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项海抑制着内心的狂喜,表面仍在装糊涂,“那我,还得干活...” “这活儿甭干了,”头目把烟扔了,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你就跟着我,保你比干这个挣的多。” “好嘞!”项海立刻开心地应了一声,转头就朝更衣室跑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个慧眼识珠,主动认领项海当小弟的小头目叫蔡全。三十来岁,人挺瘦,长相勉强算周正。就是两道眉毛挨得很近,乍一看,总有种想要以理服人的架势。 不过令项海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是个重度话痨。也许是平时逮不到人唠嗑,抑或是能逮的人已是唠无可唠,这一天下来,好家伙,项海就觉得比抄表还累。 就在他讲完了自己的情史、奋斗史、奋斗失败史之后,话题总算转到了“事业”上面。 “全哥,我在药厂数瓶子、抄表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跟以前比简直就是一夜暴富。现在跟着你到底能赚多少?”项海很狗腿地给老大递烟,“你不知道,我是穷怕了,你就给小弟交个底呗?” 蔡全接过烟,项海赶紧又送上火。 烟丝忽明忽暗,蔡全慢悠悠地吸着,还颇有老大风范地眯起眼,“我问你,现在这世道,干什么买卖来钱最快?” 项海转了转憨直的眼珠,“抢劫。抢运钞车。” 蔡全听了就皱起眉,白了他一眼,“废话,那你咋不去抢呢?” “抢钱犯法啊!抓着就是枪毙。”项海一副知法懂法的样子,“说不定当场就给我打死了呢。” 蔡全哼了一声,“不犯法,还想暴富,回家买彩票去吧你。” “全哥...”项海谨慎地朝四下看了看。 “这么说吧,”蔡全把烟夹在手里,朝小弟点了点,“能一夜暴富的买卖都在刑法里写着呢。为啥有人被枪毙了,有人数钱数到手抽筋?你当他们都不识字儿?” 项海似乎有点儿开窍了,因此表情也开始害怕。 “我现在再问你,”蔡全看着他,“干啥买卖最赚钱?” 项海吞了吞口水。就算再傻的人也该明白了,刑法里面判得最狠的,就是来钱最快的。再结合着眼下这厂子的情况,答案呼之欲出。 “全哥,你是说,贩,贩毒?”他凑得很近,几乎用牙缝在说话。 蔡全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不介意小弟这么大惊小怪的,刚入行的时候几乎人人这样。 不需要给他们洗脑,只需给他们些时间。到时候,真金白银自会教他们做人。 “刚才不是说了吗,同样的买卖,有人就能赚钱,有人只会送命。你说这是为啥,嗯?” 项海陷入沉思。 蔡全没空等他思考,直接点出答案,“真正赚钱的买卖,就是明明在刑法里写着,可你干了,也不会送命。懂了吗?” 经过这一番敲打,项海瞬间释然,忐忑的目光也跟着变得灿灿然,就像在看一座金山。 “我懂了!”他搓着手,“全哥,以后我就全心全意跟着你混了!” 见小弟终于悟了,蔡全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纠正道,“不是跟我混,是跟着狼哥混。” “狼哥?”项海真诚发问,同时心里感慨,陪聊了一天,总算他妈的进入正题了。 提起狼哥,蔡全下意识望天,仿佛在仰望心中无所不能的财神。 接下来,他就把自己所为之“奋斗”的事业,也就是以赵郎为首,盘踞东江十余年的贩毒集团的核心业务及组织架构,为这个集团的新成员进行了介绍。 核心业务无需多说,就是贩毒,如今又升级到制毒。 至于组织架构,作为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带着几片叶子的一根小树枝儿,他也不知其全貌。只知道自己挂靠的那条大树杈本来挺粗壮的,却突然被人劈了,搞得他们这些枝枝叶叶也跟着凋零了不少。 “涛哥原来是狼哥的左右手,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也跟着沾光。”说起雷涛,蔡全的话更密了,“自打他折进去,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叹了口气,“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发配到这地方,成天看着这帮人干活。没油水不说,还提心吊胆的。” “想当初涛哥在的时候,我们手里都拿着货,多少人上赶着来送钱的。” 说到这,作为这一事件的亲历者,以及生擒雷涛的大英雄的男朋友,项海捺下澎湃的心情,十分沉痛地问,“唉,涛哥那么厉害,咋还能折了呢?” “哼!”提起这事,蔡全就气得像失了宠的嫔妃,鼻子里喷着气,把嘴一撇,阴阴地说,“还不是被那个狗日的警察给算计了!” 操! 项海差点儿没骂出声。 骂邢岳是狗日的,不就等于骂他是狗? 他脑补了一套天马流星拳,外加一记过肩摔,才又凉凉地问,“全哥,你刚才不是说,咱们只赚钱,不送命么?” 蔡全瞪了他一眼,有些没面子,“人家涛哥折进去是因为别的事儿!” “哦~~~” 白话了一天,蔡全也累了。他口干舌燥地看了眼时间,“行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 “明天照常过来,等这边忙完我带你出去转转。” - 经过了近半个月的连续奋战,那个江滨碎尸案总算有了些眉目。 散落在东江沿岸的剩余人体组织陆续被找到,也包括最重要的人头。继而死者的身份得以确定。 