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漆黑一片,季云深手掌爬上他大腿,捏了捏内侧的软肉:“可我想喝你敬的那杯。” 肖誉使劲晃了一下腿表达不满,但季云深又开始“装”了,不仅读不懂这些肢体语言,还愈发放肆地向上移动。 “季总,您今天就三十岁了吧。”他白了季云深一眼,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扔了回去,“自重。” 季云深一顿,低声笑了两下:“害羞了?好吧,那等回去再说。” 肖誉心里一紧。 害什么羞?回去再说?说什么? 他两眼一闭,开始认真思考方知夏的建议。 科北这座城市夜生活丰富,晚上九点正是热闹的时候,沿路的餐馆数不胜数,门口还有不少等接单的代驾和网约车。大巴车平稳行驶,各色霓虹飞速掠过,在视网膜上交织成一片灯海。 昏暗车厢内,手机屏幕的光格外刺眼,光源则来自他身旁的季云深。 季云深用手机接收了一份文件,阅读之后在屏幕上不断戳字。对面发来一条语音,他又把语音转换成文字,两人聊了十来分钟。 肖誉也不是故意偷窥,他本来侧着头看夜景,但手机屏幕映在玻璃窗上,连标点符号都看得一清二楚。 旅行途中还得办公,而且还是生日当天,他突然觉得季云深有点可怜。 等季云深处理完一扭头,肖誉已经睡着了。大巴车经过一个减速带,肖誉那颗小脑袋“咣”的一声磕在玻璃窗上,却没有醒。 这得是多困。 怕给肖誉磕傻了,他便把人搂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人家肩膀。不过肖誉的肩膀没肉,骨骼也坚硬,于是他去捏了脸蛋。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眉目舒展,两手摊在腿上,手指蜷出一个自然的弧度,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不设防,也包括旁边的季云深。 车子正通过一条隧道,路灯昏黄,从这头到那头宛如穿越了时空。 此时此刻,他竟觉得很不真切。 下午逃出密室时,肖誉那声“季云深”喊得他心头一颤,仿佛卷帘门落下便是天人永隔。 肖誉的性子又闷又冷,平时说话鲜少带着情绪,像水井里舀出的一瓢水,清冽冰凉,偶尔得意时上扬的尾音,倒像是细品后的回甘。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场游戏,只有肖誉从头到尾当了真,严谨的态度和现实中如出一辙。 肖誉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男朋友”?不然怎么能把他的名字喊得肝肠寸断。 喜悦油然而生。 要知道,驯服一只小野猫的快感不亚于他作出的第一首曲子。 ——吱! 若干刹车声从窗外相继传来,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声声刺痛着鼓膜。紧接着大巴车向右急转弯,巨大的离心力令最左侧的肖誉狠狠撞上了车窗。 但预想中的钝痛没有出现,他的头被季云深护在手里,既是缓冲又是肉垫。 未道一声谢,车子突然向左倾斜,恍有侧翻的势头,季云深稳住身形倏地一拽,便把他稳稳搂进怀里:“别怕。” 声音从胸腔传出来,低沉得不像话,经过骨传导直直穿透他的颅骨。而季云深的心率也在顷刻间飙升、紊乱——季云深也在害怕。 好在司机凭借过关的技术稳住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去看看怎么回事。”季云深皱着眉对后排的丁颂说。 车内照明亮起,暗白灯光照出了肖誉灰白的脸色,他趴在季云深怀里一动不动,鼻尖上沁着些汗。 周围人都被惊醒了,季云深不便再搂着他,于是收回了手臂:“撞疼了吗?” 他表情一片空白,而后惊魂未定地摇摇头,看向了季云深:“你的手……” “我没事。” 左手揣进了口袋,季云深起身去别处查看情况。在他的安抚下,大家的埋怨和谩骂逐渐变成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游刃有余的高大身影落在肖誉眼中,他第一次正面审视季云深的为人。 环树成立第二年就上市,经手制作的唱片火遍全球,这些战绩就是季云深最直观的勋章。而这样雷厉风行的人却时刻关注员工的情绪,与大家打成一片。客观地说,季云深是位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领导。 可为什么独独对他,又是另一副面孔? 虽然刚才有季云深的手作为缓冲,他还是撞得眼前一黑,脑仁都快移位了。 手背上全是骨头,那种力度的撞击怎么会没事。那可是拉大提琴的手,如果因为他受了伤…… 不一会儿车子重新启动,季云深也回到了座位,揉揉他的头发,哄小孩似的哼道:“胡撸胡撸毛儿吓不着。” 许是车里空调太足,他小臂的汗毛竖了起来,身上也起了一片小疙瘩。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呆呆瞅着季云深。 别是被人夺舍了。 不过季云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两只猫打架,差点导致连环追尾。”说完颇有深意地望他一眼,叹道:“小猫怎么都这么凶。” 这个人正经不过三秒。 肖誉不想理会,闭上眼打算再睡一觉。不过他对刚才的意外心有余悸,身体离车窗远了一些。 一开始季云深还对他骚扰个不停,没多久就消停下来了。他用余光盯了一会儿,只见季云深头靠椅背双目紧闭,好像真的睡着了——果然还是肉体凡胎的人类。 季云深两手交握搭在腿上,他按亮手机,借着幽微的屏幕光凑过去看对方的手。