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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枳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左手的指尖有规矩、缓慢地点着桌面：“……那个，刚刚，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韩君泽：“没事……” 林枳：“……行了，别擦了，我没事了。” 韩君泽试探地看了他一眼，下嘴唇那块都快被他咬破了，他抖着声音问：“……你怎么，怎么到这个班……” 林枳自若道：“我缺考了。” 韩君泽又愣了片刻，慢慢低下头。 林枳堵了会儿鼻血，感觉已经不流了，就不再仰着头，恢复正常坐姿，望向韩君泽。 那张向来神采飞扬、狂放不驯的脸上，现在居然满满的都是自责和不安，还有一点委屈…… 林枳爆发出去以后，感觉身上这多年压着的一口气都顺了，此刻反而轻松又自在，甚至想翘个二郎腿，尽管这不太雅观。 他第二次看到韩君泽这种表情，上次是这人从甜品店出来时，耷拉着小狗耳朵给他道歉，这会儿想起来反而觉得好笑，于是真就饶有趣味、顽劣地挑起嘴角地笑了一下：“你这什么表情？” 韩君泽把头垂得更低了，他能不自责吗？在他看来，林枳和他相处过后，遇到的事儿就没一件是顺的，认识他韩君泽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更重要的是，他设想中的，林枳未来光明宽广的人生道路的第一步，就是分班考试先遥遥落下普通学生一大截，考入A班。 结果林枳偏偏来了最差的20班，盖楼时的地基没搭好，怎么起平地大厦？ 韩君泽生怕他原本光芒万丈的人生，因此受到一点点影响。 韩君泽吸了吸鼻子，嘟囔道：“……你为什么缺考。” “那你又为什么缺考？”林枳反问他。 韩君泽迟疑地微微抬起头，就对上林枳认真炙热的目光，不是为了讥讽、冷嘲、噎人，只是纯粹的关心，尽管那语气稍微带了点不满。 刚好这时，上课铃响，老师走进了教室，两人的话题暂时结束，林枳捅了捅堵鼻血的纸巾，确定不流血后拿了出来扔进了垃圾袋，开始翻书听课。 至于学没学进去…… 怎么可能学得进去。 林枳心里还惦记着韩君泽情绪不对，那眼神时不时就飘到他同桌身上，此时少爷的顽劣天性过去后，再看向那张低迷又难过的脸，恍然间觉得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样子似乎颠倒了。 巷口两人正式初见的那天，林枳被韩君泽的强大气场震慑到，慌乱无措地不敢看他，而韩君泽却是一副坦然又玩味、一副目光攫着猎物的样子。 而现在不敢看人的人，成了韩君泽。 林枳也不知道，自己偷偷瞟向韩君泽的目光，什么时候慢慢黏住了。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他毫不费力地就能看到，韩君泽那垂下的又长又浓密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小幅度地轻微抖着，睫毛下是玻璃珠一样敏感又脆弱的黑瞳仁，平时飞扬着上挑的眼尾此刻弱弱地耷拉着，颜色泛红，笼着雾雨般的风情，而眼尾下方居然还藏着一颗不易察觉的泪痣…… 林枳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他缓过神，意识到自己产生了什么变态想法，迅速转回了头。 他居然、居然想对着那颗可怜惑人的泪痣，舔一口…… 不受控地，他的眼神再次试探地瞄向韩君泽，仿佛不甘心地非要把那张侧脸看完，目光顺着鼻梁高挺的弧度滑下来，到那两片色泽微微透着粉色的、柔软的唇瓣时，心里不停地跳动，一下又一下，仿佛是进军的鼓声号角，逐渐变得清晰又坚定，洪水蓦然决堤，推开轩然大波…… 林枳快喘不过气来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里尽是攫着猎物的决然，亮得出奇。 前几天所有的纠结和不安，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产生了一个，一个活了十八年来最荒唐疯狂，也最坚定的念头。 如果秦洲乔说的是真的，韩君泽对他有意思的话…… 那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从此刻开始，他不能忍受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未来会把这样脆弱易伤动人的神情，展现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人看。 作者有话说： 林枳同学在某些方面还挺霸道的。
第36章 讲题 林枳情窦初开, 一整天都在心猿意马，晚上就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韩君泽那个小可怜儿一样的表情，越想越喜欢, 越想越在意, 越想越心疼。如果是一只雨天中的流浪小狗露出这样湿漉漉的表情，他一定也会不由分说地把小狗抱回家, 好好洗个澡疼爱一番。 更别说是一个人了。 林枳是锦衣玉食地长大的, 从小到大, 他喜欢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时候，就像那对八千的蓝牙耳机, 他也知道以自己学生的身份，还不太配得上那么贵的耳机，但那个外形实在漂亮，音质无可挑剔, 听起歌时的每一秒都是享受, 那既然可以喜欢地享受着，为什么不拥有呢？ 他央求了他爸好久, 他爸被他磨得没招, 托朋友的关系，把耳机从英国代购回来, 送到了林枳前面，此后他也一直没有辜负那迫切的喜爱, 用了很多年。 