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东西接近七点半,送外卖是赶不及了,跟食堂负责人请了假,精疲力竭的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日暮时兮,市井低矮的屋顶上坠着一轮夕阳,隔壁街巷人来人往,小贩骑着三轮车叫卖着糖炒栗子和冰沙之类的小食品。 沈晚欲带着一身潮热的热汗拐进稻北巷,远远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身穿薄款卫衣的大男孩,坐在石阶上,脚边立着一个巨大行李箱,他躬身低头,修长手指捏着火腿肠,正在喂一只小野猫吃东西。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头。 抬首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 ——风尘仆仆的孟亦舟。 天边晚霞倒映在坑洼的积水中,合着孟亦舟的倒影,周遭水汽充盈,雾蒙蒙的。 沈晚欲拎着一袋乱糟糟的日用品,里面装着保温杯、暖水袋、吃饭用的塑料盒,热意藏在每一口呼吸里,沈晚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他想,他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孟亦舟丢掉那半截火腿肠,向前跑了两步,将想念了千万次的人拥入怀,紧紧地抱住他。 “可算等到你了,”孟亦舟把脸颊埋在沈晚欲的颈窝里,贪婪地,深深地嗅他的气息。 沈晚欲侧过头,只能看到孟亦舟后脑勺的发茬,薄薄一层贴着后颈。 “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是突然,你今早问我的时候,我正准备登机。” 温润的鼻息扑在锁骨上,沈晚欲像是才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是想念了快半个月的恋人。 “不是说三天后才回吗?”沈晚欲反应过来,“你骗我?” 孟亦舟的眼角眉梢满含笑意:“这不叫骗,这叫惊喜。” 确实是惊喜,沈晚欲眉眼下弯,笑了起来,“几点到的?” “四点多。” 沈晚欲瞥了眼脚边的大箱子:“没回家么,还拎着行李。” “家里来客人了,我二叔提前订婚,我爸妈从意大利回来,说是两家人先见个面,吃顿饭,叫我也去,”孟亦舟在傍晚的风中,贴着沈晚欲的耳说,“可是车开到半路我就溜了,实在等不及,我好想你。” 沈晚欲为他的莽撞感到心动也不免有些担心:“那么多长辈都在,你不去不太好吧。” “没关系,顶多指责我两句,”孟亦舟说,“见你比较重要。” 孟亦舟爱上了这样的撒娇,他和沈晚欲分开越久,这样的思念就越多。 沈晚欲宠溺一笑,不再多说,抬起手,搓了搓他的背。 孟亦舟是如此了解,紧紧掐一把就知道沈晚欲瘦了多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瘦了好些。” 腰间一阵酥麻,沈晚欲反手摁住孟亦舟的手背,不准他瞎摸。 “天热,胃口不是很好。” 孟亦舟问:“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沈晚欲偏头,听到了思念已久的心跳声,说:“你在就好了。” 沈编剧哄人的本领只增不退,柔情蜜语泛上心尖。 孟亦舟笑道:“想我想的吃不下睡不好啊。” 沈晚欲不避讳也不害臊了,大方地说了声嗯。 空气里漂浮着即将要落雨的青草味,霞光逐渐被昏暗的天色取代,那轮落日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他和他拥抱在一片阴影里。 迎面走来两个小孩,不约而同地朝两人看了过来。 稻北巷人多口杂,街坊邻里尤其喜欢谈论是非,沈晚欲眨了眨眼,意识到他们这样抱了好久。 沈晚欲轻轻咳了一声,错开身子:“别站在这了,咱们进屋。” 孟亦舟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接过沈晚欲拎着的塑料袋:“这么多东西,你去哪儿了?” 宋丹如生病住院的事,沈晚欲一直没跟他透露,这会儿也只是轻飘飘地说:“我妈病了,这几天在医院打针,落了些东西,我刚刚回去取。” 孟亦舟皱起眉头:“病了?阿姨不舒服?” 沈晚欲跨步进院,语气不疾不徐,真话假话都掺着点,尽量把情况描述得轻描淡写,听起来只是一场小小的感冒。 孟亦舟见他面不改色,又见他言辞真切,消除了心底的存疑,也没再多问。 院里没人,今早新进了一批榴莲和葡萄,客人来得多,宋丹如在店里忙活。 两人去店门口打了个招呼,宋丹如觉得和这男孩投缘,打心眼里喜欢他,捞起围裙擦了擦手,让沈晚欲招呼着人进屋里坐。 到了客厅,打开行李箱,孟亦舟一门心思,展示从柏林带回来的越洋礼物。 沈晚欲没去看那些手表和皮鞋,反而揪起孟亦舟的卫衣领口,皱着眉说:“衣服脏了。” 孟亦舟偏头,卫衣领口溅上几滴红油:“我旁边坐了一小孩,吃泡面呢,可能是不小心弄上的。” 沈晚欲用拇指蹭了蹭,没蹭掉:“重新换一件,这件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没事,回头我送干洗店,”孟亦舟拉过沈晚欲的手,低头啄了一口,“你这手是用来写字的,哪能给我洗衣服。” 