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通过对其家庭成员、工作场所、经济状况,以及死亡前一天的活动轨迹进行排查,首先排除了情杀和仇杀的可能。 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浮出水面,案件最终被定性为“财杀”。并且嫌疑人的范围也在不断收窄,最后锁定在两个人身上。 甲乙丙三人是朋友,合伙开了间KTV。其中甲是大股东,也就是本案的死者,乙和丙合力贡献原始股份的三分之一。 经过一年的时间,因为定位准确,外加地处黄金地段,KTV被经营得越来越红火。 这时,急于赚钱的乙和丙就想趁热打铁,再开两家分店。可财大气粗的甲追求稳妥,也不想把自己的资金都搁在这一个买卖上面。 几次三番的讨论过后,甲始终没松口。 于是,在案发当日,也就是三人的最后一次讨论过程中,彼此间言语越来越不客气。最后乙和丙急红了眼,脑子一热,就把甲干死了。 事后,担心尸体被人发现,两人一不做二不休,找来十八般兵刃,把甲的尸体肢解后,开车到江边,沿途分N个地方进行抛尸。 目前乙和丙两个嫌疑人已被控制,并且初步交待了犯罪过程,肢解尸体用的作案工具也逐个被找到。所以现在,就剩下指认犯罪现场这一个步骤。 结束了最后一轮的录制口供,邢岳直接带人押着乙和丙去指认犯罪现场。 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这家KTV几乎就在贺雄辉的酒吧隔壁,中间仅隔着另一间酒吧。 路过的时候他瞄了一眼,酒吧的大门有人进进出出,只是眼下还不到高峰时段,门口的车位还有些空着。 - 过了药厂的下班时间,蔡全开车拉着项海和另外两个小弟,一路来到滨江路附近的那条高级酒吧街。 车子朝“惹火”的马路对面一停,蔡全就点着一支烟,隔着车窗玻璃点了点,“看见那酒吧没?” 车里的三个小弟跟着望过去,纷纷点头,“看见了。” 蔡全把烟一叼,“盯着点儿。” 项海懵懂地问,“全哥,盯啥啊?” 蔡全一副恨不能手刃仇人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这家酒吧的老板姓贺,最不是个东西,专门跟咱狼哥对着干。还他妈勾搭警察!” 蔡全降下车窗,朝外面狠狠啐了一口,又把玻璃升起来,“当时涛哥就是因为他们老贺家折进去的。还有肖腾飞,妈的...” 项海低头蹭了蹭鼻子,忍住没乐。 这事儿他可太知道了。那时候把肖腾飞骗过来,又当场摁住,并从他嘴里套出雷涛消息的小机灵鬼儿可不就是自己么? 提起肖腾飞,就不能不想到他曾经的老大刘强。 于是,仇恨的苦果连成了串,被蔡全一并采撷,又与众小弟含泪分食,“之前强哥也是栽在那狗日的警察手里了!” “妈的,狗日的。” “狗日的!”其余两个小弟纷纷附和。 项海皱起眉。 “对了,前几天狼哥叫人收拾那姓贺的,差点儿就成了,最后又是被那狗日的警察给搅合了!” “妈的,狗日的!” 短短十几分钟,邢岳已经被自己日了好几回。 项海觉得憋气,终于忍不住降下车窗,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 四个人就这么坐在车里口嗨挺没意思的,而且蔡全也觉得闷得慌,就推开车门,招呼小弟下车,“走,下去转转。” 车门劈里啪啦地关上,四个人叼着烟,走路带风地朝马路对面晃过去。 - 犯罪现场的指认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KTV顶层的一间办公室就是第一现场。杀人,分尸都在这里进行。 尽管乙和丙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可在现代化刑侦手段的光环之下,地上的血泊,墙上的大面积喷溅型血迹,还有从办公桌一路延申到洗手间的擦拭型血迹,根本无处遁形。 至此,证据链闭合。可以结案了。 邢岳疲惫地搓了搓脸,叫人带着两个嫌疑人下楼,自己跟在后面。 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 自打项海去药厂打工,他就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半失恋状态。 白天一定见不着面,晚上也不一定能见着。 两个人都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性质。往往是他休息的时候项海上班,项海在家的时候,他在加班。 而且电话不能打,微信也不能发,就这么长时间地失联着。 有时候,他就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和项海的那张合影发呆。呆着呆着,竟然恍恍惚惚地代入了含辛茹苦的军嫂角色? “我在家乡耕耘着农田,你在边疆站岗值班。” “啊!丰收果里有你的甘甜,也有我的甘甜...” 嘶...... 而且更让他郁闷的是,那天自己连夜下单,并付了加急快递费购置的豪华版“家庭装”套套组合大礼包,到现在还完整地在角落吃灰。 照这个趋势下去,那个大礼包怕是够用到自己退休。 这可真是太不“性”了。 他又叹了口气,走出KTV的大门,站在路边,寂寞地点上一支烟。 吸着烟,他不经意地一瞥,就看见不远处有四个混混,正沿着这条路,满脸不痛快地朝贺雄辉的酒吧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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