这回他也同样接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强烈而执拗的信号, 他喜欢韩君泽, 喜欢得迫切又渴望, 就像对当初那对耳机一样, 尽管他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但还是很想拥有。 林枳在床上慢慢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一个单独保存的相册，点开后是他照下来的，各个地方、不同姿态的韩君泽。 那样飞扬漂亮、眉梢肆意的少年，站在校园的球场里简直就像光一样明亮，再多的人群也无法掩盖他的耀眼光芒。野蛮生长的枝桠，生长成自己随心所欲的样子，处处彰显着原始自然的力与美。 而自己这棵，按照规矩和原画设计，剪掉了树枝的树，乍一看好像很好看，但只能作为无用的观赏品，永远够不到蓝天的一角，永远不能蔽出盛夏茂盛树冠下的阴凉。 在内心的精神世界上，林枳发现自己面对韩君泽，竟然是如此的自卑。 他做不到那样随心所欲的笑，无法肆意地挑起眉梢，他畏惧外界的风雨，如果没有父母家境的加持，没有物质生活的高人一等，他比谁都差。 这也是他没法像索要耳机一样，索要韩君泽的原因之一。 那样美好的人，到他手里就……太浪费了。 - 第二天上课，林枳与韩君泽依然保持着相谈滞涩的状态。 韩君泽觉得愧对林枳，不敢招惹，林枳则是心里有鬼，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就算偶尔说两句话，也是不痛不痒，比如你吃早饭了吗，下节课是什么，老师是不是过来了。 韩君泽也没再补觉，林枳在旁边他实在不好意思，原本这个班级的环境已经够糟糕的了，韩君泽不想在林枳面前也成为这糟糕的一员，就硬着头皮听讲。 这节是数学，老师因材施教，教得都是书目的简单公式，进度也慢，反复为他们巩固基础。 而这些东西林枳都快反复嚼烂了，听这堂课就像让钢琴十级的人去重新学doremifasollasi，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他支着脑袋侧着头，在拔高课外数学卷上做一道三角函数的附加题。 而韩君泽听得比他要认真许多，尽管是硬着头皮想在林枳面前好好表现，但好歹不是仅仅做做样子。分班考试前，他也是稍微找到了一点听课的方法和节奏的，考试虽然没考，但也想证明自己之前对林枳的约定是用心的。 林枳偶尔瞥到他桌面时，看到的都是满满登登的公式证法和推导。 他没忍住，撂下始终支着脑袋的手，向韩君泽凑近了几分，在对方耳边小声道：“这些不用记。” 韩君泽面对林枳突然凑过来压低了的声音，显得慌乱了几分，随手把刚刚记的一堆推导证明都勾掉。 林枳“啧”了一声，自己的笔已经点到他的书上了，停止韩君泽继续乱画：“这个是有用的，你别瞎勾。” 韩君泽愣愣地点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枳的侧脸。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有天还能和林枳做成同桌，这一切都显得太梦幻了，原来和喜欢的人做同桌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随手的一个小动作、随口说的一句话，都因为距离而变得无比蛊惑动人。 林枳蹙起眉：“你看我干嘛，看书啊。” 韩君泽：“哦。”他看回书本。 林枳把他的书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像是两个人共看一本。他低声说道：“这个老师讲得不太精，有些书本化了，有些公式考试时不会考的。” 然后林枳在书上一连串飞速写了几个公式，分别给他讲这些是干嘛的，应该用在哪里，应该怎么记。 起初韩君泽还走神在林枳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后来顺着他那温和平静的音调，慢慢把注意力放在了笔下的公式上，听着数学年级第一的学神给他剖析，用显而易懂又快速的方式，掰碎了揉软了一点点送进他脑袋里。 韩君泽对一个长的怪模怪样的公式敲了敲头，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虽然长得磕碜，这么好记啊。” 林枳愣了一下，顿时笑出来，真不知道韩君泽脑袋怎么长的，居然能形容出一个公式长得磕碜，不过一看那模样，嗯，确实磕碜。 看到林枳笑了，韩君泽脸一红，也笑了出来。 讲台上的老师发现他们好一会儿了，他一直对这个理科传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看到这俩人在最后一排，脑袋凑在一起笑得目中无人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他飞来一个粉笔头，可惜力道不太够，砸中了前面长发女生的脑门。 数学老师拍了拍桌子：“站起来！” 那女生懵逼地站起来。 “不是你！后面那俩！” 林枳和韩君泽对视一眼，齐齐站了起来。 数学老师说：“我想想啊……叫林枳是吧？我知道你，数学成绩确实值得你骄傲哈，这堂课你听着也小儿科。” 林枳乖巧道：“没有，老师。” 老师眯起眼睛看了看韩君泽，继续说：“你旁边那个嘛，我也认识，韩……君泽吧？” 韩君泽点点头：“是。” 老师为难不了理科的学霸，还为难不了一个差生吗，逮住了他，也不肯放了，他在教学PPT里找了道之前讲的公式的延伸题，问他答案。 林枳从眼镜盒里摸出眼镜戴上，读了一遍题目后，皱了皱眉，这压根不是基础题，虽然也不算复杂的拔高题，但确实还是多拐了一个弯儿，拿出来考韩君泽也算是为难人了。 林枳拿笔和纸在用公式代数算着答案，等选项呼之欲出在嘴边时，旁边的韩君泽突然说道：“选C。” 老师眨了眨眼：“蒙的？” 韩君泽道：“算的。” 老师瞥了一眼林枳：“你告诉他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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