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生面对面,胸膛几乎撞到一起。 孟亦舟心情很差,暴躁让他特别没有礼貌:“你挡我路了。” 许军盯着孟亦舟的侧脸:“谁挡谁的路啊?” 孟亦舟转过头来,在这个陌生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类似仇恨的情绪。 孟亦舟冷声说:“让开!” 许军不让,从头到脚打量着孟亦舟。 积垢许久的屋顶吊着一盏灯泡,小黑虫飞舞的声音清晰可闻,赤堂堂的白炽灯照射下来,许军从孟亦舟的穿着看到他限量版的手表,最后定格在他苍白的脸上。 最后,许军看回孟亦舟的眼睛,残忍地说:“你和沈晚欲不合适,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别再骚扰他了。” 晚上九点,烧烤摊烟熏火燎。 这里狭窄,满是恶臭的垃圾,水泥地板蒸出湿黏的潮热,蛮暴地将人从头笼到脚。 刘醒喝了口啤酒,朗声跟旁边的小弟吹嘘自己的光辉岁月,说着找他茬的孙子被他砸破了脑袋,现在人都还在医院里躺着。 小弟们咧嘴大笑,狂拍马屁,哄得刘醒心花怒放。他挑起一筷酸辣粉,正往嘴里嗦,忽见一具高大的身影朝这边来。 刘醒抬起头,看见一张精致但阴鹜的脸。 那男生手里拎着一个保险箱,穿着一件半干半湿的卫衣,腕上戴着一块铂金T钻的手表,限量版的球鞋脏兮兮的,肆无忌惮地踩在雨水里。 那眼神充满挑衅,既像狼又像利刃,能从里到外剖开刘醒似的。 周围的小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一个二个丢下筷子,抬脚踩着桌子边缘,好像只要刘醒一声令下,这群小瘪三就会扑上来撕咬他。 孟亦舟面无惧色,压下眼皮,屈指敲了敲那张油汪汪的桌面:“我这有单生意,想跟你谈谈,借一步说话。” 刘醒不太明白地指了指自己:“找我?” 孟亦舟耐着性子,只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嗯。 “你他妈哪条街上的?”刘醒龇牙一笑,黄毛黏在那张窄长的脸上,像阴沟里的老鼠,他恶声恶气地问,“老子和你很熟?” 孟亦舟没说别的,掏出钱包,甩下五六张一百元在桌上:“要是还想要钱,就过来。” 说罢,转身就走。 刺眼的百元大钞勾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这些人都是穷人,成天不学无术,打架斗殴,他们索要过最多的保护费也就几十块,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几个人面面相觑,眼底流露出对金钱的渴望和贪婪,但都不敢上手抢。 沉默片刻,其中一个胆大的嘿嘿笑着。 “刘哥,那人是不是傻,钱多得没地花了,”那人说着,欲欲跃试地要伸手去摸。 手背忽地挨了一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 “抢什么?懂不懂规矩?” 刘醒大手一拢,扫走了所有钞票,忙不迭塞自己兜里,当即起身朝孟亦舟离开的方向了追过去。 挨了打那人搓着红肿的手背,对着他跑远的背影啐了口唾沫。 什么玩意儿。 街巷昏暗,只透进来几缕微弱的街灯,照着靠墙站着的人。 孟亦舟点了一支烟,安静地抽着,目光停在由远及近的那具黑影上,神色冷漠。 刘醒手插裤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光线把他猖獗的身形拉得歪斜。 “喂——” 刘醒站在一米不到的距离,他身上有股发臭的酸味,熏得孟亦舟微微蹙眉。 “不是找我吗?有屁快放。” 孟亦舟抽掉嘴边的烟,弹了弹火星子,拧开锁扣。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刘醒徒然睁大眼睛,红艳艳的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出身穷苦,第一次见过这么多钱,忍不住前上一步。 孟亦舟扣起上箱盖,站在夜色里,凉薄地看着刘醒贪婪的脸。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哈?”刘醒疑心听错了,甚至侧过耳朵,“什么意思?” “跟我合作,”孟亦舟面不改色地说,“这是谢礼。” 刘醒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戾气化作谄媚的笑:“办事啊,你不早说,你这拽得二五八万的,我还以为你来打架的呢。” “什么事?说,能帮的我一定帮,”刘醒兴奋地搓搓手,视线毫不遮掩地直往箱子上瞟。 烟还剩半支,孟亦舟偏头吐在地上,用鞋尖碾灭,头也不抬:“稻北巷79号,姓沈那家,认识吧?” “认识,”刘醒嗐了声,流氓地抓着松垮的肚皮,“都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了。” 孟亦舟终于抬头,他举起一张纸一支红笔:“我的要求很简单,你签个字,把钱拿走,以后别再招惹沈家的任何一个人。” 纸上标着一行黑色字体,刘醒只认得收款单这三个字,他不晓得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对这人的来龙去脉也不感兴趣。他只知道金钱的诱惑是如此巨大,这事相当于天上掉馅饼,好巧不巧砸中了他。 “我答应你的条件,这些钱就是我的了?”刘醒咬着后糟牙,艰难地抵抗着钱财的诱惑,“有这么简单?” 孟亦舟薄唇轻吐出一个字:“对。”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孟亦舟不再多说什么,给足他思考的余地。 刘醒情绪激动,控制不住地抖腿,他紧张的时候会习惯性咬手指头,看得出在挣扎,一分钟后,指头被他咬破皮了,他也妥协了。 “成交,”刘醒一把抢过那支笔,可他不会写字,便在指腹在画了几圈,按了个血红的指印。 孟亦舟手腕放松,箱子狼狈地从半空中掉落,咕噜噜滚了一旁肮脏的地板上。 