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之后,尾骨的痛觉清晰传达到大脑,肖誉知道动作大了肯定会吵醒季云深,但他实在躺不住了。 果然,季云深醒了,一抬头,下巴上的胡子比昨晚更长。季云深懵了一会,第一句话就问:“还难受吗?” 本想侧身背对季云深,但听到话里的关切和紧张,他刹那间感到不舍,心里发酸。侧过身躺着,和季云深对视了一会儿,他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回家吧?” 昨晚意外来得太突然,两人出门时穿着同款不同色的睡衣和拖鞋,除了身份证什么也没拿。 肖誉没什么包袱,而且在急诊室里就被换上了病号服。季云深这只花孔雀忍不了,临出病房前换了一身体面衣服,甚至连胡子和头发都打理好了,还给他也准备了一身运动装——大概又是叫丁颂那个小倒霉蛋跑的腿? 两人精精神神地走出病房,一点不像住院的病人和陪床的家属,反倒像来医院拍电影的演员。 季云深昨晚在病床边趴着睡了一晚,这会儿全身酸痛,红灯间隙,他扭头看了眼后视镜,颈椎传出“嘎巴”一声。车子隔音良好,隔绝了外面的嘈杂,肖誉听得清清楚楚。 “下个路口停一下,换我来开吧?”肖誉提议。 季云深惊讶望着他,他马上说:“我大一就考过驾照了……还是算了,你这车太贵,磕了碰了我赔不起。” “那没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赔。” 肖誉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在故意让我撞坏?” 季云深笑笑,单手把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右手伸向他:“我不累,精力旺盛着呢。”见肖誉没反应,他软着嗓子,说,“给我牵一下,充电。” 肖誉被这种语气吓一跳,简单粗暴地归为大型犬“撒娇”,于是伸手过去,被季云深又捏又揉,绿灯亮起,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家里餐桌放着梅姨刚做好的早饭,可能是因为前几次和季云深吃饭都是在西餐厅,所以他对季云深的口味有误解。在半岛蓝湾住了一阵才发现,季云深在家几乎只吃中餐。 比如早饭一般是粥、豆浆、山药饼、葱油饼、酒酿米糕、小笼包什么的,全都是梅姨早起自己做。其实他也更爱中餐,只是之前为了方便没少吃牛奶面包。一开始变换口味不太习惯,后来也逐渐向季云深靠近,一些少油少盐的食物现在也吃得很香。 吃过不算早的早饭,肖誉去洗了澡,出来以后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趴在床上准备补觉。后面季云深洗完出来时,他已经快睡着了,季云深掀开被子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间嗅了嗅,凑近他耳骨上的蓝宝石耳钉。 两人在一起许久,他熟悉季云深每个动作的含义,迷迷糊糊地拒绝:“太累了……明天吧。” 季云深非但没停,还扳过他的身子让他躺平,伏在耳边打趣道:“怎么,明天是黄道吉日?不用你动,躺好。” 他心里一沉,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已经明确拒绝过了,季云深为什么学不会“尊重”?他皱眉咽下一声急喘,推开季云深的肩膀:“不……” “阿晏,”季云深叫他小名,手伸向被子深处,“舒服可以出声,痛了可以打我,想要我去哪里可以告诉我……你别憋着。” 喉结滚动两下,肖誉还是没说话。强烈的期盼最终战胜了睡意和理智,就连他那不被尊重的愤然都在季云深掌下荡然无存,他抬胯把自己的一部分送到对方手中。 季云深勾着唇角,说:“好。”
第52章 “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厨房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梅姨正往剁好的肉馅里加料酒、生抽和盐,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将肉馅抓拌均匀,捏成一个个肉丸放进锅里。 流理台上还放了一些洗净切好的绿叶青菜,不一会儿,香味就从开放式厨房飘了满屋。 肖誉最先闻到香味,瞬间从睡梦中被唤醒。 白天只吃了一顿早饭,睡前又做了那么耗费体力的事,他现在整个人又空又虚。但他刚一下床就两腿发软,跪在了床边的羊毛地毯上,硬质毛绒很粗糙,膝盖针扎一样疼。 “阿晏,你怎么这么客气,倒也不用这样感谢我,快起来吧。” 话里带着浓浓的戏谑,见肖誉扶着床沿爬起来的样子十分狼狈,季云深没忍住,下床去扶了一把。 “腰疼啊?” 他下午都没怎么折腾肖誉,怎么就这样了?看来现在的年轻人不光心理素质不行,身体素质也没跟上。 肖誉睨他一眼,抿着嘴没说实话:“饿得没劲儿。” “哦,那我抱你吃饭去?” 季云深没戳穿,弯腰想打横抱起肖誉,却被对方推开了,力气不大和撒娇耍赖差不多,他笑道:“听说晚上做了汆丸子,汤汤水水的,你肯定喜欢。” 梅姨做的汆丸子看上去和肖梦冉做的差不多,肉丸青菜小葱花,淡黄色的汤表面浮着一点点油星,他低头闻了闻,霎时红了眼圈,忽然无比想家,想他那个早就散了的家。 他往汤里倒了一小碗米饭,搅拌均匀,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就连味道都很相似。 刚吃了几口,右手就被季云深按下了:“少吃汤泡饭,对胃不好。” 他张了张口,想说,十几年他都是这样吃的也没见胃口出什么问题,但他忍住了,这句话说出去没准又换来一句“不识好歹”,毕竟季云深也是“为他好”。 “嗯。”肖誉说。 晚上空闲的时候,肖誉没再拿乐高出来拼,季云深也没问他怎么不玩了,他们默契地回避着这个小插曲,该健身的健身,该练琴的练琴,到了晚上八点坐在一起追剧,看似恢复成了以往的和谐样子。 