月红当初给他爸妈牵了线,结果没想到后来他妈年纪轻轻就走了,她自觉办了件损事,加上韩悦民开始自我颓废烟酒度日,韩月红就更是避之不及。 他爸亦是没法面对这个妹妹,韩君泽的好面子都是随根儿,这要是让韩悦民那个暴脾气知道了他朝他姑借钱,估计又要闹得两家都鸡飞狗跳。 可相比起他爸,其实韩君泽心里清楚,韩月红更不喜欢的,却还是自己。 在人家看来,他韩君泽继承了韩悦民的劣根性,小小年纪就混社会,比韩悦民还变本加厉,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宝贝儿子还愿意跟着他混,人家生怕他把周子晟带坏。 钱打来的还是蛮快的,韩君泽补好费,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办了好几圈手续,然后给他爸送进了急诊留观病房,又立马回家取了趟生活用品,买了午饭兼早饭带过来。 这会儿韩悦民还是疼,原本还在病床上哼哼呀呀的,一见到韩君泽进来,立马就不出声了,抖着眉头强忍着。 韩君泽把粥和包子放到床头,淡淡道:“疼就叫吧,你在我面前还怕出洋相啊?能出的你都出尽了。”这是实话。 韩悦民还跟韩君泽憋着气呢,但这会儿在公共场合也不好发作,尤其又是这个儿子把他送来医院忙前忙后。 他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的,态度冷硬:“怎么缴的费?”他家那点薄积蓄他心里清楚。 “之前暑假兼职打工,赚的钱,一直存着了。”韩君泽坐在床边打开白粥的包装盒,耷拉着薄薄的眼皮,“你喝点。” “你没给自己买啊?” “我吃过了,你吃吧。” 韩悦民打量着他儿子这不太精神的模样,半信半疑地接过粥。 “这两天你在这留观,我办了陪护,就在这陪你,学校你帮我请个假吧。”韩君泽一边回身整理着行李箱拉来的日用品,一边淡淡道。 韩悦民嗤了一声:“这倒挺稀奇,你不向来想翘课就翘课?还会找家长帮着请假啊?” 蹲在行李箱前的韩君泽,垂着的目光没一点波澜,他直直地盯着医院地板,隐忍地用舌头刮了一下牙床,冷笑道:“你都这样了,非得给我们俩之间找不痛快是吧?你不想请也可以,明天学校的退学通知就下来。” 韩悦民斜了他一眼,嘟囔了句:“那也是你自己作的。”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请假去了。 韩君泽整理着东西,一边听着他爸和班主任说话一边慢慢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里,嵌得生疼。 东西还没收拾完,他就站起了身,拖着身体失了魂儿似的走出病房,打开一扇关严的安全通道防火门,进到医院的没人的楼梯间,弓着背靠上门,缓缓滑下去,蹲在地上蜷成一小团。 然后抱着膝盖,眼圈通红,嘴唇抖了抖,小声啜泣,最后脑袋埋在臂弯里,慢慢、慢慢地哭了出来。 初知世界轮廓的少年,还没等来得及品尝到成长的美好,生长中的骨脊就已经被迫出现裂痕,想拼命挺直的背,被生生一脚踹弯。 那感觉,真是不堪极了。 - 林枳一连好几天没联系上韩君泽。 自从那天考试后,韩君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考试没参加,学校也不来上课,就连给他发消息他都不回。 林枳只打听到韩君泽似乎被家长一连请了好几天假,如此突然,他总在怀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肖究在密谋的事导致的。越没有他消息一天,就越不安一天。 和韩君泽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林枳这才发现,他对韩君泽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能找到他的渠道,居然一共就那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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