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沙抬头看着天花板,他看不清,只能看见那盏灯孤零零地挂在雪白之中。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样的装修是不是太单调了? 以前他对房子没有感情,只觉得那是死去的父母留下的念想,这种道德绑架般的情感无形中压得他喘不过气。 房子就是一盏容器,有人来,就有人走。安沙像头顶的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可现在这座容器里装载的终于不只是他一个人了,于是他开口道:“等你去上学,我就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你再回来的时候,这里就要变样子了。” 萧昱撒娇般地将额前碎发蹭过安沙的锁骨,他没出声,心里却也觉得好。 太单调了,和安沙的日子一样。 如果每天都有那抹暖阳就好了,如果在遇见他之前安沙能被爱就好了。 正悲情着,萧昱猛地想起昨天林女士在他出门前说的话。他用胳膊撑起上身,然后偏头看着安沙。 “安沙,你想不想见我妈?” 安沙在脑海里想着装修图,被萧昱一说,头脑里一片空白,呆滞地看着萧昱。 许久,他又反问:“什么意思?” “跟我回家,我妈想见你?” 安沙也坐了起来,他瞪大眼睛, “这是他们说的吗,要见我?” 萧昱用力地点点头, “我妈念叨一个月了,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我让她看照片,她还说照片假。” 安沙不确定萧昱家人的态度,毕竟不会有人希望自己家的儿子和一个大他这么多岁的男人在一起。他将手撑在身旁,犹豫又为难地看着萧昱。 萧昱当然看出安沙的担心了,他将光着身子的安沙提到窗边,然后迅速打开窗,不等安沙反应过来,闷热的风瞬间侵蚀整间屋子。 正当安沙准备质问萧昱时,对方突然朝窗外大喊一声“我好喜欢安沙”! 安沙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捂上萧昱的嘴,将窗户关上。纱帘猛然晃动,房内的景象便模糊不清。 “你疯了?” “跟我回家吧?” 说完,萧昱又勾起安沙的小指, “真的,我保护你。” 那个闷热的傍晚,霞光散射人间;在破旧的小房里,有爱人缠绵。 最终安沙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面时,林女士看着安沙一惊。她早就说过照片假,也就是萧昱不相信。安沙看上去比萧昱还小,要不是知道他的年龄林女士真的要对萧昱严刑逼供了。 “小安沙,你多吃点儿,看着瘦的。” 林女士听不得萧昱对安沙直呼其名,没等萧昱开口,林女士的手便挥了上去, “叫什么安沙啊,没大没小,叫哥哥。” 萧昱不服气,安沙低头喝水,眼角都快弯成月牙了。 萧昱先是不服气,后来索性坐到安沙身边。将手覆在他的大腿上,每喊一次“哥哥”,便要没轻没重地掐一下。 等到手停在安沙裤子隆起的地方,安沙才不得不丢下筷子,一把按住萧昱乱动的手。 “你做什么?” 安沙偷空瞄着包间对面的萧昱父母,同时压低声音问萧昱。最后一个字音还未发出,萧昱手掌突然一紧,安沙差点没收住声。 他使劲推了推萧昱,前面不动弹。 “你叫哥哥,我就松手。” 安沙听了这请求,只觉不可思议。他不愿意,白了萧昱一眼。 眼看局势收不住,安沙心一横,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悄悄凑到萧昱耳边,身下的刺激让他不敢喘大气,只得用气音喊了声“哥哥”。 林女士再抬头时,只见对面两人皆面红耳赤,她不解,但也没多问。 萧昱要送安沙回家,林女士摆摆手, “去吧,注意安全。” 萧文上前扶住林灵,包间中的空调温度有些低,林灵手臂一片冰凉。 她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越看越欢喜。 “老萧,你看见安沙了吗?” 萧文推了推眼镜,点头充当回答。 “我真的喜欢这孩子。” 林灵总觉得这孩子生来就是被人爱的。 学校九月开学,安沙没去送萧昱,两人在前一晚告别。他亲昵地吻了吻萧昱的唇,还半开玩笑道:“怎么办?接下来有好长时间不能接吻了。” 萧昱在月光下抱了安沙很久,似乎要把过去的,以后的拥抱都在这时兑现。 学校就在海城,萧昱刚刚上课前接到林女士的电话,林女士说看见安沙她心里就觉得喜欢。 萧昱无声地笑,他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回想呆滞的,美丽的,矛盾的安沙。 怎么会不爱安沙呢?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安沙? 他也不知道应该爱安沙什么。 总之,年少轻狂就是好。他命令地上的花草,天上的飞鸟,世间的万物都去爱安沙。他也要爱安沙,他最爱安沙。 安沙是偷偷溜去海城的。 萧昱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安沙正蹲在石墩旁,手里捏着一把沙子。见萧昱出来,才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等了多久啊?” 萧昱看了一眼门口的保安,却一点不在意对方诧异的眼光。 他迅速出了门,一把搂上许久不见的安沙。 “我想给你惊喜啊,惊喜吗?” “惊喜啊。” 那晚萧昱没回学校,安沙缠着他。 凌晨时,两人站在海边等日出。 安沙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嘴还没合上,电话突然响起。 他看见来电界面,下意识地看了眼萧昱。 萧昱顿感不妙,他朝安沙步步逼近, “谁的电话,谁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 安沙一步步向后移,躲着不让萧昱看见。 