呼吸擦过掌心,有点痒。 沈晚欲抽回手,警告地觑了孟亦舟一眼,孟亦舟却抬起脸颊,笑得有恃无恐。 过了一会儿,沈晚欲看着孟亦舟冒汗的鼻尖,说:“去冲个澡吧,顺便换衣服。” 孟亦舟拆完礼物,拍了拍手,说:“行。” 卫生间坏掉的门锁还没来得及修,挂了一块防水帘子,勉强算遮挡。 “这花洒有点堵,左边热水,右边凉水,水温你自己调,”沈晚欲拉好帘子,一边弯腰放热水,一边分享最近的家教心得,他说那男孩调皮,打算想个办法提高他数学成绩。 身后人没说话,也没动静。 沈晚欲转过身来,正巧对上那道热切的眼神。 孟亦舟好像在极力克制隐忍着什么。 “你……”话还没出口,腰间贯来一股大力,沈晚欲瞬间感觉到天旋地转。 孟亦舟把他抵去墙上,张开手垫在他脑后,垂眸盯着人:“快要忍不住了,怎么办?” 孟亦舟缓着呼吸,浅褐色的眼眸里带着隐晦的暗喻。 炙热,直白,一览无遗。 破旧狭窄的小浴室,短暂的给予这对恋人方寸一隅。 沈晚欲望进他眼眸,心头一热,抬起手,压住他的后颈,鼻息更近:“那就不要忍。” 话音刚落,两处相思一碰,一发不可收拾。 天际闷雷翻滚,他们相拥热吻,热恋期的分离让思念愈加浓烈,此时面对面,燃起一把火,五脏六腑焚成灰,每一下勾缠都是“我爱你”,花洒的水声细密,拍打出时而规律时而失控的音符。 沈晚欲往后仰身,白皙的脖颈挂着薄汗,克制又疯狂的回应孟亦舟。 良久后,孟亦舟喘息着离开,还咬了一下沈晚欲红润的下唇,他哑声问:“你想我了吗?” 沈晚欲胸腔起伏,平息着呼吸,没作答。 孟亦舟轻笑一声,缓缓地从沈晚欲的额头轻吻到眼睛,描摹起伏的轮廓,爱意在动作间燃烧。 沈晚欲推了推孟亦舟:“别腻歪了,晚上再说,我先出去。” 孟亦舟将沈晚欲困在身前,不退不让:“再亲一会儿。” 沈晚欲反手挡住孟亦舟再度吻下来的唇:“不行,万一我妈过来,一掀帘就能看见。” 孟亦舟笼罩着沈晚欲整个人,贴他耳边犯浑:“看见了我就管她叫妈,反正迟早得叫,就当提前认祖归宗了。” 沈晚欲不跟他胡扯,撒腿就要跑。 孟亦舟伸长手臂,从身后搂住沈晚欲的腰,耍赖道:“别走,咱们一块洗。” 沈晚欲露出无奈又宠溺的表情,拍了拍环在腰前结实的手臂:“能不能换个不那么过分的要求。” 孟亦舟说了句不能,将人转过来,俯身堵住他的呼吸。 沈晚欲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论耍浑,真没人是孟亦舟的对手。 半个多小时后,那扇歪歪斜斜的破烂塑料门才打开。沈晚欲眼角泛红,看起来给欺负惨了,他脚步飞快,急急忙忙进屋换衣服。 孟亦舟狗尾巴似的跟在沈晚欲身后,进了里屋,挨过去哄他,揉他发红的膝盖,小声地跟他说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说阿欲真好,也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他想他想的不得了,眼看着又要擦枪走火,沈晚欲狠狠心把这害了相思病的粘人大少爷赶去客厅,自己留在卧室换衣服。 刚脱掉湿衣服,楼底下传来一阵嬉笑怒骂。 沈晚欲随便套了件T恤,站去窗前,盯着路过的那群小流氓,见他们没有找麻烦的意思,才合上窗。 院子里,孟亦舟半弯着腰,手里拿着钳子,埋头鼓捣卫生间那副坏掉的门锁。 宋丹如站在他旁边,一脸怯笑,受宠若惊地说谢谢。 “您不用客气,如果以后家里需要帮忙,您就给我打电话。像修水管,门锁,这些我都会,”孟亦舟熟练地拧着螺丝,卸下坏了的锁,再把新的装上去。 “哎呦,那不是麻烦你了么,”宋丹如逮着围裙,脸上带着中年人特有的害臊。 孟亦舟抬起眼眸,笑得十分好看:“不麻烦。您是阿欲的妈,也算是我的长辈了,有需要您知会一声,阿欲的事就是我的事。” 宋丹如错愕地愣了愣,觉得这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转头,沈晚欲换了身衣服,大步朝这边走来。 “你干什么?” “修锁,马上就好。” 上完最后一颗螺丝,坏了两三个月的这扇小塑料破门终于修好了。 一打岔,宋丹如忘记了一瞬间的不对头,感激地对孟亦舟笑笑:“小孟啊,留下来吃晚饭吧,阿姨今天买了好多菜。” 孟亦舟拍掉手上的灰和蹭上的铁锈,一点不客气:“好啊,我一直挂着您的手艺呢,老想着来蹭饭。” 宋丹如被夸了有点不太好意思,抬手挽了下鬓边的碎发:“都是些家常菜,你喜欢就好。阿欲,带你同学去客厅,看看电视,吃点水果什么的,开饭了我叫你们。” 宋丹如掀开帘子,进了厨房。 沈晚欲蹲下,收拾地上那堆工器具:“你还会修锁,我怎么不知道?” 孟亦舟把锥子丢进包里,拉上拉链:“临时上网搜的,不难,看两遍就会了。” 沈晚欲听得低笑一声,想想孟少爷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劲儿,笑得更乐了。 孟亦舟倾身,在沈晚欲耳边坦白:“也是为了哄你。” 沈晚欲微仰头,忍了片刻,说:“我知道。” 天黑了,光线暧昧。 好气氛升腾到一半,突然被厨房传来碗碟碰撞声和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 沈晚欲头皮一麻,惶急起身,差点撞到堂院心中间那棵树。 两人急忙跑过去,只见厨房侧面那扇掉漆的暗红色木门开着,在风中吱呀作响。
91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