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前方出现一抹窈窕身影,姚佳立刻绽放了大方得体的笑容:“月雯来了。” 江月雯今天美极了,一条挂脖的银色流苏裹身裙,细腰翘臀展露无遗,酒红色的长发微微曲卷,垂到胸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艳阳底下闪闪发光,江月雯的美不同于姚佳的优雅,也不同于白茜薇的温婉,她美艳、丰腴、野性,散发着见血封喉的秾丽。 姚佳连忙上前两步,热情地拉住江月雯的手,绕着她转了一圈:“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漂亮,美得跟小仙女一样。” 江月雯叫了声佳姨,礼貌又不失亲昵的陪着长辈前话家常。 姚佳看江月雯就像看准儿媳,目光柔和得很:“你爸妈呢?” “我妈丝巾落在车上了,我爸陪她回去取,应该马上就到了,”江月雯很会说话,姚佳笑得合不拢嘴,寒暄期间,江月雯时不时捋了下鬓发,眼神瞟向孟亦舟。 姚佳立马心领神会,伸手拉过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的儿子:“没礼貌,也不来打个招呼。” 曾经心爱的恋人近在咫尺,江月雯抬起眼眸,俏丽的脸颊浮上一缕红晕:“孟亦舟,好久不见。” 孟亦舟西装笔挺,英俊帅气,他神色淡漠,说:“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两天,”江月雯莞尔一笑,露出了嘴角甜美的梨涡。 孟亦舟嗯了声,没再说其他的。 气氛有点冷。 姚佳以为她在场,孩子们不好意思,便说要去门口接江月雯的爸妈,走之前,姚佳特意拍了下孟亦舟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舟舟,你带月雯去楼上,我让厨房准备了她最喜欢的荔枝冻。” 孟亦舟明白姚佳的意思,但他不想跟前女友单独相处,抬起下巴,示意面前的签字名单:“走不开,这的客人还没迎完。” 姚佳招手,喊了个侍应生过来,让那年轻小伙子接替孟亦舟发放伴手礼。 “快去,”姚佳回首,翡翠玉簪映着阳光,显出一股沉静而不容抗拒的强势,“这么热的天,冰化了,就不好吃了。” 孟亦舟有些无奈,但他没带手机,担心沈晚欲找他,想回房去找,便带江月雯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上了三楼,来到了专门享用下午茶的长形露台。 帮佣张姐早已再此等候,主角到场,她放下荔枝冻、香蕉班戟和一盘蓝纹奶酪,然后识趣的离开了。 “随便坐吧,”孟亦舟看了眼餐桌上摆盘精致的甜品,对江月雯说,“开宴了我叫你。” 江月雯刚坐下,察觉到孟亦舟没有陪她的意思,试图叫住那抹要离开的身影:“你要去哪儿?” “回房找手机。” 江月雯看着孟亦舟急促的步伐,柔媚的声线传过来:“你不陪陪我吗?” “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孟亦舟语气很轻,态度也很坚决。 江月雯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的背影,心底一阵失落,幽幽叹道:“只是叙叙旧而已,我们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了?” 孟亦舟仿若未闻,伸手去推玻璃门,试了好几下,发现门居然打不开了。 孟亦舟站在门口鼓动半天,那扇门纹丝不动,江月雯也发现了异常,站起身,走到他身后,问怎么了。 孟亦舟没回答,可怜的玻璃门被他推得哐哐作响,宅子里所有的帮佣都去花园里准备宴席了,整栋楼空荡荡的。 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蓦然想起适才张姐离开时,手里似乎拿着钥匙和门锁。 肯定是姚佳的意思,关在同一个房间,制造独处机会,再加上一些氛围感,很容易就会让曾经的恋人旧情复燃。 孟亦舟转过身,跟江月雯说:“手机借我一下,我让管家来开门。” 江月雯觉着孟亦舟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凶,心里失落的同时又增加了委屈,她摊开双手,小声说:“我没带,手机在我包里,包我妈拿着。” 江月雯双手空空,浑身上下除了一条成色顶好的红宝石项链,一套漂亮的礼服,确实没有佩戴任何挎包。 两个年轻男女,被关在一间阳光姣好的露台上,面前摆着咖啡和甜品,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此情此景,怎么都该生出一丝暧昧。 孟亦舟无法心安理得的和前女友共处一室,他知道这样十分不绅士,但他还是忍不住看表,五分钟过去后,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他绝不允许自己坐在前女友面前,任她幻想复合的可能,尽管没有开口,江月雯含情脉脉的眼神,刻意性感的打扮,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见他。 孟亦舟站起身,打算找扳手把门撬开。 江月雯突然说:“我分手了,已经一年多了,现在是单身。” 她的声音很轻,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 下一句是:“我心里还挂着你。” 江月雯用满是爱意和后悔的眼神凝望着孟亦舟:“说实话,在英国这两年,我谈过两个男朋友,他们很有趣,会花时间陪我,想方设法逗我开心,在我身上花费很多心思,你没给我过的恋爱体验,他们都给我了。可我知道,我不爱他们,只有和你,我真正动了心……我想你是明白的,”江月雯绕过矮几,一边步步逼近,“孟亦舟,这两年来我反反复复的想,为什么当时会那么蠢,傻到要离开你,一个人去英国,我好希望我们重头来过……” “江月雯,”孟亦舟后退一步,冷静地看着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听到孟亦舟直呼自己的全名,江月雯动作的脚步显然停下了。 