萧昱的不安越来越强,他大跨一步从安沙手机抢过手机,只看见屏幕上大大的“林姐”。又疑惑地抬头,问安沙:“谁是林姐,我妈?” 安沙点点头,示意萧昱接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对面的女声满是激动:“小安沙,你今天上班吗?” “妈?” 林灵一听对面是萧昱的声音顿时明白了,她声音一沉, “把电话给安沙,我要和安沙说话。” “安沙没空,我俩现在在一起呢。” 电话另一头的林灵关了电视,声音里还带着惋惜:“那我只能改天带安沙去挑金锁了。” 安沙环臂看着萧昱轻笑,萧昱不经意瞥见远处的山尖儿上露出红色的光,便向安沙指了指,随后又糊弄起他妈:“下次买,下次买,等我回去和你一起挑。妈,我和安沙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跨过礁石与安沙亲密无间。 “我没想到你在家过的是这日子。” 安沙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萧昱捧着他的脸轻轻擦掉眼泪,可安沙还是忍不住想笑。 “林姐对我挺好的,我知道她是喜欢我。” 萧昱这才注意到称呼,太阳刚出来时的光刺眼,他偏过头问安沙:“你叫我妈姐,那我叫你什么啊?” “叫我安沙哥哥。” “好,安沙哥哥。” 安沙轻轻推了萧昱一把, “神经病啊!” 等太阳完全升起,萧昱恋恋不舍地牵着安沙在沙滩上散步。安沙的手不老实,总是想逃,最后萧昱用力攥紧才稍微安分些。 “这是我第一次见海,”安沙告诉萧昱,“谢谢你。” “没关系,世界亏欠你的我都补给你。” 安沙看着远方的太阳,摇了摇头:“世界没有亏欠我,你在我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那一刻,萧昱仿佛看见阳光将安沙包围,他看不清安沙的脸,他紧紧地抱住安沙,对方肩头的濡湿提醒着萧昱刚刚他又哭了。 他站在学校里看着安沙愈走愈远,那个曾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身影不知何时冲破了光,如今在阳光下,他终于不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被爱是一次重生。 这次,他来爱安沙。 ---- 这篇本来以为写不完的,所以单独开了一本。但是在鼓励之下我还是写完了🤤
第27章 阿达的信(1) 温达得知他父亲死讯的那天,我们在雪山上。 一个月前,他与我约好要在这座山上见。如今我们站在山上,他却滞愣地看着远方。我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那副神情,他似乎对这个消息如释重负,但如果细看,还是会看见隐藏在皮肉之下的痛苦。 他要了支烟,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我很少听温达提起他的父亲,温达说起对方时也鲜少带着情绪。起初我以为是父子关系不和,但在温达加入摄影社的第二天,他就兴致冲冲地来找我说这其中也有他父亲的意愿。 那时我曾猜测过他与其父亲的关系,但数不清的论文以及文学资料压得我喘不过气,最终我思绪空空地坐在图书馆里,决定放弃对这件事的思考。 温达是个任性的人,我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虽然我们作为多年好友,我羞于表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有时看着心爱之物着实眼红,但确实在没什么勇气张口去讨;开朗奔放的温达与我不同,他似乎在争取自己喜欢的所有事物,在学校里我先从没有听说哪个土木建筑系的学生会成天背着相机到处跑。在学校湖边发现他时,他会从路边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地扔进湖里,吓得黑天鹅连扇翅膀,随后又撇撇嘴:“我保证啦,这是最后一次。” 每一次都是他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都是他的第一次——教务员找到他时,他总是像第一次那般将石子扔进水里,笑起来眉眼弯弯:“我保证啦,这是最后一次。” 我时常想,温达会因为什么烦恼呢?每次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会用书本挡住自己看温达的视线。从侧面看过去,他的面部线条锋利,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冷峻的气场,从上到下写满“生人勿近”。可正脸却将那份疏离隐藏得严严实实,以至于教务员会一次又一次地被那张脸骗到。 他偶尔会因为手上的建筑模型发愁,李诚作为最佳损友,总是在温达将要放弃时点最后一把火,他拍着温达的肩膀,开玩笑地自嘲:“没关系啊,就算今天努力一晚,然后把那样的作品交给Mr.Lee,他还是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你拿回来重做,不要忘了,Rome wasn't built in a day。” 可奇怪的是,温达每次都能拿出最让Mr.Lee满意的作品,就好像赶在生死线前的那个晚上Mr.Lee就躲在温达的脑子里,告诉他怎么才能做出让他满意的作品。 李诚不愿意相信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不需要教授站在讲台上拿着白板笔灌输让人昏昏欲睡的知识,只需要一个福至心灵的瞬间,这种人是天才。 令我震惊的是温达也不相信这种人的存在,即使在我看来,他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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