刘醒惊慌失措,连忙弯腰去捡,他追着箱子跑了两步,脚步踉跄,差点绊了个狗啃泥。 一把抓住箱子,刘醒捡到宝似的抱起来。刘醒也不生气,咧开嘴吧猥琐地笑起来。 前面的身影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 孟亦舟回过头:“对了,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签字吗?” 刘醒迫不及待打开箱子的手一顿,扭头看向这边。 那高大的影子从青石板上攀延而出,像一把闪着寒芒的利刃,刀尖藏在刀鞘里,直直地对准刘醒的心脏。 凉风飕飕,吹得刘醒打了个激灵。 孟亦舟扬起手中的纸张,露出一个诡异又漂亮的笑容,纸张在稀薄的路灯照射下,依稀看得见那个鲜红的指印。 孟亦舟嘴唇微动,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泉撞磐石,叮当脆响。 明明是悦耳至极的声音,却让刘醒生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后怕,他像一条冰冷的蛇缠裹住,蛇信子舔了他一下,那股寒意从脚底心迅速蹿遍了后背。 孟亦舟说:“刑法中有规定,达到二千元至五千元以上,就构成敲诈勒索罪,箱子里一共是两万块。你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否则,我一定会送你进监狱。”
第42章 认真的,心是,身体也是 沈晚欲额头上的伤口不算深,没进碎玻璃,他不肯去医院,宋丹如只好帮他擦了碘酒和消炎药,贴上一块纱布。 回房以后,沈晚欲便坐在床上,看着不远处的一个黑色行李箱发呆。 大概以这个颓唐的姿势坐了两个小时,腿很麻,可他不想动。 那个行李箱是孟亦舟的,轮子有破损的擦痕,或许是孟亦舟回乡心切,拖着行李箱急急忙忙穿越机场导致的。 沈晚欲脑海里突然有了画面感,像一部很短的胶片电影。 孟亦舟穿着那身沾着油渍的卫衣,穿过异国他乡,车流人潮,拐进一条脏兮兮的老旧小巷,他走了很长很远的路,穿越风和沙,才得以站在沈晚欲面前。 掉落在枕头边缘的手机的显示屏又亮了,隐约能够分辨发信人来自孟亦舟,沈晚欲没看手机,没有勇气点开,脑子里乱七八糟,思绪从冥想中回归现实,他猜想着短信上会说什么? 【你外婆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见个面,好好谈谈。】 【我想我们不合适。】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吵闹的声音搅得沈晚欲脑袋剧痛,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囿于一层厚厚的白布底下,在死局里左突右撞。 直到宋丹如敲门的声音响起,沈晚欲才稍稍回神。 宋丹如小心地推开了房门,脸上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轻言轻语地说:“阿欲,来吃饭了。” 宋丹如伺候刘洪艳吃药洗漱到睡下,已经接近八点,铺子里来了客人,宋丹如又忙去忙水果店的生意,直到十点才煮好晚饭。 沈晚欲一点食欲都没有,但他不敢露出太多异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干涩的嗓音听起来不那么难听:“我胃口不是很好,不想吃了。” 宋丹如捞起围裙擦了擦手,往房里走了两步:“哪能不吃饭呢,多少吃点吧,妈去给你盛。” “妈,真不用了,”沈晚欲很烦躁,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写本子,然后踩着发软酸麻的腿脚,起了身。 宋丹如看得出儿子心情不好,在同学面前出那么大的丑,任谁都难堪:“是不是这个家……让你觉得在同学面前丢脸了?” 沈晚欲翻书包的动作一顿。 宋丹如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揪着满是油渍的围裙,脸上闪过愧疚,她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她第一次见。 沈晚欲从小到大都很懂事,甚至过于懂事。但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快乐的,他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懂得迁就,他杀死自我,委曲求全。 宋丹如一直都知道,他亏欠儿子太多了,亲情,温暖,物质条件。 宋丹如想起一件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沈晚欲成绩优越,从小到大都是尖子生,中考毕业那年考了文科的市状元,宋丹如为他骄傲,也为他高兴,答应趁暑假这段时间,带他出趟远门。 本来打算出省玩,去看广阔的大海,沈晚欲还从来没见过。宋丹如专门留出一笔两千块的费用。不巧临走前刘洪艳的病情又突然加重,进了医院,买药,做检查,住院,一个星期下来,几乎花光了卡里所有可支配的余额。 家里本就不富裕,再多拿出两千块,实在负担不起。 左思右想后,宋丹如跟沈晚欲商量,等他高考以后再去看海,这次就去邻县。 偏远的小镇没什么好玩的地方,逛来逛去,只有一个年代久远的水上公园。 夏天的草坪上有不少小孩在放风筝,旁边有租借的小摊子。 风筝租借一次八块,可以放十分钟。 沈晚欲挑了最喜欢的一扇,筝面上画着油画,眉目温润的男人手拿着水壶,阳光铺面的小院子种满了海棠花,漂亮温婉的妻子站在男人身后,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奶娃娃。 沈晚欲很喜欢那个风筝,放风筝的时候很小心,拿去还给老板时也很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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