季云深的手掌大而宽,手指修长有力,所以一点也不傻。 他伸手拨了一下,轻松分开那两只手,捏着季云深的左手转了几个角度,手背凸出来的骨节破皮泛着暗红,看上去有些狰狞,他不禁怀疑明天会不会变成紫色? 左手是按弦的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右手更为珍贵,所以必须保持适度的力量和灵活性。于是他屈起季云深的手指,检查它们是否活动受限。 从大拇指到中指都完美通过了核验,无名指却比其他手指更坚硬,活动起来有明显的顿感。 他心里一惊,生怕季云深真撞坏了手,想再仔细检查一遍时,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在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 话没说完,他就被季云深大力推开,毫无防备之下,后背撞上了玻璃窗。痛是不痛,但有点委屈。 “说了我没事。” 狭长的眼睛里结了厚厚的霜,任凭他怎么看,也看不进季云深的眼,更读不出对方的情绪。季云深面沉如水,又把左手揣进口袋里,重新合上了眼。 莫名其妙! 肖誉的嘴角也沉了下去,他扭头望向窗外。玻璃窗上竟映着季云深的轮廓,很清晰,很有存在感,一点都没办法忽视。 哗啦! 他拉上了窗帘。 他不想和这个人坐在一起了,现在就想下车回十三月舍!可没过一分钟他又反应过来,就算回了十三月舍,这个人也是住在自己房间里。 想到这儿,他十分憋闷地呼出一大口气,嘴角恨不得垂到了下巴上。
第24章 “我的礼物呢?” “都醒醒,到家啦!” 大家被丁颂的大嗓门从梦中惊醒,肖誉掀开窗帘整理好,往窗外看了一眼,大巴车已经停在十三月舍门口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下车,季云深却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他憋着口气不愿主动开口,便窥着玻璃窗上的倒影,等所有人下了车,他们才有所动作。 他从行李架取下背包挂在臂弯,低头盯着季云深的脚后跟,从车厢后排挪到门口。 十三月舍院子里多数是氛围灯,照明效果欠佳。本来他就没摸清地形,加上今天累了一天,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房间号是068,却不记得哪条路通向068。 他保持半米的距离跟在季云深后面,虽嘴上不说,却在心里把人当成了活体导航。 导航突然停了,他一不留神撞上了季云深的背。 “跟着我干吗?”季云深转过身,朝旁边的房间抬了抬下巴,话中带着三分愠怒七分讥讽,“你也找周允诚?” 余光瞥见房间号,肖誉脸上发烧,语气却冷硬:“我路过。” 说完,他径直往前走,心里却是没有底。再往前走也不知通往哪里,但输人不输阵,他可不想低季云深一头。 肖誉性子闷,脸皮又薄,分明在路上遇见了几位同事,愣是没问问人家068在哪个方向,硬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摸回房间。 一进门,他先打开了空调,随手从冰箱拿了瓶饮料灌下去,喝空后才发觉味道和芬达汽水很像,玻璃瓶上却印着“时光梅酒”。 酒? 明明很甜,而且一点酒味也没有。 他反手锁好门,巴不得季云深永远别回来,干脆住在周允诚那里算了,这么好一间套房他只想独享。 给浴缸放水的间隙,他去淋浴间好好洗了个澡,泡进浴缸时满足地喟叹一声,他舒展着四肢,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然而一闭上眼,季云深又闯进了大脑,无端搅扰了他的好心情。 晚上季云深安抚员工时,他还暗自夸人家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领导”,结果没好过一小时就被打回原形。 他早就知道季云深的脾气阴晴不定,但今天是最突然的一次,从醒来到发怒,前后不到一秒钟,情绪连个递进也没有。 他也知道惹不起季云深,但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想到季云深垫在他脑袋下面的手,和逃出密室时被托起来的卷帘门,他就恨不起来了。 水温下降,浴缸开始自动加热。 浴室静谧,机器的运作声分外突出,他掬起一捧水,吹掉了浮在上面的蓝色泡泡。 季云深和这方浴缸一样,囿人于一隅,先试探底线,再缓慢加热,最后打破底线,隐秘地置人于死地。 犹如最初,他恨季云深恨得要命,却不知不觉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也接受了自己的处境,连带着心态也平和许多。 细思极恐。 从周允诚房里出来时,季云深有一丝怅然。 他本意是找周允诚聊聊晚上收到的文件,但想到肖誉有可能发现了他左手的异样,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周允诚最是一丝不苟,见他无心工作,劈头盖脸地骂几句把他轰了出来。幸好他们相识多年,对彼此的脾气秉性心知肚明,不然真能闹翻脸。 在外面徘徊了半个小时,季云深还是回了068。谁承想门从里面反锁了,房卡刷不开,敲门没人应,电话也不接。 说不生气肯定是假话,但他向来擅长情绪管理,在门口屏住气冷静一会儿后,给前台打电话找人开了锁。 一开门,香气扑鼻,轻松勾起他关于昨晚的记忆,一场温柔缱绻的耳鬓厮磨,一个带着白檀香气的肖誉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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