转天早上,季云深起床后照例骚扰肖誉一会儿,然后心满意足地洗漱出门,但他的好心情仅仅维持到进公司之前。 其实从前天开始,周允诚就不断给他打电话,他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果不其然,今天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周允诚。 对方不玩手机,不研究曲谱,什么都不干,抱着手端坐在沙发上,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面色不善。 “早啊。”季云深打了个招呼,放下手里的公文包。 “你还知道来上班,怎么不在家陪你的小男朋友。” 周允诚语气不悦,语义也让人浮想联翩,搁外人耳朵里没准能听出点醋意。 但季云深心里门清,周允诚这性格别说吃醋了,就是男朋友和别人搞在一起,周允诚也得先做完手头儿的工作,“男朋友”在周允诚眼里大概一文不值。 “肖誉已经出院了。” 提起这两个字,季云深的声音都柔和很多,他打开电脑,看了眼周允诚,说:“网上的事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该清的都清了,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你有头绪吗?” 他这招用得妙,周允诚一听他先聊工作,脸色立马缓和不少。 “我也在用人脉查。”周允诚压下火气,思索了一会儿,笃定道,“Eason,明年巡演结束后我不再来环树了。” 季云深正检查昨天的邮件,闻言,失手删了一封员工发来的信函,很快又从垃圾箱里找回来,点开,机械式地读完,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大脑。 “Eason,承认吧,你就是恋爱脑。”周允诚语气平静,却像针一样扎在季云深心里,他说,“从前我看不起你的恋爱脑,现在,未来,我也看不起你。” 季云深安静听着,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甚至听完之后有些后怕。 周允诚说的没错,他当时太过自信,不,那已经是自负了。 他想为肖誉做些什么的迫切,一路控制他的大脑。仅凭风控部的承诺,就敢一意孤行地在发布会上为肖誉署名,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太冒险了。 “你违背了我们创立环树的初衷,我感谢你救过我的命,但我忍不了再和你共事,因为我不能欺骗自己。” 周允诚抓着沙发扶手,自嘲一笑:“从你当初夸肖誉开始,我就知道你已经变了,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但我没想到你居然用老师的遗作冒险,那是老师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啊!” “环树没受到影响已是万幸,可是Eason,你想过没有,凡事都有万一。万一环树受了舆论影响,你毁掉的就是老师的名誉和我们多年的心血。”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连季云深点鼠标的声音都消失了,一时间,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季云深因这番话再次陷入回忆。 当时他和周允诚一起参加讨论会,盘山公路崎岖又视野受限,迎面驶来的卡车司机酒驾,过弯时没有鸣笛也没有减速,而那时他正和周允诚为一个观点吵架,再想躲避为时已晚。他用手护住周允诚,却也因此永久失去登台的机会。 但是他从不后悔,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值得挽救。 后来他转行为商,周允诚满心内疚,用乐团排练和巡演之外的时间和他一起经营环树。周允诚天生工作狂,这些年来甚至比他这个总经理做的都要多。 他没想过用“救命之恩”绑架周允诚为他做什么事,也不希望周允诚因此束缚自己。 “Chan。”他叫周允诚的名字,起身走了过去,伸出右手,五指并拢,“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周允诚惊讶地抬头,回国后季云深就没再叫过他的名字,他盯着季云深的手握了上去。 “你是绝对自由的,”季云深说,“虽然我对你的离开很遗憾,但我不会阻拦你——周总,感谢你对环树多年的付出。”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紧了紧,又一触即离,眼中没有一丝狎昵。 他们在不懂爱的年纪因志趣相投、惺惺相惜走到一起,但他们太过自我,从来不肯服软,更不愿打磨自己变成与对方契合的样子。 季云深发自内心地希望周允诚幸福美满,在小提琴这条路上稳步前行,直至终点。 “——哎你找谁?” 丁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敲了几下门后走进来,叫了声“周老师”,然后和季云深说:“季总,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穿得挺嘻哈,您认识吗?” 季云深摇头,说:“调监控我看看。” “哎!”丁颂转身要走,小声嘀咕,“看来得给前台再做个培训,什么人都往里请!” “——等等。”周允诚叫住丁颂,问,“那男生是不是瘦高,有点黑,戴着一串银色粗项链?” “啊对!周老师,那是您熟人?” “算是。”周允诚笑了一下,“不用调监控了,你去忙吧,谢谢。” 丁颂走后,季云深饶有兴致看着周允诚,八卦道:“有情况?” “一个小孩儿罢了。” 正想再作弄几句,季云深的私人电话响了:“你好,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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