他们认识很多年,从牙牙学语的孩童时期到绚丽的青春期,孟亦舟几乎没有这样叫过她,这一声江月雯,画出了她跨不过去的鸿沟。 那个意气风发,有些冷酷,但时刻呵护她的年轻男孩早已丢失在她无法填补的岁月中,她不在身边的这些年,他一定经历过很多世事,拥有了她无法窥探的秘密。 孟亦舟打断了江月雯迫近的暧昧,直接了当地为他心里的爱人宣誓主权:“我有在谈恋爱,他叫沈晚欲,是个男生。” 江月雯银色的高跟鞋踢到碰到矮几脚蹬,发出“铮”一声脆响。 “我也没想到,”说到这,孟亦舟笑了一下,神色罕见的变得柔和,“遇见他很幸运,他是我的同校同学,表面上是个成熟的大人,其实心里就是个小孩,他很可爱。我们一起去濠江,一起排话剧,他写本子,我导戏。我们很聊得来,明明我只认识了他几个多月,又觉得好像认识了他很多年。” 江月雯看着孟亦舟,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将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说得如此轻松简单,仿佛不过在谈论今天的‘热可可怎么样’。 告诉前女友自己弯了,不理智,不体面,可孟亦舟管不了那么多,沈晚欲不在身边,他要替恋人划清应守的界限。 彼此没出声的这段时间里,江月雯消化了一下话里话外的信息。 江月雯在英国念公立大学,年级里不乏同性恋人,她玩得最好的男生朋友也是gay,她不歧视性少数人群,但孟亦舟弯得太突然也太坚决,她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念起沈晚欲三个字时的时候,得意又大方,好像在同旁人炫耀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 在江月雯心里,孟亦舟是童话般的存在,矜贵绅士、知情识趣、才华横溢,他的光芒都多耀眼呢,哪怕用字典里最好的遣词都会落入俗套,所以她觉得就算得不到他同等价的爱意也没关系,可是如今她知道了,孟亦舟不是不会爱人,而是他现在才遇到了那个百分百心动的恋人。 她从来没有在孟亦舟身上得到过的东西,别人却得到了。 江月雯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嫉妒使她张不了口,欲言又止。 孟亦舟知道江月雯的想法,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开口时,江月雯的眉头明显皱了皱:“你真的确定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孟亦舟,你应该明白像我们这种人,所拥有社会资源、人脉、地位,都是家里给的,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做主,我当时拼了命也要去英国,就是想逃脱家里的管控。但说句实话,哪怕你选择我,孟叔叔都不一定会满意,他怎么可能让你走这条路呢?” 孟亦舟知道江月雯这番话是出于好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深谙某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大家心照不宣。 孟亦舟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正面回答,而是说:“还记得吗?大一那年,我学期末的作业是拍一部以“眼前人”为主题的纪录片,你想当我的女主角,我拒绝了,因为这个事情,你好久都不理我。” 那会儿是冬天,利海入了冬,雪花飘飘,整个世界蔓延着铺天盖地的白色。 孟亦舟当时没有选择女友当主角,而是拍了十字路口每一个形形色色,脚步匆忙的路人,孟亦舟的举动被江月雯解读为他不够爱她。 孟亦舟当时只当江月雯在耍脾气,让着她,哄着她。如今想来,也许他初次识爱,却不晓得什么是真的爱。 电影人最高级别爱意的表达,是拍一部以他为名的电影。 孟亦舟说:“如果现在是大一,那部纪录片的主角,一定是沈晚欲。” 酸涩涌上来,江月雯眨眨眼,但还是遮掩不住红了的眼眶。 露台上安静了很久,两人谁都没讲话,孟亦舟无意打破僵局,和沈晚欲谈恋爱这件事,他无人可分享,现在阴差阳错说给了江月雯听,他竟有种隐隐的庆幸。 起码从这一秒开始,这个世界上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爱他,像蝴蝶无可救药地囿于春天。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掠过,吹得江月雯的长发纷飞飘扬,再转头的瞬间,江月雯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她徒然笑起来,移开了目光:“真是的,你不早点说,害我表错情。要是知道你弯了,我一定一早就移情别恋了。” 说这话时,江月雯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只有他自己知道,垂在身侧的双手掐红了掌心,颤抖得很厉害。 有些话一旦摆上台面,暗涌就消无声息地湮灭了。 接下来不再是分了手的男女互相控诉,质问,和好的俗烂剧情,他们终于能像两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对面,聊聊天。 江月雯讲了她在英国的生活,参加的跳伞比赛,分了手的前男友,以及众多追求者。 孟亦舟笑着,偶尔搭两句腔,话题拐个弯,莫名其妙又会绕回沈晚欲身上,他谈论爱人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光。 宴席临近开场,张姐偷偷跑来,解开了门锁。 两人都听见了那点动静,但都没回头,起身离开时,江月雯忽然重拾旧题:“孟亦舟,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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